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果太久沒有說話,說不定會忘記說話的方法。羽無偶爾會有這種感覺。
不過當再次需要說話時,少女都會發現,這是不必要的擔心,自己的聲帶會自然地發出聲音,說出那自小就被教育所深深地刻印在腦海中的敬語。
記憶這回事就是這麼神奇的東西吧,越是不想記住的,就越會清晰地記住,不想忘記的,卻在不知不覺中忘了。
時值深夜,羽無和晨凜正位於一個站點的附近,因為沒有可以藏起來的山洞或是建築,灰發少年便建議由自己守夜,讓她去好好睡一覺。
因此,現在晨凜正坐在不遠處的小岩石上,羽無則是靠在石壁上,以防其他人從背後偷襲。
雖然說過讓他不要跟著自己,可結果他都是以剛好走同一個方向的理由跟了過來,這明顯就是借口,可最後少女也沒有對此表示不滿。
不,要說不滿,確實是有不滿,但她並沒有辦法。
真是一個怪人。羽無不隻一次在心中如此想到。
閉上眼睛,懷中白色槍枝的冰冷觸感讓她再次回憶起自己拿到這把槍時的事情。
那人是在森林中突然出現在羽無麵前的,那時的她,還隻是剛被拉到這世界不久,雖已經由站點拿到綠色晶石,卻尚未摸清這世界的規則。
至於他的麵貌,少女已然不太記得,隻記得,那人一開始聲稱想要自己成為他的夥伴,於是她便答應了。
少女沒有一絲猶豫或是懷疑,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態度,才讓那人產生了惡念。
沒走多久,那人與羽無的距離漸漸變得越來越近,而她依然對此沒有表示任何反應。
像是認為這是少女的默認,那人忽然猛撲向她,將她按在地上,強行脫下少女的衣服,並一邊對其上下其手。
是對自己的身體感興趣嗎?曾經在書本上如此讀到。
少年的手不斷在少女身上撫摸,臉頰,頸部,胸部,腹部,一直到大腿…欲望的火焰正在他的腦袋中熊熊燃燒著。
不過他並不知道,在羽無眼中,這一切都隻不過是‘毫無意義的動作’,連快感或是厭惡也沒有。
她不明白為何對方會有這種衝動,但能從對方扭曲的醜惡臉龐感覺到他毫不掩飾的惡意。
那麼,必須反擊才行。
於是,就像是尋求擁抱一樣,少女伸出了雙手,一手從後環抱住那人。
因為這麼一個動作,那人的欲火燃得更是旺盛,如果不是因為羽無的手,他肯定會馬上脫下褲子吧。
因此,他沒有留意到,少女的另外一手,正放了在他掛在身後的短刀的握把上。
當短刀被拔出鞘而發出磨擦聲,被欲望所衝昏頭腦的那人才留意到,不過已經太遲了。
羽無將其抱住,以短刀精準地刺向了對方的心臟。
刺中心臟的神奇觸感傳到了少女手中,猶如在提醒著她正在殺死一個人,但少女完全沒有在意。
她用力將那人從自己的上方推到旁邊,那人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或是爭紮,就這麼失去了生命。
他眼中充滿著驚訝,是因為想不到自己的死亡,還是因為他料想不到少女會這麼冷靜?
反正這也已經沒有意義。
待那人完全死亡,心臟不再推動血液流動,羽無才從那人的屍體中拔出小刀,撕下他的衣服嘗試抹幹淨小刀。
那人身上除了一把類似來複槍那樣---少女隻在書本中看到過類似的東西---的白色槍枝,和少量的子彈外,便沒有攜帶其他的物品。
可能是因為他是從一個團隊中獨自分開到附近偵察情況,所以才沒有攜帶補給品。
如此考慮到,羽無迅速按照綠色晶石中的說明,以自己的晶石去觸碰對方的晶石,隻見兩顆晶石都發出了耀眼的綠色光芒,當光芒消失後,對方手背的晶石也隨之化為粉末。
確認過自己已經得到對方的KP後,少女便拿起槍枝以及子彈,以那不緩不急的腳步離開現場。
回憶完畢,當羽無微微睜開雙眼,看到的是坐在不遠處,偶爾四處張望的晨凜的背影,和那被油燈搖曳的火焰照得也晃動著的影子。
果然是一個奇怪的人,不單硬是要跟在背後,不時還能看見他在自言自語,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
少女以最細微的動作,將手放到被束在大腿旁的小刀上。
若果現在走到他的身後,輕靠上去後,以刺殺懷中槍枝的前主人相同的手段,肯定能將小刀刺進少年的心臟。
…還是算了。
在思考了一會,她最終還是將手從刀柄放了開來,現在的晨凜還有利用價值,不需要立即除掉他。
羽無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手中的白色槍枝卻從來沒有從手中鬆開過。
少女說過自己不會用那把槍,她並沒有在說謊。不是用不了,不是沒子彈,不是不懂用,而是不會用。
理由無他,她不抗拒因為自己而奪去他人性命,但卻很抗拒以槍奪去他人性命。
照理來說,少女沒有必要將槍帶在身邊,可她卻一直將它抱在懷中。
為何會如此執著於這把槍,連羽無自己也不清楚,或許,自己一早已經做好了作出自己最為抗拒之事的心理準備。
討厭的感覺揮之不去,即使想好好入睡以逃避,卻連一點睡意也沒有。
少女緩緩合上雙眼,嘗試不再理睬那些不斷在自己腦海中浮現的事情,不過顯然並不是那麼順利。
她的眉頭,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鬆開過一分,少女自己又是否知悉?
