第三章 盡然早已知曉(上)

小石頭從山坡上滾下來是一個很重要的先兆,因為那意味著山坡上有什麼在,而這‘什麼’通常就是敵人。

可看到小石頭滾下來時,並不需要太過驚慌,因為在山坡上的敵人並不一定已經留意得到在下方的人。

有如被亂棒毆打過般,頭部完全不符合比例地壓扁了的怪物就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動靜。

它拖著猶如肉團般的雙足,掃過地上的碎石,長長的血紅色舌頭就和觸手差不多似的,在空中不斷搖擺。

怪物隻是毫無目的地在周圍漫步著,那長著無數白色細毛的身軀散發著一股惡臭,長短不一的扭曲手臂在空中無意義地揮動著,

它移動時並無意壓低聲音,以它的智力,還不足以去理解隱藏自己行動的意義。

所以,連野獸都不如的它並沒留意到,除了自己移動時所發出的聲音,還額外多了幾聲腳步聲。

“…”

其中一個腳步聲的主人朝著不遠處的另外一人作了一個手勢,對方像是立即會意,隨手撿起了一塊不小的石頭,一甩手便擲向那怪物。

不過隨著距離接近,石頭沿著拋物線漸漸下降,偏離了他原來想擊中的後腦,而打中了它的後背。

“…!”

怪物發出了猶如破舊機械運轉般的低沉叫聲,以意外地快速的動作轉過身後,很快便憑著感覺找出了向自己擲出石頭的人。

它以像是快要失去平衡般的奔跑姿勢迅速跑向了那名少年,而他---晨凜一早就預料到,早已把砍刀拔了出來。

“很好,過來這邊吧。”

怪物以較長的那邊手臂揮出拳頭,這樣簡單的攻擊當然不會擊中晨凜。

不過一拳打不中,它便改拳為抓,伸手抓向少年的肩部,快速的動作讓他差點就閃避不及,隻勉強來得及蹲下身子避開這一擊。

縱然簡單,可灰發少年知道一旦正麵吃下這麼一下,自己絕對會被直接打飛,又或是被挖走了一塊肉,這些怪物就是擁有這種程度的力量。

“現在!”

趁著怪物再次揮空,晨凜立即從下方給予它不深不淺的一下砍擊,由傷口飛濺出黃綠色的惡心血液。

同時,藏在不遠處的奈特持著匕首終於奔出,在灰發少年纏著它時,奈特趁機將匕首刺向怪物的脖子位置。

“------!”

怪物頓時發出一聲慘叫,以違反人體學的角度反折過手臂攻擊奈特,但他連匕首也沒拔出就馬上拉開了距離,怪物的攻擊連他的衣服邊也沒碰上。

這給了晨凜極大的機會,再在怪物身上補上一刀,然後才迅速和怪物拉開了距離。

[晨凜!左邊!]

可一直在他身邊小心地觀察著怪物行動的米蕾婭突然著急地叫了出來,少年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像被一條粗大的鞭子打中,整個人朝右方飛出幾步距離。

“咕…!那是什麼…!?”

[又來了!]

他左手被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倒在地上還沒回過氣來,卻是又見那如同鞭子般的黑影,又要擊向自己。

糟…

“你太大意了。”

在攻擊擊中晨凜之前,奈特將第二把匕首也刺穿了怪物的脖子,並捉住原來的匕首,把兩把匕首分別拉向兩邊。

頓時,血液像噴泉般湧出,雖然沒有成功砍斷怪物的脖子,可也已經是再施加一點大的衝擊,就會掉下來的地步,而且也成功令攻擊偏離了晨凜。

黑影鞭下,卻隻是擊中少年身旁的地麵,這時他才留意到,這黑影原來是那怪物的舌頭。

在攻擊成功後,奈特在收起其中一把匕首的同時,選擇了立即退開,這才避開怪物接下來憤怒的一擊。

對著這些怪物不能過於貪戀攻擊,雙方的條件並不一樣,身為脆弱人類的他們,隻要被正麵擊中一下,基本上就要和這世界說再見了。

他沒再采取近身攻擊,而是拿出了手槍,在那怪物射出那異常地長的舌頭前,精確地瞄準了它的頭部,擊出三發子彈,並成功擊飛掉它的頭部。

盡管如此,那怪物還是又行動了一段時間,奈特沒再展開攻擊,隻需等待它血液差不多流光,它的身體便自動倒下,並化為了光點。

[晨凜,你的左手沒事吧?]

