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女朋友早結婚了，她老公就是個傻子。”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的笑聲。

我的工作是聊天軟件的深夜陪聊，今天這位客人興致很高。

“她騙她老公自己得了絕症，要去國外治病。”

“實際上是肚子大了瞞不住了，要去國外給我生孩子。”

“她還提了離婚，說等病治好了就複婚，那傻子不願意，還說什麼死都要跟她在一起，笑死我了。”

工作需要，我必須聊下去。

“既然你女朋友都跟提離婚了，那為什麼還要複婚？”

“我也問她了，她說這年頭百依百順的舔狗外加免費保姆可不好找。”

話筒中傳來開門聲，男人迎了上去。

“寶貝，你終於回來了，今晚能不能不回去。”

“不行，我老公馬上下班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出。

我的腦子突然炸開，一片空白。

這聲音我太熟悉了，就是我老婆宋心奕。

1

話筒裏，兩人的交談聲不斷。

“阿遠，我答應生下這個孩子是為了給你留後。”

“跟江澤提離婚，是因為去外國生孩子法律規定要先跟你結婚。”

“到最後，我還是會跟你離婚回來跟江澤複婚的。”

周遠的回答中透露著些許不滿。

“心奕，雖然咱們的孩子是人工授精，但那小子的綠帽子算是戴穩了。”

“你就那麼確定他會跟你複婚？”

宋心奕語氣輕蔑。

“他又不知道，而且我了解他，離了我他活不了。

“隻要我一提複婚的事，肯定屁顛屁顛的就答應了。”

男人的嘲笑聲傳來。

“聽說那傻子為了攢錢給你治病，一天打三份工，他要是知道你是騙他的，就是為了去國外給我留後，估計會瘋掉吧。”

電話被掛斷，我僵在原地，渾身血液倒流。

憤怒、心痛混合著一些莫名的情緒衝進腦中，叫我難以平複。

我日夜不停的工作，一天打三份工，幾乎快到猝死的邊緣。

就是為了攢錢給她治病。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為了給另一個男人留後的借口。

就在前幾天，我還傻傻的牽著她的手說會一直一直守在她身邊，無論她變成什麼樣。

拿著打工攢來的錢，一張一張的在她麵前數著，說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現在想來，估計她已經在心底嘲笑我的愚蠢無數次了吧。

起身離開工位，我徑直往外走去。

身後傳來主管的嗬斥：

“江澤！還沒下班呢，你要去哪兒？！”

我一把將工牌扯下，甩在主管臉上。

“我不幹了。”

這晚，我喝了許多酒，吃了許多之前沒敢吃的東西。

從前，為了省錢，我下了夜班連夜宵都不舍得吃，連回家都隻能走路。

現在，都不用管了。

推開家門，宋心奕就跟以前一樣，冷著一張臉坐在坐在沙發上。

隻不過這一次，她臉上的不滿更明顯了。

“怎麼這個點才回來？我都快餓死了。”

每天工作到深夜，然後回來給她做飯，幫她洗澡按摩。

七年婚姻，一直如此。

就算是一年前她說自己得了絕症。

我為了攢錢一天工作超過十四個小時回家後，身體狀況瀕臨崩潰，也是這般，從未變過。

“我累了。”

聞言，宋心奕臉一下就黑了，語氣中滿是不耐煩。

“還在因為離婚的事不高興？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都說了，這都是為了你好，如果我命大去國外把病治好了，我們再複婚不就好了。”

謊話，欺騙，又是這樣。

七年婚姻，我究竟被欺騙了多少次。

我分不清她的真情假意，總是聽信她用借口去解釋謊言。

不想再這樣下去，看著她，我緩緩開口：

“有些事我想....”