另一邊廂,晨凜為了不讓自己產生睡意,便拜托米蕾婭和自己聊聊天,因為是少女要求他去保護羽無,因此她也毫無怨言。
“果然是個奇怪的人,要是其他人,我這樣跟在後麵,肯定會把我給解決了吧…”
“說不定那孩子相信了你呢?”
“如果是這樣就好,不過我不覺得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的規則的人,會那麼簡單地相信我的胡言亂語。”
說著,晨凜偷偷地瞄了身後的羽無,借著油燈的火光,能隱約看見她好像已經入睡,不過還是依然輕皺著眉。
連少年自己也認為當天所說的,隻不過是一個瘋子的胡話,根本沒有可相信的點,然而羽無卻竟然會讓自己跟在後麵數天。
連他也不能相信這是現實,還是說自己其實早就死於她槍下?
“是說,就算要我保護她,總不可能一直這麼跟在她後麵吧?我總得要找個能相信的人,一同擊殺魂獸以保持KP的供給,而且她…”
她又像是隻要一看走眼,就會馬上從眼前消失那樣。
經過這兩三天的相處,少年大致上對她有了一個認識。
若果不是自己搭話,她就絶不出聲;表情幾乎沒有任何改變,說著毫無起伏的敬語;盡管體力不好,懷中的槍枝卻永遠抱著,不緩不急地前進…
等等,各種各樣的行動,都讓羽無顯得很奇怪,不過少年又對此毫無辦法。
同時,這又讓晨凜深深地感受到一件事。
羽無就像是一個沒有顏色的人,身上所有的顏色都彷如是塗在透明的玻璃上,隻不過是一層表麵的裝飾,與她的本質毫無關係。
“雖然是這樣啦…我知道晨凜你和他人對話也會很辛苦,不過,還是拜托你再幫忙,再多照看一下那孩子…”
米蕾婭雙掌合十地向晨凜請求說,表情極為誠懇,也不知道為何她會如此地關心羽無的事,但少年也早已不在意。
“不要那麼說,反正她也不怎麼說話,沒對我造成什麼影響。隻是…我有點在意她手上那把槍。”
晨凜嘗試回想一下,有關那把白色槍枝的細節。
為了讓羽無安心,兩人在這幾天裏都保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因此除了初次見麵時被槍指著頭部時,少年都沒有機會細看那把槍。
憑借片斷的記憶,少年能想象出槍枝的大概模樣:那是一把很奇特的槍,外型類似來複槍,卻沒有彈匣,造型上沒有多餘的部件,隻附上狙擊鏡,整枝槍都是白色的,另還有一些特殊的細節,看上去不像是自己熟悉的任何槍枝。
“連普通手槍也要1500KP,那種級數的槍枝,絕對需要花費不少的KP,我倒是很在意原本持有這把槍的人,他應該已經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了好一段時間,為什麼還像被我們這樣,由其是羽無這樣的新手給殺掉…”
“說不定是用偷襲?”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不過你看啊,像她那樣的人,不像是會用偷襲去特意襲擊別人的人啊…”
對晨凜的評價,米蕾婭也隻能回以苦笑,不過心裏卻十分讚同。羽無就是那種,隻要自己沒有危險就不會去攻擊他人的人。
也不能說她善良,善良的人就不會殺掉別人了。
在偶爾的對話中,少年有時能從她的話語中察覺到一絲的違和感,說白點…少女好像缺乏一部份的常識,少年猜想這才是她行動奇怪的主要原因。
比如說,曾經發生過以下對話:
[說起來…偶爾也能看見些不知名的花朵呢。]
“可能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類活動,植被才會如此繁盛吧,不過也隻限於不用動物幫忙傳播花粉的種類,也就是說,花種會越來越少,除非進化出新的品種…這樣想,實在是有點可惜,羽無,你覺得呢?”