待那魂獸死去後,米蕾婭才將視線轉向晨凜身上,擔心地察看著他的傷口。

灰發少年雖然因痛楚而皺起眉頭,不過傷口的出血並不嚴重,隻要包紮一下,不用多久就能止血,其餘的也隻是少許擦傷,不足為礙。

[嗯…還好,剛才那一下隻是被鞭中,傷口倒不算太嚴重…]

“本來是因為考慮到子彈的消耗和武器的損壞,才打算用這樣的攻擊方法,不過你的身體狀況好像不是太好啊。”

“…”

奈特才剛走到他旁邊,立即毫不留情地怪責他剛才的失誤,不過也確實是因為奈特,少年才能撿回一命,所以他也沒話好說。

“剛剛那一擊確實很突然,但如果多加小心留意對方的動作也不是避不了,對著那些家夥什麼時候也不能放鬆,這點你知道的吧?”

“…不會有下次的。”

晨凜沒有進行任何反駁,吃力地從地上站起來,甚麼也沒再說,看到他的表情,奈特亦沒再追究下去,重新戴上眼鏡走遠去了。

“匕首又不能用了。”

魂獸能用難以想象的方式作出攻擊,即使受了常人的致命傷也依然能夠活動,甚至不構成任何影響,這些少年都很清楚。

那時他也確實看到有一道黑影,可頭腦是反應過來了,身體卻來不及反應。

雖然少年的身體素質本來就沒多出色,可在來到這邊後,每天都進行著高強度活動,體能怎麼也會有一點上升。

但他確實來不及移動自己的身軀,身體跟不上大腦。

晨凜自己亦清楚,就如奈特所說的,自己的身體狀況確實不好。

[真的是~!又不是他受的傷!而且晨凜你身體也還沒從之前的傷中回複過來…]

[不…米蕾婭,他說得沒錯,因為我的身體原因而失誤,就是我的錯。]

必須盡快回複過來才行…

少年一邊安撫著對奈特的態度極為不滿的米蕾婭,一邊在思考著該如何盡快消除掉身體那股沉重感,並跟上了奈特的腳步。

沒走多遠,便能看見正在待機著的女生組們。

羽無一如往常地一個人坐在旁邊,懷中抱著那白色槍枝,彷佛對什麼感到不滿地,眉頭總是微皺著,已經是她的個人商標。

至於雪夜則是坐在愛姬的身邊,不斷嘗試著向她搭話,可理所當然地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就算是雪夜,也差不多想著放棄。

對著一個像是人偶般的人一直自說自話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啊!大哥哥你們回來啦!”

所以,當她一看到兩人歸來時,便立即朝兩人揮著手,並沒留意到兩人都沒有迎合她的心情。

雪夜加入到隊伍中已經是第二天,原本預計要花三天的路程,因為她的加入,而大大拖慢了腳步,現在才差不多走了一半多一點。

另一方麵,在中午的小休時,考慮到武器的消耗,奈特提出和晨凜一起以偷襲的方式,盡量不消耗子彈,對武器造成最少磨損地解決掉魂獸。

其結果就是發生了剛才的事情。

羽無瞄了一眼晨凜,立馬便留意到他手上的傷口,少有地開口問了一句.

“請問,您的那個傷口,是剛剛弄傷的嗎?”

“啊?嗯,一不小心就…”

“那由雪夜來幫你包紮吧!”

晨凜還沒說完,雪夜便忽地跑了過來,看來是放棄了和愛姬交談下去。

[呣…]

“啊…不用了,放著就好。”

雖然本就沒打算讓雪夜幫忙處理,可在留意到身後米蕾婭散發著一陣淡淡的不祥氣息,灰發少年趕忙出聲拒絕說,拿上背包坐到旁邊才開始處理起自己的傷口。

小女孩像是失望般垂下肩膀,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來,往奈特身邊跑去。

自從和雪夜一起行動後,幽浮少女就總是這樣,隻要雪夜稍微親近點,她都會鼓起臉頰,一臉不滿地盯著雪夜看。

而且這種時候,米蕾婭通常都會緊緊地從後方抱住晨凜,比平常還要用力的那種。

有一次灰發少年甚至看到她對雪夜吐舌頭。

[我不喜歡那孩子…為什麼總是要這樣突然黏過來晨凜你的身邊啦!]

就好像現在,米蕾婭也是用力地抱住了晨凜的頸部,像果凍般具彈性的臉頰緊貼著他,讓少年連呼吸也有點辛苦。

[不知道…不過在談論這個問題前,米蕾婭,手,能放鬆點嗎?]

