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墜亡

啦啦，啦啦，你以為的開端不是開端，

啦啦，啦啦，你以為的結局也不是結局；

啦啦，啦啦，你看到的真實不是真實，

啦啦，啦啦，你看到的幻影也不是幻影。

你不知道你為什麼以為，

你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看見；

你活在你的世界裏，

你也活在別人的世界裏。

…………

這首莫名其妙的歌在牧羊犬星係火羊行星上流行的時候，很多人正將疑慮的目光投向那個太空中的遙遠所在。他們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待有什麼事情發生。可是，他們等啊，等啊，什麼都沒有發生……許多年就這樣過去了。

火羊行星是完美魔界戴森球的大本營。完美魔界戴森球和其他戴森球一樣，圍繞著壯年的恒星汲取著無盡的能量，孕育了自己的係統宇宙[1]，生活著無數的係統人[2]。和其他戴森球不同的是，完美魔界所建立的輝煌絢爛的中古魔法社會，就像擁有真正的魔法一樣，散發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從誕生起就統治了係統宇宙旅遊市場。如果有人想要穿越到係統宇宙去過過癮，很難找到更好的選擇。充其量，其他選擇都是在享用完美魔界的正餐之餘，隨手拿起的一些塞塞牙縫的甜點。

工程師們的建設基地變成了遊客們的前進基地，圍繞而生的奢華小鎮拔地而起——在經過戴森球精心調教的恒星光芒的沐浴中，在經過納米罩細致整備的大氣環境的嗬護中，成為比地球上最高級的度假區還要奢華的所在。

遊客們乘坐遠太空躍遷機從地球來到火羊星，休息幾天，進行必要的宇宙穿越培訓，然後乘坐近太空穿梭機前往戴森球本體，在那裏將自己的意識場[3]從生物學空體[4]中解綁，綁定芯片體係中空閑的腦單元[5]，使用係統宇宙中預定的空體，完成意識場遷移[6]，進入魔界社會，成為魔界人。按照自己的意願，他們在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中住上幾周、幾年甚至幾十年，體驗修煉之苦，也享受妖魔之能——對地球宇宙來說隻是幾天或幾十天，一個短暫的周末或一個長長的年假，戴森球的時鐘設置使之可能。

當度假結束，遊客們返回戴森球本體，返回火羊星，進而返回地球，回到真實生活，卻懷抱莫大的留戀——數據表明，隻要可能，他們一定會再來。

魔界一號、魔界二號、魔界三號……但是，沒有魔界四號，有的是完美魔界。從命名方式就看得出，這裏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至少，魔界公司希望這裏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那些人，那些疑慮的人，那些等待火羊星上發生些什麼事情的人，並非遊客。他們對打坐學經、魔棒咒語、行雲弄電以至打打殺殺並無興趣，可是，他們一天到晚念叨著“你不知道你為什麼以為，你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看見……”，卻恰似完美魔界中走火入魔的修煉者。

他們堅信，總等得到那一天。而那一天，就是他們的機會。

這一天終於被他們等來了。

查爾斯·狄拉克死了。

眼下這個世界，繼腦網[7]之後，自救芯片[8]和自救盒子[9]早已普及，一個人的空體可能遭遇各種重創，但意識場總會被適時挽救，出現真正的命案並不容易。不過，命案終究還是發生了。而且，不是發生在遊客中，也不是發生在普通的基地或小鎮工作人員中，是查爾斯·狄拉克。

火羊星一號前進基地——火羊鎮基地，基地總監查爾斯·狄拉克，墜亡。

這可是一件大事。前進基地，火羊鎮，以至火羊星上所有的基地和旅遊小鎮，都炸開了鍋。

地球也被驚動，很快派了人來。

作為火羊星上最大的前進基地的總監，查爾斯·狄拉克的死可能會影響完美魔界係統宇宙的運營，那裏生活著幾百億魔界人，還有數百萬地球遊客……魔界公司的聲譽已經被影響，遊客疑神疑鬼，流言到處傳播，股價大幅下跌……所以，盡管看起來是意外墜亡，但小小的火羊鎮警局負不了這麼大的責任，他們習慣的案件隻是遊客們酒後的打打鬧鬧而已，從未見過命案。

