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辯：劣等生夜不歸宿說（2）

“喂，但是……”

“有不懂的問尹穗星就好啦，她都會告訴你的，一定要在兩點半上課之前處理好哦。”

“呃……”

“嗯哼，還有什麼問題嗎～？”

放下書，夏千夏這次是兩隻手一起繞鬢角了，臉上的得意之色也是成倍增加。

“沒、沒什麼問題……”

又被耍了。

俗話說“事不過三”，加上去年的事情、昨天的麵試，今天竟然已經是第三次了，這也未免太失敗了啊……

以後一定要挨個兒報回來——我可是很記仇的，真的很記仇哦！

不過說回現在的危機，看一旁的尹穗星學姐把凳子搬過來，已經默不作聲地坐在了我的身邊，這樣一來有她的指教，應該也沒有問題吧……應該？

“姆……”

總而言之，雖然就職第一天就再遭滑鐵盧，不過個人歸個人，工作歸工作，我還是得認真一點兒的。

“嗯，咳咳……”

擺正坐姿，拿起筆，翻開麵前如山的文書，然後——

“學姐，那個，這個……？”

沒辦法，完全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從第一份文件的最開頭起，就不得不滿臉謙虛地去問尹穗星。

“‘為周三班會申請多媒體教室使用’，這個的類型屬於‘短期申請’。”

尹穗星抬起頭，一隻手推了推眼鏡。

“標準流程是第一檢查用途的合理性，第二蓋上對應的學生會公章，按具體類型分類放好，第三屆時找對應負責的老師分配教室。”

“對應？”

“印章在辦公桌右邊抽屜，從上到下數第二個，靠右最深處；抽屜的鑰匙在儲物櫃中間第二層；對應的管理老師，聯係方式和辦公地址在儲物櫃下方右側隔間，從下到上第一層。”

“哇……”

這位尹穗星的記憶能力真是可怕。

搞不好比起夏千夏的主席的名頭，她才是真正的主力幹將吧？

在尹穗星的幫助下，我對於各種文件的處理，雖然說不上“飛快”，但真的幾乎沒遇到任何阻礙。

各種使用權申請也好，預算批準也好，又或者是申請活動和設備更換……短短半個小時，剛剛還如山的公文就已經被消滅了一大半。

緊接著出現的，是一張已經蓋上了公章的函件。

“咦……‘意見書’？”

第一眼，看到文件上提到一個詞，叫做“校園治理委員會”，再仔細看了看第二眼才搞明白：原來如此，好像有學生犯事了。

從文件上的公式性措辭推斷，這是循禮中學出現特殊事件時必走的公式化流程，在這個名叫“校園治理委員會”的會議中，雖然和其他學校一樣，需要考慮老師層麵的意見，但在循禮中學，學生會的力量同樣占據重要地位，少了來自學生會的公章，判決就無法成立。

至於判決本身呢，從大意上來說，似乎是某個高二的學長涉嫌嚴重違紀，文件本身給出的初步意見是“留校察看”，至於這個處分到底是過重還是過輕，還要看各方的判斷——這也就是這個“征求意見書”本身的目的了。

我拿著文件的手臂微微顫抖了起來——與其說是感受到了責任感，不如說是第一次體會到學生會舉足輕重的地位更準確一些。

即使是文件中這種——“夜不歸宿，通宵酗酒，出入社會場所”的——顯而易見的惡劣學生，也非要我們的一句話才能落實處分，真可謂是大權在握啊。

“尹穗星學姐，這次這個……大型公章，該到哪個抽屜裏去找……？”

“書櫃頂層最右端。”

尹穗星這次幹脆頭也沒抬，回話快得像是條件反射，看來她是真的什麼都懂。

順著對方的指引，我果然在書櫃裏找到了一枚比更大更漂亮的，看起來煞有介事的印章。

“嗯嗯……關於這個處分意見自然是‘同意’，然後就是蓋……”

我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在填寫意見的地方揮筆寫下“同意”，將印章蘸上紅泥——

就在這時。

就在這個時候，在我抬手正準備摁下印章的瞬間，一個比印章還紅彤彤的身影直接撲向了辦公桌。

“轟隆！”

“等一等，等一等！”

夏千夏的金瞳忽地就和我隻剩咫尺之遙，整個嬌小的身子全壓在桌麵上，不僅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還殘留下將剛剛整理好的文書幾乎全數震開的颶風。

印章被夏千夏直接撞飛出去，正砸在我的腦門上，然後又彈起來，剛剛好落在夏千夏自己頭頂，看起來就像是一頂迷你型的小禮帽一樣。

身體是小孩子，但頭腦，不，“破壞力”卻如同大人！

——個鬼啊！

這何止是大人，壓根就是恐怖襲擊吧！！

且不說我因為曆史原因知道夏千夏的本性，就算是站在外人的視角，前一天晚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優雅形象也已經根本維持不住了啊，夏千夏大人！