“…請問,有什麼可惜的嗎?”
“咦?畢竟…不少花看上去也是挺漂亮的,不是嗎?”
“可是…花不隻是被子植物的繁殖器官而已嗎。”
“…”
[…]
作為一名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應該是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盡管就植物學上並沒有錯誤,可不管是米蕾婭還是晨凜都感到不是很對勁,最後這話題就在沉默之中結束了。
“看上去也不像是普通的女孩子…到底是經曆了什麼,才會成長到現在這麼一副樣子?”
“也是,明明當初應該不是這樣的…現在還會有救嗎?”
“也許…”
少年不知該如何接話,畢竟性格一旦長成了也就很難改變,要說羽無的性格還有沒有救…少年認為至少還不到那麼嚴重的地步就是。
相比起來,反而是沒有實體的米蕾婭更有時尚少女的感覺。
在原來的世界時,幽浮少女經常會找一些有關可愛飾品和潮流服裝的電視節目,然後就呆在電視前一個下午,偶爾也會拜托晨凜購入一些時裝雜誌,讓少年一頁一頁地幫忙翻看。
不單喜歡可愛的事物,她對和兔子有關的事物就更是著迷,如果路過的寵物店中的展示櫥窗放有兔子,就會硬是要晨凜多待在櫥窗前一會,而這一會通常就是一個多小時,甚至更久。
少女頭上發箍的造形,也是因為喜歡兔子的緣故吧。
但是…即使怎麼喜歡可愛的飾品或是服裝,米蕾婭卻無法穿戴,甚至無法觸碰。
所有年輕女孩會喜歡的,服飾,甜點,書本…一切一切,她都無法接觸得到,明明就是在眼前,卻永遠無法得到。
米蕾婭在背後到底有多麼地寂寞,晨凜自認永遠都不可能理解得到。
因此,不管米蕾婭有什麼要求,少年都會盡量答應她,畢竟少女也是唯一能夠理解,並支持他的人。
互相支持,互相依賴,就是這麼簡單。
“不過…其實米蕾婭你到底是否真的和我們同齡…”
“啊~~!真是的!我不是一直都跟在晨凜你的身邊的嗎!你也能看到我的成長吧!”
聽到晨凜的話,少女不滿地鼓圓了臉頰,輕力地敲打著少年的背部。
確實如米蕾婭所說,相處了這麼多年,晨凜也能看出少女身體的成長,那是和自己一樣的自然成長,盡管少年對於幽靈還能夠成長這件事還抱有很大疑問。
如此想到,自己又一次感受到米蕾婭的神奇。
“是這樣沒錯…!等等,米蕾婭,好像,來了些…”
灰發少年正想再說些什麼,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練而變得敏銳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點聲響,根據聲音的頻率和類型,能聽得出是屬於人類的腳步聲,而且不隻一個人。
他對此毫不驚訝,在這種沒什麼遮擋物的地方點亮油燈,火光就是一個極為明顯的標誌物,倒不如說沒有被襲擊才奇怪。
晨凜立即拿起放在旁邊的砍刀,並趕到羽無的身邊。
“羽無,抱歉弄醒了你,不過現在有些不速之客,可能需要你幫忙…”
“不要緊的,我也還沒入睡,謝謝您的提醒。”
少年一走近,從剛剛開始隻是閉目養神的羽無便立即睜開眼睛,懷中的白色槍技好像也隨之抱得更緊。
即使不確認來者是否有惡意,在這個世界,不容得他們有一絲的鬆懈。
對方很快就來到了兩人的麵前,兩名男性,年紀看上去差不多十八左右,手上拿著短斧和長劍,樣子看起來十分地憔悴。
“…如果把東西交出來,還可以放過你們!”