她身上突然飄來一股男士香水味。

我一下子失語了，心底那根弦也跟著斷掉，丟了最後一絲交流的欲望。

“你有事？”

她不解發問，我淡淡道：

“沒事，我答應你，離婚吧。”

2

宋心奕愣了愣，顯得很意外。

大概也是因為之前她提出離婚時，我那歇斯底裏的態度，叫她覺得讓我答應離婚不會簡單。

她那張冰冷僵硬的臉突然有了笑容。

“你能理解我就好。”

“今天是我們的七周年紀念日，給你準備了禮物。”

宋心奕拿出一個禮盒，裏麵裝著的是限量版樂高積木。

我很意外，畢竟，她之前對我玩積木這件事很不爽。

打開包裝盒，裏麵裝著一張賀卡，寫著：

“周遠，生日快樂，希望你永遠保持一顆童心。”

周遠，不是我。

那麼就隻能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一瞬間我就明白了一切，她送錯東西了。

這個積木有兩款，我很了解。

一款是珍藏版，一款是限量版。

我想要了它很久，看了很多次，卻又不敢買，因為要攢錢給她治病。

宋心奕給周遠買生日禮物時順手買了另外一款。

現在又把原本打算送給周遠的限量版送給了我。

心口被苦澀纏繞。

小時候，父母不在身邊，隻有積木是我的朋友。

我愛好積木，這份愛好從延續到了現在，隻是在跟宋心奕結婚之後，我就不再碰積木了。

因為有一次我玩積木被她撞見，她很煩躁。

“上班不好好上，一天到晚就搞這些東西。”

“你還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嗎？幼不幼稚！”

自那之後，我把積木收了起來，可她不滿足，把積木燒掉了。

可現在，她在送給另一個男人的積木裏寫著：

“希望你永遠保持一顆童心。”

原來，從來都不是積木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見我不說話，宋心奕問道：

“不喜歡嗎？”

已經心死，我又怎麼會計較一個禮物。

“喜歡。”

她底下腦袋，趴在我耳邊，溫柔輕聲。

“喜歡就好。”

“阿澤，我答應你，如果能活著回來，一定跟你複婚。”

我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心底一陣冷笑。

這又是何必呢？

在我麵前表現的那麼深情溫柔，就像是還愛我一樣。

也對，一個百依百順的免費保姆，她還不想丟掉。

這晚，我遲遲睡不著。

床邊的宋心奕翻來覆去，竟夢囈起來。

“阿遠，不要離開我好嗎？”

“不要走好嗎？”

即使已經打定主意要跟宋心奕斷絕關係。

可這些話仍舊叫我苦澀難忍。

針紮一般的痛在心底反複，這一夜，我沒能入睡。

起身去到書房，撥通父親的電話。

“爸，我離婚了，聯姻的事你安排吧。”

宋心奕，既然你已經決定了。

那麼，我成全你。

3

七年前，為了宋心奕，我拒絕接管家族企業，拒絕聯姻。

婚後，我拒絕家裏的幫助，隻為了父親不插手我的婚事，跟宋心奕好好過日子。

可現在，我沒有選擇了。

第二日，宋心奕拿到離婚證後馬不停蹄的去了機場。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在宋家和父親家來回，處理聯姻事宜，照顧宋母的身體。

宋母臥病在床，整日消沉。

自從跟宋心奕結婚以來，宋母待我如親子，我不能一走了之。

“小澤，你是不是跟心奕鬧矛盾了？”

“你跟我說，她要是敢出軌，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終日不見宋心奕，宋母心生懷疑。

我替她找了借口。

“媽，你就放心吧，我們一直很好。”

“她去國外出差了。”

雖然離婚已經不能改變，可是，現在還不能讓宋母知道這件事。

她年事已高，身體虛弱。

離婚的事她知道了，會很傷心，會受刺激。

等宋母身體完全好轉，我與宋家、宋心奕，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後來，有個陌生號碼加我。

半年時間裏，他給我發了很多東西。

比如，宋心奕和周遠一同在巴黎塔下看日落。

在海邊牽手，在海底潛泳比心。

在熱氣球上俯瞰城市夜景，熱情擁吻。

最後，是一張合照。

照片裏，宋心奕抱著新生兒緊挨著周遠，笑得真誠。

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同時，宋心奕也在報喜，說自己的病已經好轉。

看著這些東西，我內心毫無波瀾。

......