對她這樣的反應,晨凜感到一陣哭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隻能讓少女稍微放鬆一點,好讓他能夠處理自己的傷口。

不單是晨凜,雪夜沒事就會黏著奈特,倒不如說她大部份時間都是在兩人之間徘徊著。

而且很多時候,她並不僅是靠近兩人,而是下意識地會有許多身體接觸,盡管她還是小孩,可卻很懂怎麼去利用自己的身體。

什麼時候接觸,什麼時候離開,說話時的語氣等等,她都像是一清二楚,她在暗地以自己的身體誘惑著兩人,想讓他們就此放鬆下來。

這點晨凜當然是留意到,他猜想奈特應該也已經注意到,可看上去小女孩的行動並不是沒有意義的。

奈特確實在一點點地放鬆對雪夜的警戒,原因大概不是在她特意的身體接觸,而是在愛姬身上。

同樣是被扯到這邊的世界的小孩,奈特無法阻止自己去將雪夜和愛姬作比較,越是比較,就越是覺得她們很像。

對此晨凜十分擔憂。

如果她的目的隻是要我們放鬆下來倒好,可問題是在放鬆下來後,她到底想做些什麼…

灰發少年一直放不下心來,就是因為擔心雪夜會趁自己大意時做些什麼。

可他拜托過米蕾婭,讓她確認周圍,確實沒有其他人在,而小女孩身上又沒有攜帶著任何能夠發出信號的道具,她自己一個人亦不可能和眾人對抗。

更加重要的是,雪夜確實沒有自己一人越過這座山區的戰力,沒有晨凜等人的幫助,她又打算如何生存下去?

[果然…不能對她大意。]

[嗯!絕對不能大意!]

米蕾婭強烈讚成晨凜的意見,可少年總覺得她說的大概和自己的並不是指同一件事。

就算晨凜不擅長和他人溝通,但這點事情他還是明白的,因此他不由得一陣歎氣。

[米蕾婭,你該不會認為我真的會…吧?]

[欸…?不是!當然不是!隻是…也不排除也有這個可能吧?又或者可能是突然覺醒…]

[…]

幽浮少女說著說著,聲音卻是越來越小,尷尬地偏過視線,不過她的一番話已經打擊到灰發少年的弱小心靈。

相處了那麼多年,卻還是不能被相信其為人,就算是晨凜,被米蕾婭這麼一說也是很受傷的。

倒不如說對方是米蕾婭,卻還是有著這種反應更讓他感到失落。

[算了…也應該提醒一下羽無才行,希望她必要時不要省下子彈。]

如此想著,少年便走向了羽無,和她說起有關雪夜的問題。

另一邊廂,奈特又被雪夜所纏住,小女孩不斷地和他搭話,若果奈特不理會她,她便會又黏過來撒嬌,這讓他處理不了任何事情。

“我說你夠了,別再妨礙我。我可沒有要和你親近的理由!”

奈特終於忍受不住,放下手中保養手槍的工作,推開了雪夜的身體,不過小女孩卻又馬上黏了回來,簡直就像是一團史萊姆一樣難纏。

“可是,人家想和大哥哥你親近嘛!而且想要親近別人,不需要什麼理由不是嗎?”

“…我可沒有要和你親近的理由。”

雪夜揚起了一副如同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抱住奈特的手臂不放,看上去十分滿足。

而奈特卻隻是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話,表情中好像隱約閃過一絲不忿,沒有反駁小女孩的話。

看來他也覺得雪夜的話是正確的,不是沒有反駁,而是無法反駁。

大概,愛姬也會說出類似的話,因此奈特才無法反駁。

“不要這樣說嘛~~我很喜歡騎士哥哥你喔,還有晨凜哥哥,羽無姐姐,愛姬,大家我都很喜歡!所以我想和大哥都打好關係!”

說這句話時,雪夜特意放大了音量,讓晨凜和羽無都能聽到,令兩人都將視線移到小女孩身上,她便朝兩人比了個V字手勢。

晨凜不知該怎麼回應才是好,隻能回以苦笑,不過米蕾婭卻是朝小女孩吐了吐舌,不知咋地又生起了悶氣來.

“而且,騎士哥哥你很溫暖呢,這樣緊貼著,就好像人家的哥哥一樣!”

“你…也有哥哥嗎?”

聽到小女孩的話,奈特有點訝異的挑了挑眉頭,總算得到他的回應,雪夜也開心地笑了笑。

“嗯!而且哥哥他也跟騎士哥哥你差不多大呢,所以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我就覺得你和人家的哥哥很像喔。”

“…這樣啊。”

奈特沒再繼續問下去,神色看上去緩和了一點,或許是因為對雪夜會如此親近自己的理由感到釋然。

不隻是我將她和愛姬重迭起來,她也將我和她的哥哥重迭起來嗎…真是半斤八兩呢。

他嘴角微微地揚起了一絲的苦笑,而這並沒有被任何人所捕捉到。

“也罷…手槍的保養之後再弄,你們,差不多該走了,再耗下去物資遲早會用完。”

說著,奈特便站了起來,並將手槍收好。

確實,因為行進的速度比預計中要慢很多,所以眾人剩餘的物質實在有點緊缺,想不繞路直接越過山丘地區後才進行補給,那他們就必須加快腳步。

“說的也是,希望之後不要再出什麼事才好…”

[晨凜!不好了!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