其中一個長得比較健壯的人發話了,既然他都這麼說,那麼就可以斷定對方毫無善意,少年立即在腦海中擬定起戰術來。
對方有兩個人,雖然這邊也有兩個人,不過還是不要將羽無算進戰力比較好。
不過根據剛剛的行動…雖然沒看過他們,不過他們應該也是並沒有來到這裏多久,以防萬一還是…
[米蕾婭,幫忙到附近看看有沒有其他人埋伏。]
[好的!]
暗地裏吩咐米蕾婭去偵察敵情,晨凜的目光一秒鐘也沒有從兩人的身上移開,以防他們突然襲擊。
“這句話應該對你們自己說,我們兩邊的裝備差距,你們該不會看不到吧?”
站在晨凜身後的羽無確實很嬌小,但懷中的白色槍枝卻絕不可以無視,而且兩方之間又隔著一定的距離,那槍的威脅就更大了。
雖然說是被襲擊,但現在的情況卻完全一邊倒向灰發少年,隻要他們不知道羽無不會使用槍械,那他們就肯定不會輕舉妄動。
[晨凜,我看過周圍,沒…上麵!!]
剛剛在周圍快速地掃視了一周,正想報告給晨凜聽,可當米蕾婭視線移到少年的上方時,立即緊張地大叫。
晨凜立即反應過來,卻連望向上方確認的時間也沒有,立即跳向旁邊。
下一瞬間,一個人影從上方突然降下,手握長劍劈下,剛好落在灰發少年原來所處的位置。如果剛才不是因為米蕾婭的提醒,就算不立即死亡,也會受到極重的傷。
不過,沒有米蕾婭提醒的羽無就完全反應不及,因為那人的突然出現,一時沒有把握到狀況而呆了一呆,就被那人以劍打飛了懷中的槍,並搶在兩人之前撿起來。
“!”
“得手了!”
嘁!大意了…!
因為對方的裝備差以及行動就一時大意,即使讓米蕾婭幫忙察覺周圍的伏兵,卻沒想到伏兵竟然是躲在高峭的石壁,使用繩子遊繩下降,而且一開始就是瞄準著羽無的槍行動。
一見羽無的槍被擊飛,另外兩名同伴立即持著武器衝了上來,讓少年在心中暗叫不妙。
總之現在優先把槍給搶回來,必要時由我來使用也好…!
正當少年如此決定時,事情再次出現了變數。
“請不要…再從我身上,奪走任何東西了…!”
羽無突然從懷中拔出大腿旁的小刀,壓低身體衝向那搶了她的槍的人,
少女本來已經矮小,再壓低身體,便幾乎消失於那人的視界之中,一個反應不及,就被狠狠刺中大腿。
那人發出慘烈的悲鳴,看來肯定是很痛吧,但晨凜也沒空去替他默哀。
在那麼一瞬間,晨凜看見了少女臉上出現了極為微小的表情變化,看來那把槍對她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因此,他選擇了相信羽無。
“他就交給你了!我去對付另外兩個!”
在隨便地拜托羽無幫忙後,灰發少年立即改變方向,拔刀正對著因為隊友受傷,而加快了速度打算趕來幫忙的另外兩人。
盡管這麼說,但同時對著兩人還是…
少年不由得咬緊牙關,在雙方接近到一定距離時,躲過了對方劈來的第一擊。
和魂獸不相同,對方是擁有高度智能的人類,動作複雜度和策略都會造成極大威脅,不單體能上優於自己,而且還要同時對付兩人。
說實話,晨凜完全沒有能夠和兩人抗衡太長時間的自信。
可要說有什麼他是比兩人更有優勢的話…
[左邊!要砍向腰部了!]
[下方!小心踢擊!]
[後麵來了!他們打算兩方夾擊!]
能夠飄在空中的米蕾婭可以立即將兩人的行動告訴晨凜,盡管隻有極短的反應時間,但兩人配合極好,而晨凜又無意纏鬥,在完全把握兩人的行動後,少年竟然一時躲開了極大部份的攻擊,即使被擊中了也隻是皮外傷。
“可惡!這家夥怎麼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
“連兩方夾擊也沒有用!簡直靈活得像蚊子一樣!”
我能夠理解打不到蚊子時的煩躁,但至少不要將不會飛的我和蚊子相提並論…
即使處於隨時有可能沒命的環境,灰發少年卻是出奇地冷靜,六感非常清晰,絲毫沒有和魂獸戰鬥時的恐懼感。
看來,和那些怪物戰鬥時產生的恐懼感,不單單是因為它們可怖的外表啊…
甚至,還有餘力去思考和人與和魂獸戰鬥時不同的違和感。
不過,並不是少年太強,或是另外兩人都隻是虛有其表,雙方都在拚盡全力,而且明顯地對方占有極大的優勢,讓晨凜毫無反擊之力。
但,雙方的全力的標準並不一樣。
是說…雖然說了不放過我們,但卻沒有殺了我們的打算嘛。
晨凜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攻擊雖然毫不留力,卻會挑著非要害的地方攻擊,果然是因為害怕殺人嗎?