此事非神探局的神探出馬不可。

神探局的全名是越境犯罪調查局。所謂越境，並非指國境，而是指宇宙的邊境。所謂神探，就是那些專門在係統宇宙和地球宇宙之間來回穿梭，調查跨宇宙犯罪和追捕跨宇宙逃犯的神探局探員。一般來說，他們主要的工作地點是係統宇宙，但實際上，眼前這種和係統宇宙有關的事情，即使在地球宇宙，他們多多少少也會介入，因為很難預先界定這種事情和宇宙穿越有沒有關係。

神探是地球人，當他們進入係統宇宙的時候，無疑是神派來的探子，在宇宙管理員的協助下，也確實像神一樣神通廣大——係統人並不知道，但地球人很清楚，所以把他們叫做神探，越境犯罪調查局也就成了神探局。

可惜，火羊鎮並不在係統宇宙，而在地球宇宙，神探也就沒有那麼神了。

火羊鎮來了兩位神探。

注釋：

[1]係統宇宙指存在於巨型量子計算機係統中的仿真世界，可能包含生物圈和智慧生命。巨型量子計算機係統有各種形式，但經常是圍繞恒星汲取能量的戴森球。有關係統宇宙和戴森球的更多信息請參閱拙作《雲球》及雲球宇宙係列作品。

[2]泛泛而言，在係統宇宙中誕生並演化的虛擬種族的智慧生命被地球人稱為係統人，而針對特定的係統宇宙，通常以該係統宇宙的名稱稱呼對應的係統人，例如將xx係統宇宙中的係統人稱為xx人。有關係統人的更多信息請參閱拙作《雲球》及雲球宇宙係列作品。

[3]意識場是生命體自我意識的物理表現，和電磁場類似，是一種實在的物理場，通常和生物學大腦或計算機係統中的腦單元（一種量子計算機係統演化形成的對外界封閉的量子計算區域）等載體綁定以獲取能量並協同工作。有關意識場的更多信息請參閱拙作《雲球》及雲球宇宙係列作品。

[4]空體是和意識場相對應的概念，是可以綁定意識場的空的載體，和意識場綁定後就是完整的具有自我意識的生命體。自然存在的空體即動物的軀體，但也有人造的並非自然存在的空體，比如安裝了腦單元的機器人或者計算機係統運行的仿真世界中的虛擬生命體（對本層級而言是真實的，對上一層級而言是虛擬的）。有關空體的更多信息請參閱拙作《雲球》及雲球宇宙係列作品。

[5]一類特定的量子芯片，不能直接製造，需由普通量子芯片經過高強度智能運算而演化產生，可以綁定意識場。有關腦單元的更多信息請參閱拙作《雲球》及雲球宇宙係列作品。

[6]意識場遷移是指意識場可以在不同空體之間進行解綁和重新綁定，如果遷移雙方其中一方是真實世界的生命體（綁定的具體對象是其生物學大腦），而另一方是計算機係統運行的仿真世界中的虛擬生命體（對上一層級而言是虛擬的，綁定的具體對象是該生命體在上一層級計算機係統中對應的腦單元，但對該層級而言，綁定的具體對象就是該生命體的生物學大腦），意識場遷移事實上形成了人類在不同世界——真實世界和仿真世界——之間的穿越。有關意識場遷移的更多信息請參閱拙作《雲球》及雲球宇宙係列作品。

[7]腦網是通過在大腦中植入芯片從而形成廣泛互聯的網絡，類似於拙作《雲球》中的SSI。這一類產品在不同的係統宇宙中有不同的名稱，但多數情況下被稱為腦網。有關SSI和腦網的更多信息請參閱拙作《雲球》及雲球宇宙係列作品。

[8]自救芯片是安裝在大腦中監控人體是否即將死亡，並在人體即將死亡時通過特定方式導致大腦猝死從而使意識場從大腦解綁的芯片。人們在談及自救芯片時，通常並不僅僅指自救芯片本身，還包括一個隨身攜帶（也可能被植入人體）的芯片盒，稱為自救盒子。自救盒子安裝了腦單元芯片，可以接受自救芯片指令並綁定人類大腦死亡時從大腦解綁的意識場，從而在自救芯片監測到人體即將死亡時自動將意識場遷移到腦單元中，挽救人類的生命。有關自救芯片和自救盒子的更多信息請參閱拙作《雲球》及雲球宇宙係列作品。

[9]自救盒子是和自救芯片配套的可以綁定意識場從而挽救人類生命的設備，多數隨身攜帶，也可以植入人體，可能是私有的，也可能是公用的，擁有多種自救模式。有關自救芯片和自救盒子的更多信息請參閱拙作《雲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