時光飛逝，半年後的一個周末，宋心奕的電話打來。

“晚上八點我下飛機，你來接機。”

我忙著帶宋母出院，全當做沒聽見。

為了照顧宋母，我寸步不離，一直在宋家待到了夜裏，最後在客房睡下了。

深夜，我的被子被掀開，冷風刮走了所有的睡意。

我轉頭，隻見宋心奕正一臉怒意的盯著我。

“讓你來接我，你倒好，玩上人間消失了，原來是在這兒睡覺！”

“起來，去外麵沙發上睡覺。”

怒從心中起，我反問：

“憑什麼？”

“我朋友來了，他帶著孩子的，今晚要睡這兒。”

宋心奕身後站著懷抱嬰兒的周遠。

他把這個男人帶回家了。

此刻，周遠一臉爽朗的笑。

“澤哥你好，這是給你帶的禮物。”

他拿出一盒糕點湊過來放下，而後低頭到我耳邊。

“給你發的那些照片都看見了吧。”

“我勸你還是別賴在宋家了，否則就算是複婚了也隻能一輩子戴綠帽。”

我沒說話，宋心奕已與我無關，他要如何我不關心。

沒得到回應，宋心奕不耐煩了。

“你再裝傻，複婚的事就別想了。”

我死死盯著宋心奕，胸中的那股火越燒越旺。

可是，我還是走了。

宋母難得睡個好覺，她就在隔壁，我不能吵醒她。

她的身體狀況已經忍受不了任何刺激。

4

客廳昏暗空蕩，我隨便找了個沙發躺下。

過了好一會，宋心奕出來了。

她抱著一床涼被走來。

“這幾天冷，別凍著了。”

“他叫周遠，剛從國外回來，無依無靠，隻有我能幫他，過段時間我就讓他走。”

“你別多想，過幾天我們就複婚。”

她真誠的訴說謊話。

我已然習慣，什麼都不想說。

至於複婚什麼的，更是無稽之談。

“你開心就好。”

我的語氣平靜又冰冷。

她愣了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欲言又止。

宋心奕起身往裏屋走去，剛走沒兩步，又突然回頭看向我。

她眼中閃爍著一樣的神情，而後被迅速掩藏。

這一覺，我睡的很長，醒來是已經是中午了。

頭昏昏沉沉，很暈，全身都使不上力。

昨晚還是受涼了。

家裏，宋母難得的出門了，隻有宋心奕一臉陰翳的盯著我。

“你昨晚上跟我媽說了什麼？”

我怔愣著，不解發問：

“什麼說什麼？”

宋心奕眼中燒著火，猛地衝來一巴掌甩在我臉上。

“還裝！如果不是你，我媽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讓阿遠滾出去。”

“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有多難？！”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就這麼小心眼！”

我渾身乏力，頭暈目眩，根本受不起她這一巴掌。

整個人倒栽癱倒在地，額上傳來劇痛，有鮮血滲出。

手上的也檀木鐲子也跟著碎了。

那是母親的遺物，也是她留給我唯一的念想。

強烈的刺痛不斷的啃噬著每一寸肌膚。

我痛苦的喘著大氣，一點一點的把檀木碎塊撿起來。

“宋心奕，你太過分了，這是我媽留給我的遺物！”

宋心奕臉上劃過一絲慌張，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周遠走來扶住了我。

他的手死死的按住我的傷口。

“你以為有宋母撐腰就高枕無憂了嗎？”

“看見了嗎？她眼裏沒有你，複婚的事你想別想。”

“趕緊滾吧，帶上你那個死了的媽留給你這些破爛貨，滾出宋家。”

積蓄已久的憤怒在這一刻被瞬間點燃。

我揚起拳頭就要抽朝他臉上砸去。

下一秒，宋心奕拿住了我的手，怒斥道：

“江澤！被戳穿了就惱羞成怒想動手？”

“你也太下作了！”

我望向她，眼神如刀。

“他就活該挨打，他就是個畜生！”

話落的瞬間，宋心奕一巴掌狠狠的甩在我臉上。

“道歉！馬上給阿遠道歉，否則，我絕不可能跟你複婚！”

擦幹手上血跡，從懷裏拿出早已經到手結婚證。

我死死的盯住她，一字一句道：

“不用了，我已經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