夏千夏從自己腦袋上取下印章，摁進一旁的紅泥裏，把印章和印泥往桌子邊緣一滑，再從我手裏搶過意見書，抬起雙腿，直接側身坐在了辦公桌上。

坐姿本身還是一如既往地優雅，可是地點卻完全不對……此時此刻，我覺得夏千夏大人的偶像主席形象，“優雅”的部分的字麵意思可能還在，可是除此之外的其他部分，怕是已經崩壞成什麼不可名狀的東西了。

“唔嗯……看大體描述上來說，是足以處以‘留校察看’等級的處分的案子，可不能隨便把印章拿過來，這太隨便啦。”

“誒……”

夏千夏這說法說的……

“我可再怎麼說還是好好看過這個文件啊，總的來說是高二的施銘學長，本來是住宿生不是嗎？有兩個目擊證人，證明他偷偷跑出去通宵打遊戲，還喝酒——這件事數罪並罰，處罰一個留校察看也不過分吧？”

“從‘通宵打遊戲’起就有問題啦。”

夏千夏輕輕地哼了一聲。

“尹穗星呀，你能不能幫忙回憶一下，校規裏有沒有通宵打遊戲違紀的規定？”

“沒有。”尹穗星搖了搖頭。

“那麼，具體來說，通宵打遊戲這個行為到底違紀了嗎？是因為什麼？”

“是由於它屬於出入不適合未成年人出入的社會場所，因此違紀。”尹穗星推了推眼鏡，“循禮中學學生行為規範第十六條，行為應該符合高中生的公序良俗，依此解釋，它與酗酒同類，同犯十六條。”

“所以你看到了吧～”夏千夏轉而衝我露出笑意。

“我看到了啥……”

說到底不還是違紀了嗎，繞這麼大的圈子並沒有意義啊？

“……哇啊痛！”

夏千夏從桌邊拿回剛剛的印章，“哐”地一聲敲在了我的腦袋上。

“你該看到的就是包括你在內的大家，對於問題的看法和邏輯都有疏漏，隻由個別人來擅自做決定是不可以的！”

夏千夏低下頭又仔細研究了一下手中的文件。

“嗯嗯，時間期限比較寬，不過雖說比較寬，想來還是盡快……441，你今晚前半節課有時間嗎？”

“呃……除去作業的時間，有是有，不過千夏是要我……？”

“有就好辦啦！”

夏千夏露出一絲隱媚的笑容，忽地話鋒一轉。

“441呀，你想做隻有學生會成員才能做的事嗎？”

“呃，想……？”

“想好好發揮作為學生會成員的主觀能動性，決定校園事件的走向嗎？”

“呃呃……想……？？”

“等今天晚上，比較想跟本夏千夏小姐共進紅茶嗎？”

“呃呃呃……”

夏千夏的問題越來越怪，像極了剛才誆騙我幫她處理文件的模樣。

考慮到已經“事不過三”了，萬一再來一次，怕是我本人會淪為夏千夏的吉祥物也說不定，我立刻對夏千夏的連珠炮本能地警覺了起來。

我一邊用雙眼看著夏千夏魅人的金瞳，一邊心頭狂跳著，總感覺哪裏會有陷阱。

不過仔細一想，和夏千夏這樣的美少女一起行動，似乎反而更難吃虧，或者說，待在她的身邊反而可以免於被她滿世界差遣，既然如此，答應了也沒什麼壞處。

我於是抿了抿嘴，鄭重其事地點頭：

“……想？？？”

“那就行～”

夏千夏“嘿咻”一聲從辦公桌上跳了下來，找出紙筆，開始對照著那張邀請函謄抄起了什麼東西。

“這些，這些和這些，這些這些這些……嗯，總的來說我去負責找人，尹穗星你就拜托去複印資料，441呢，你就負責把這個清單裏的——‘這些’！買好帶過來，我們六點半鐘在校外‘秋分’見，要是遲到了的話就是超·超·超級瀆職罪，要罰你買一周的飲料，要記住了哦……”

“誒……”

我低頭以看清單，上麵全是小吃和碳酸飲料。

再仔細想想所謂的“秋分”，好像指的是昨天料理周坤的時候所提到的那個冷飲店。

……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夏千夏好像隻是答應和我共進晚餐，沒承諾在那之前不差遣我！

“千夏，啊不，夏千夏大人，千夏大小姐，那個什麼，你看這上麵不是隻去一個地方就能買到，考慮到還要寫作業，非要六點半以前，跑起來可能……”

“你直接把作業穿插在下午幾節課的課間嘛，這點能動性都不能發揮可不像學生會的會計～”

“你原來還記得我是會計啊！”

話說剛才那麼多批文的賬目我還沒核呢！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哦。”

“剛才不管是一言兩言還是三言都是你單方麵塞給我的吧！”

“再廢話就把剩下的文書工作直接交給尹穗星，現在直接叫你買東西曬太陽去。”

“咕嗚！！”

我這趟應聘學生會還真是進了賊窩了！

話又說回來，讓夏千夏忽然這麼興奮的事情，到底能“討論”些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