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鐵裏站的少年

北京時間下午3點整，一個少年即將餓死在地鐵站。

他的名字叫蘇牧——蘇軾的蘇，杜牧的牧。

但坦率地說，蘇牧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名字而多幾分文學造詣。恰恰相反，比起背誦詩歌，他擅長的其實是格鬥。

不是都市人為了鍛煉身體亦或是增添臉麵學習的花拳繡腿，而是真正意義上以生存為前提磨煉出來的技巧。

巴西柔術、空手道、八極拳……

在與父母走南闖北的這些年裏，他學習了很多與人搏鬥的本領，融會貫通之下形成了自己的體係，已經不再局限於某一門派的一招一式。

甚至可以說，到達了開宗立派的高度。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炫耀，更不僅僅是為了您手裏這塊被烤製的外焦裏嫩、還過分地撒了辣椒麵的香氣撲鼻的雞腿。”

蘇牧咽了口口水，蹲在地上，緊握住小女孩的手——更準確的說，是手裏的烤雞腿。

臉上卻是正直又大義凜然的表情：

“古人雲：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今日我落魄此地，又因盤纏用盡身無分文，如果小妹妹您願意把這塊雞腿施舍於我，他日我功成名就，必報答您的大恩。”

“大哥哥，你在演古裝劇嗎？”由於手被拽住，小女孩低頭啃了口雞腿。

胖嘟嘟的嘴巴上盡是讓人眼饞的油膩。

蘇牧溫柔一笑：

“小妹妹，乖，先不要吃。我看您身寬體胖，膚色白皙，想必不是普通人家吧？以您的智慧，肯定能明白‘一代未來宗師’對我國武術界的意義，難道你不想為此做些貢獻嗎？”

“不想。”小女孩很幹脆的回答。

“……那我就直說了吧，”蘇牧抹了把臉，擺出嚴肅的神情，“現代社會的不健康飲食導致青少年肥胖率激增，例如被垃圾食品占據市場主流的美國，青少年的肥胖問題就引發了社會很多討論與反思。但我們不能幸災樂禍，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國的青少年肥胖問題也刻不容緩啊。”

“大哥哥，你在說我胖麼……”

“當然不是，”蘇牧一本正經，“你這麼可愛，怎麼是胖呢？這叫豐滿！但……你畢竟是女孩子，更應該注重健康飲食和對身材的保持。根據科學研究，雞腿含有高脂肪、高膽固醇，尤其又這麼油膩，還加了辣椒麵。辣椒啊！你知道嗎？辣椒是一種對女孩子傷害最大的佐料，它會引發上火、長痘痘等一係列負麵症狀，你也不想某天起來，臉腫的更高，還長滿痘痘吧？”

他說著說著，小女孩眼睛裏漸漸湧出了淚花。

似乎被嚇到了。

“喂，你拉著我女兒幹嘛！”就在這時，一個打扮時尚的都市女郎跑過來，一把將女兒拉到身邊。

她就到旁邊自動售貨機買瓶飲料的時間，沒想到女兒就被奇怪的人給纏上了。

“囡囡，你沒事吧？”

“媽媽，我沒事……吃雞腿真的會長痘痘嗎？我、我不想吃了……”

“這不是你最喜歡的雞腿嗎？”

“但是，但是人家不想長痘痘，好醜！”

“好好好，囡囡不想吃就不吃。”

都市女郎安慰著女兒，正想回頭找剛才那個衣服臟兮兮的年輕人算賬，卻不想這一轉眼功夫，人直接不見了。

“真是神經病……”

卻說蘇牧這邊，他躲在一個角落盯著被都市女郎拉走的小女孩，遺憾地歎了口氣：

“可惜，差一點就到手了。”

肚子適時的響了起來。

發出咕咕咕的叫聲。

“你叫也沒用。”他低頭看向肚子，喃喃自語。

真是愁啊。

蘇牧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過東西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再過不久他就會頭暈眼花，四肢發軟，甚至口吐白沫。

好不容易回了國，不說衣錦還鄉，至少不能餓死在地鐵站吧？

那太丟臉了。

若是被自己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知道了，肯定燒紙的時候都要笑話他。

“該死，說什麼來什麼……”

剛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蘇牧忽然眼前一花。

不自覺往旁邊倒去。

正好撞到一個過路的女生。

“抱歉，我……”

剛說著話，他的眼神陡然直了。

目不轉睛盯著女生懷裏的一大堆零食。

咽了口唾沫。

肚子裏仿佛藏了個呱呱墜地的嬰兒，發出震天響的叫聲。

“……餓了？”