也是,看他們憔悴樣子,估計應該是拜魂獸所賜,因為不敢攻擊魂獸,所以便隻好從他人身上奪取補給品,卻又不敢殺人。
但晨凜不同,盡管他沒有要取兩人性命的意思,卻能毫不介意地攻向兩人的要害。
這就是兩方之間的差距,能殺人者和不能殺人者的差距。
不過,僵持卻不能持續下去,少年自己也清楚,這份差距,會漸漸被對方體力的優勢所拉近,倒不如說現在的晨凜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
因為身體一瞬間的遲緩,其中一個人的斧頭確確實實地砍在了灰發少年的肩膀,並非像之前那樣擦過,而是重重地砍中,若不是他立即反應過來後退了一步,斧刃幾乎都要砍進骨裏。
[你的肩膀…!]
[沒事…雖然想這麼說,不過右手可能暫時是用不了了…]
看到晨凜肩上的傷口,臉色發白的米蕾婭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沒傷到神經,可是痛楚已經足夠令他不能再揮動右手,隻好把砍刀換到左手,再次擺出警戒的架勢與兩人對峙著。
“快點放下武器投降!你的同夥都已經被我壓製了!”
“…”
背後傳來了如此的叫喊,晨凜向旁邊退了幾步,確保還能夠將另外兩人留在視野之內以免被偷襲,才瞄向了原來羽無所處的位置。
此刻羽無正被第三人以劍脅持著,手上的小刀也被搶走,隻要有任何行動,那劍就會立即劃過她的脖子。
果然就算腿部受傷了,單單應付羽無一人也並不成問題,反而應該說少女能夠撐那麼久,已經是很厲害了。
[晨凜!果然還是投降比較好吧!?隻要投降的話,對方應該還會放過你們的…!]
[…隻能,這樣了嗎…]
現在可以說是毫無反擊的可能性了,不單羽無已經被壓製,自己也受了不能忽視的重傷,晨凜想不到還有什麼方法能夠逃離這兒。
萬事休矣嗎…把補給品交出去以求活命…這想法也太天真了一點。
無奈放棄的灰發少年正打算放下手中的刀,不過,當他看到羽無的雙眼,本已放鬆的左手再次用力握緊了砍刀。
“那沒辦法了…是你們逼我的,現在我隻好使用我的殺手鐧了…”
“喂!你還想做什麼!就不怕你的夥伴…”
“別動的是你們才對!!”
那兩人正想衝過來,晨凜卻以震耳欲聾的聲量喝止住他們,兩人逼於他氣勢的壓力下,硬生生地停下了腳步。
“知道我為什麼不用這殺手鐧嗎?因為如果我使用的話,不單是你們,連我自己也會受到傷害,但你們卻絕不可能活下來!”
[晨凜晨凜,怎麼我沒有聽說過那個殺手鐧的?是什麼那麼厲害?炸彈?]
[…]
灰發少年無暇去回答米蕾婭的問題,自己的行動是否成功,關乎兩個人的性命,不容得一分一毫的差錯。
“還有後麵那位,勸你快點放開我的同伴,再僵持下去對你我也沒有好處,別逼我下殺手!”
“別…別在那兒胡說八道!你以為虛張聲勢就有用了嗎!”
“…喔?是嗎?那,要不要以賭一賭?賭注是…你的性命。”
少年甚至無視了麵前那兩人,放下手中的刀,毫無防備地轉過身去對脅持著羽無的那人笑說。
在那一瞬間,米蕾婭還以為神凜又再次醒來,並占據了晨凜的意識。
因為,幽浮少女清楚地看到了,隻有神凜才會露出那種,自信,自負得甚至有種目中無人程度的笑容。
不過盡管極度相似,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米蕾婭還是能夠分辨出現在的還是晨凜本人,但這也已經足以騙過三人。
他們一直僵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就是最好的證據。
而打破這片寂靜的,是脅持著羽無的那人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啊啊啊!!!!!”
