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微辰說到做到,一夜一天過去,硬是再不同他說一句話,決定跟他對抗到底。但人是鐵飯是鋼,當石縫間透下的光線再一次黯淡,她按著空空如鼓的肚子在牆角慢慢坐倒,透骨的寒氣順著牆壁浸入後背。
另一個角落,秦無瑕在幹草上打坐調息,吐納綿長呼吸清淺,不像是被困在死地,倒像是在林間悠然小憩。
他怎麼不冷?他難道不餓?
墨微辰瞥了眼密室的拐角,想再查一遍,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其實秦無瑕在打坐之前,已將密室整個探過。這佛洞後的密室最早可能由北魏工匠所造,後被人用來堆放雜物,共有由走廊連接的房間四間,占地不小。密室各處散落著破碎的工具、大塊的石料、殘缺的佛像...什麼東西都有,就是沒有吃的。
這事兒墨微辰之所以知道得這麼清楚,是因為秦無瑕探查的時候,她遠遠地跟在後頭。
而她之所以沒有起身獨自再去找吃的,還在四間房裏選擇跟秦無瑕待在同一間,理由也是一樣——
墨微辰瞧了眼不遠處半邊臉缺損的笑臉佛,總覺得它會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從黑暗裏突然給她來那麼一下子。
她抱緊了腿,偷偷往秦無瑕的方向挪了下,肚子發出一聲響亮的抗議。
黑夜裏亮起兩顆夜明珠,是秦無瑕睜開了雙眼。他目光犀利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墨微辰隻覺渾身不自在,又悄悄地往回挪了一點點。
她閉上眼,想回避他,東都洛陽的鬧市卻突然出現。
油星子往她臉上飛來,墨微辰偏頭閃避,眼神被碩大的鍋貼拉出了絲。滋滋作響的鏊子旁,小夥計翻動鐵鏟笑道:“剛出鍋的羊肉餡兒,小心別燙了舌頭!”
“小娘子來碗頭湯?”牛肉湯攤主正將牛骨投入沸湯,白霧裹著藥香從眼前飄過,“早上現殺的秦川牛,配俺家祖傳八味散寒方!喝下去暖和得勒!”
她鼻尖剛跟過去,湯碗已落下來許多條寬寬脆脆的泡餅。胖乎乎的廚娘笑得慈祥:“小娘子莫急,這湯得配餅吃才最美,保管叫你吃得肚子脹鼓鼓的!”
“新鮮脫模的透花糍來咯!最時興的花樣子,郎君快給家裏娘子帶幾個…”甜香味兒順著鼻尖鑽進來,墨微辰突然覺著有些熟悉——
這味兒是不是在秦無瑕身上聞到過?
她睜開眼睛,正好看見秦無瑕從淺色小布包裏倒出顆糯嘰嘰的透花糍。見她望過來,他又快速把透花糍收回去。
“住手!”她大叫,“我看見了!”
秦無瑕臉上波瀾不驚:“看見又如何?這是我的。”
他還嫌不夠討厭,幹脆把透花糍第二次掏出來,掰下一塊,直接送進嘴裏。他吃東西的樣子也是極雅的,讓人討厭不起來。
“最好噎死你。”墨微辰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再看他的,居然十分水潤。
他不幹渴嗎?怎麼那嘴巴還跟抹了口脂般潤澤?
秦無瑕忽然抬眼,墨微辰連忙轉頭避開,惡狠狠地假裝看向地上一塊缺字的造像銘。
她依稀辨出上麵刻著兩行字——“佛身非相,慈悲為容;凡我所祈,盡契真宗。”
她不求他,求神不能算認慫吧?
“...我想要吃的,”她低聲祈禱,“我好餓。”
不一會兒,香味兒在頭頂聚集,是缺了個角的透花糍。
“給你算了,”秦無瑕的臉看向別處,“被餓死鬼盯著,我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