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便是楊銘來了。
原本寂靜的院子裏突然傳來一道呼喚聲,聲音在這寒冷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仔細一聽,原來是楊銘來了。“劉大爺,大娘,在家沒啊~” 楊銘趴在院子的木門上,腦袋使勁往屋裏探,大聲地喊著,那聲音充滿了熱乎!
“這是誰在外麵嚷嚷呢,我出去瞅瞅!” 劉改超正坐在床邊,聽到這呼喚聲,趕忙下了地,慌慌張張地趿拉上鞋子就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急急忙忙地把帽子戴上,又裹緊了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棉襖,係好扣子。
畢竟這大冷天,外麵的空氣冷得刺骨,一出門就感覺像掉進了冰窟窿裏,渾身都要被凍僵了。
“誰在外麵吵吵呀!” 劉改超一走出屋子,就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他在有些昏暗的光線裏,看到了探頭探腦的楊銘。
隻見楊銘正使勁朝著他揮手,一邊大聲喊道:“劉大爺,開門呐,我給您送點吃的來啦。”
劉改超一聽,心裏犯起了嘀咕,這娃子自己家裏日子都緊巴巴的,飯都快吃不上了,還說給自己送吃的,能有啥好東西?
雖然滿心懷疑,但還是邁著步子走過去,伸手打開了那扇破舊的木頭門。
然後皺著眉頭,關切地問道:“你自己家能吃上飯不?還給我送,可別讓你嫂子餓著嘍。”
楊銘隻是咧著嘴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也不說話。他轉身用力拽著身後的爬犁,一步一步地往院子裏拖。
原來,他帶來的那塊豬肉已經被用麻袋片子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了。
在這個艱難的歲月裏,家家戶戶都為了填飽肚子而發愁,交完公糧後,也就隻能勉強維持生計。
肉,那可是無比稀罕的東西,就像在這冰天雪地中蚊子見了血,誰見了能不眼紅?所以進了村子,必須得藏好,可不能被旁人瞧見,免得惹出麻煩。
劉改超拉開屋門走進屋內。這時,楊銘才從鐵爬犁上把那塊沉甸甸的野豬肉費力地拖起來,緊緊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跟著劉改超進了屋子。
一進屋,劉改超的老伴就看到了楊銘,剛要起身下地,就被楊銘連忙伸手攔住了。
楊銘笑著說:“大爺大娘,我給您二老送塊豬肉來,這是我從山上打到的。等你們吃完了跟我說一聲,我再給你們送。打了一頭大野豬呢,家裏還剩小二百斤豬肉呢。”
說著,楊銘就把那一大塊肥得直冒油的豬肉放到了桌子上。
刹那間,老兩口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眼神中滿是驚喜與不敢相信。他們的目光在那一大塊肥豬肉和空蕩蕩、沒菜也沒飯的桌子之間來回遊移,這強烈的對比,讓他們心裏百感交集。
“這是你打下來的野豬?咋還想著給我們送來了!!” 終於回過神來的劉改超,有些驚疑不定的說道。
旁邊的王桂英眼角的皺紋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愈發深刻。當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向桌子,看到那一大條被粗布隨意包裹著的野豬肉時,整個人像是被電流擊中一般,身體微微震動了一下。
那野豬肉帶著山林的粗獷氣息,還殘留著些許野外的寒氣,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她緩緩轉過頭,看向自己的老伴兒劉改超,隻見他同樣滿臉震驚,嘴巴微張,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王桂英心中五味雜陳,猶豫了片刻,急忙開口說道:“老楊家小子,這真是你打下來的野豬啊?你一個人?”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既是對這意外之喜的難以置信,也是對楊銘獨自完成這般壯舉的驚歎。
楊銘聽到王桂英的話後,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帶著樸實的笑容,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他的眼神明亮而堅定,說道:“大爺大娘,我運氣好,正好在山上碰到了這頭野豬,然後就給打下來了,在村裏也分了點,這家裏還剩下不少呢,我就尋思著,你們老兩口平時日子過得不容易,就給你們也送了點......你們千萬別舍不得吃,吃完了再跟我說......這家裏野兔子、野雞啥都有,我嫂子也餓不著,這兩天還胖了很多呢。”
他說得輕鬆又自然,仿佛打一頭野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聽到楊銘的這一番話,老兩口全都陷入了沉默。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隻有那微弱的火盆裏偶爾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劉改超的眼神有些黯淡,他想起了剛才二兒子風風火火地闖進家裏,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就把家裏為數不多的口糧全都拿走了。
那可是他們老兩口省吃儉用才攢下來的,原本指望著能熬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可二兒子卻絲毫不顧及他們的死活,就那麼理直氣壯地把糧食都帶走了。
他們老兩口沒辦法,就隻能煮了點土豆子,勉強填填肚子,那幹澀的土豆咽下去,胃裏都是一陣陣地難受。
再看看現在擺在桌子上的這三四十斤野豬肉,那是滿滿的誠意和關懷。一個外人都能想著他們,在這艱難的時刻給他們送來如此珍貴的食物。
而自己的親生兒子,卻對他們這般無情。
對比之下,老兩口的內心像是被重錘狠狠敲擊了一下,湧起了陣陣愧疚。
他們覺得自己這一輩子,辛辛苦苦養大了子女,本以為能在晚年享享清福,能得到子女的關愛和照顧。可現實卻如此殘酷,讓他們心寒。
他們不禁在心裏反思,是不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夠好,才讓子女變成了這樣。
王桂英的眼眶微微泛紅,她偷偷地用粗糙的手抹了抹眼角,不敢讓楊銘看到自己的失態。
劉改超則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聲仿佛包含了他一生的滄桑和無奈。
他們在這寂靜的屋子裏,沉浸在自己複雜的情緒中,久久無法釋懷。
眼瞅著王桂英的眼眶裏吧嗒吧嗒地掉起了金豆子,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都止不住。楊銘心裏頭 “咯噔” 一下,慌得不行,還尋思是不是自己哪兒辦錯事兒了呢。
他趕忙往前湊了湊,著急忙慌地開口問道:“大娘,你咋哭了呢?是不是我哪兒做錯了?您盡管說,我肯定麻溜兒地改,絕不含糊!” 那語氣,滿是焦急和不安。
王桂英一邊抽抽搭搭地哭著,一邊擺著手,那手都有點抖了。
旁邊的劉改超瞅見這情況,深深地歎了口氣,那歎氣聲在這不大的屋子裏回蕩著,滿是無奈和感慨。
他緩緩地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楊銘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你沒啥錯。我們老兩口打心眼裏頭感謝你啊,在這節骨眼兒上還能惦記著我們。你們老楊家祖祖輩輩可都是大好人呐!你嫂子在你家,我一百個放心。不過啊,以後上山可得加著點兒小心。那野豬可不是啥善茬子,凶著呢!這次你是運氣好,能把它整下來,可下次就沒這好運氣嘍。可別再讓自己碰壞了、碰傷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老兩口可咋整呐!”
聽到劉大爺這番滿是關心的話,楊銘用力地點了點頭,咧著嘴笑道:“放心吧,劉大爺,我心裏有數。我這人機靈著呢,不會出啥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