他的同夥趕緊望向那人,隻見他的整根手臂都被鮮血所覆流過,甚至能夠看到在其深處的白色,而羽無則早已脫離了他的束縛,重新拾回槍枝和小刀。
很好,看來第一步成功了…
看到此情景,晨凜暗自在心裏叫好,同時也不由得為那人的傷勢默哀。
之所以會宣稱自己有隱藏的殺手鐧,隻不過是為了吸引三人的注意力。至於少年會采取這樣的行動,是因為他看到,羽無的雙眼完全沒有要放棄的意思在。
隻不過他也沒想到,在自己成功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後,羽無竟然會從裙子的迭層拔出第二把小刀,狠狠地刺進那人手臂也不夠,還要橫向一拉,砍開了整根手臂,肌肉都被翻開來,甚至露出了裏麵的骨頭。
然後,少年所期望的第二件事也發生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急速接近著,另外兩人還因為同伴的手竟然被生生割開的非現實畫麵而震驚得反應不過來,一時沒有留意到這陣腳步聲代表著什麼。
於是,第二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接續傳來。
“嗚啊啊啊啊!!!這、這家夥!!什麼時候接近的!!”
中大獎了…!
突然衝過來的是一隻有著猶如女性身姿般的怪物,可是她的身體異常幹枯,通體青白,披頭散發,黑色的發絲間隻看到那漆黑一片的空洞眼窩。
原本口部的位置隻有如同縫合傷口的黑線,取而代之,腹部卻裂開一個能撕碎一切的血盆大口,一張開就能看到裏麵滿是鯊魚般的銳利牙齒。
“不要過來啊!!!從我身上滾…咕啊啊啊啊!!!”
那人驚恐地掙紮著,可手上的長劍還毫無用武之處,就被怪物一臂揮走,腹部的大口直接咬住了他的半個身軀。
如利刃般的牙齒深深嵌入那人的身體內,能夠看到鮮血漸漸從牙齒縫隙流下,本來劇烈的掙紮,也慢慢變得無力起來。
盡管魂獸的智力低下,可至少也能判別獵物的威脅度,雖則晨凜沒有持武器,可那人在看到它後展開了反擊。
自然地,怪物的目標就會轉移到那人身上。
第二步達成,剩下的就是…
一直在觀察著情況的晨凜總算展開了行動,壓低聲音,迅速而安靜地彎下身撿起砍刀,來到因為接二連三發生的“意外”而完全不懂得如何反應的最後一人身邊。
“…你!”
當那人注意到灰發少年的接近,也已經來不及了。少年砍刀一揮,對方便因吃痛而鬆開了握住武器的手,這便決定了他之後的命運。
晨凜並沒有就這樣停手,在讓對方失去武器後,少年立即反手以刀柄撞向對方的腦袋,讓對方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最後迅速地將刀尖抵在對方的脖子不到一寸的位置。
“不要!不要殺我!!求求你了!隻要不殺我,就算要我做牛做馬也可以的!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應該襲擊你們的!我求你了放過我吧…”
對方已然沒有任何反抗的意誌,聲淚俱下地向晨凜求饒,隻求保住自己的性命。
[晨凜…真的有必要,解決了他嗎?]
聽到米蕾婭這麼說,灰發少年手的動作突然停下,表情也變得僵硬起來,他腦海中浮現出,當初那名枉死於自己手上的少女,向自己求救的畫麵。
當時,自己是怎麼做的?
[…米蕾婭,]
“上一個這麼說的人,已經死在我手上了。”
不知這句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在那一刻,那名襲擊者的眼中,晨凜的目光比一切事物都要更為令人心寒。
“啊…為什麼…我就要遭這種事…”
利刃一閃,身體很快就回歸至平靜,而誘食也差不多要沒用了。
也對…為什麼就我們要遇到這種事…
看上去有點疲倦的晨凜,將砍刀隨意地揮了揮,揮走刀上的紅色液體後,將視線移到羽無那邊。
不知何時,剩下的最後一人也已經倒在地上,腹部不見有任何起伏,單憑地麵暗色的痕跡,也大概能想象到那人的下場。
“羽無,那邊處理好就快點逃了,不要和魂獸正麵衝突。”
“…”
少女沒有給予口頭回應,不過背上背包的行動說明了她有聽進去。
晨凜也趕急把刀收回刀鞘,單手提起背包背上,又拿起了油燈,迅速以晶石碰了一下被自己殺死的那人的晶石,搶走了他的KP,在那魂獸追上來之前,和羽無一起快速地逃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