清脆空靈的聲音，猶如山澗的泉水般清澈。

蘇牧隻能呐呐地點頭。

被饑餓支配的大腦已經做不出更多判斷了。

那個女生眼眸微閃，從一堆零食中分出一袋麵包和一個包裝雞腿，塞到了蘇牧懷裏。

隨後從他身邊輕輕走過。

沒有再問什麼。

也沒有過多的憐憫。

仿佛隻是看到路邊饑腸轆轆的流浪貓，便很自然地分了些食物。

天使啊——

蘇牧回過神來，抱緊懷裏的食物，轉頭去看那個女生。

然而那個女生的身影已經被過往的人潮所遮擋，隻剩下一縷銀白的頭發輕輕晃動。

【銀白的頭發。】

外國人嗎？

“這個世界果然還是好人多啊！”找了個位置狼吞虎咽之後，蘇牧撫摸著脹鼓鼓的肚子感歎。

這更堅定了他此行的決心。

【一定要回報這些好人才行。】

他提著皮箱子，用最後的錢買的車票，從檢票口通過。

“16號線、16號線……”

第一次搭乘國內的地鐵，他不禁感歎這些年祖國的發展：連個地鐵站都這麼大，差點兒迷路。

當然，這也和他總是待在國外那些人跡罕至的荒野地區有關。

因為那對不靠譜的夫妻，近十年來，蘇牧的行程中就沒幾個是像樣點的城市。

找到了16號地鐵線，蘇牧看了看周圍在等車的人，便也把皮箱放到腳邊等地鐵。他戴著兜帽，習慣性的用餘光掃視旁人——

西裝革履的上班族；

踩著恨天高的靚麗女郎；

以及低頭玩著手機的少年人。

細細想來，他上次回國還是五年前。

和那時相比，人們的穿著打扮與生活方式都有了很大改變。

但唯一不變的是親切的口音和同樣的黑發黑眼，這種熟悉感給了蘇牧很大的感動。

哪怕在國外待的時間比國內長，哪怕聽習慣了各種各樣的語言。

果然家鄉是不一樣的。

蘇牧決定了。

這次回國就再也不出去了，那對不靠譜夫妻愛咋地咋地，他隻想過一個平凡而又充實的人生。

“說起來，老媽讓我到她閨蜜那暫住……”

記得是個叫柳清的人。

在那對不靠譜夫妻留下的字條裏，提到過這事。

柳清是蘇牧母親的童年好友，還一起度過了小學到大學的校園時光，有時他媽媽還半開玩笑地說若不是遇到了蘇牧爸爸，她倆就私奔到國外去結婚了。

雖說是開玩笑，但也足以說明兩人的關係。

蘇牧小時候見過一次那個叫柳清的人，很漂亮。哪怕當時還隻是小孩子的他，也被柳清那不似人間的絕美風采給吸引了。

如果要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狐狸精。

這倒不是說柳清是俗媚風騷的女人，僅是因為那時蘇牧剛看完封神榜的動畫片，認知中狐狸精大概就等同於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了。

同樣也是因為封神榜，他對柳清的初印象很不好。

因為媽媽說過不聽話的孩子會被妖怪抓走吃掉。

而他當時不想和爸爸媽媽出國，鬧情緒，恰巧柳清出現，於是年幼的蘇牧就以為是狐狸精來抓自己了。

現在想來這當然是很滑稽的，但初印象畢竟已經形成，即便到現在，他仍對那個叫柳清的女人殘留著抵觸的情緒。

“不過……”

母親在字條上留下了柳清的聯係方式與住址，此刻那張字條已經遺失了，他就算是想要聯係對方也不知道方法。

【不幸中的大幸？】

他還沒有想好在國內怎麼生活下去，但至少，有了理由不和那女人住到一起。

畢竟——

蘇牧最害怕鬼怪一類的東西了。

即使是童年的誤解，這種印象下他也不願意再與對方接觸。

“不管了！其他的事以後再想，現在要先把東西還回去……”他晃了晃腦袋，眼睛看向腳邊的皮箱。

與此同時——

“有小偷啊！！！”

之前那個踩著恨天高的靚麗女郎發出驚怒的聲音，指向被撞開的人群。

那個方向的人有些還沒反應過來，左顧右盼。

而蘇牧的眼神瞬間犀利起來。

宛如鎖定了獵物的雄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