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飛臨進門時,眼神都快噴火了,一步三回頭,恨不得用眼刀把方世玉剮個七八遍。
而方世玉呢?他當然看在眼裏,但非但不慌,反而笑得更暢快了。
平日裏都是他被氣得咬牙切齒,哪輪得到方世飛氣急眼?
這會兒一看方世飛這副咽不下這口氣的模樣,隻覺得多年大仇得報,簡直不要太爽!
他手一伸,直接搭在沈陽肩上,笑得賤兮兮:
“行啊!那你回去再憋個三年,然後再寫一首詩,等你準備好了,再向沈陽挑戰也不遲!”
“記得寫完別忘了多想想,別下一次又讓人隨口一句就給打得滿地找牙!”
方世飛聽見這話,身子一顫,差點當場氣暈,臉都綠了,牙齒咬得咯咯響,渾身發抖。
然後一言不發,冷哼一聲,甩袖子轉身,衝進了學堂。
而這時,方世玉還沒收住笑,正搭著沈陽肩膀感慨。
“沈陽啊!你知道嗎?我今天第一次覺得上學真爽!”
“以前一聽見族學我就胃痛,但今天?這學,我上得真是太愉快了!”
沈陽聽得哭笑不得,隻能搖頭失笑:“你高興就好,走吧,進去遲了,可是要挨10戒尺呢。”
方氏學堂內部,大抵分成三排,前排是方氏中成績最拔尖的弟子。
方世飛和方世傑一左一右,坐得筆直,麵前鋪著紙墨,奮筆疾書。
他們剛才雖輸了陣仗,可這會兒坐進課堂,依舊雙眼炯炯,發誓要在學業上一雪前恥。
再往中排,是一些中遊子弟,打哈欠的,翻墨硯的,裝模作樣的應有盡有,但好歹也還算能聽進去兩句。
而最後一排,此時開講不過五分鐘,方世玉一隻腳蹺在凳子邊上,整個人癱成一團。
眼皮打架,腦袋前一秒點地,後一秒又立馬驚醒。
沈陽坐在他身邊,眼睜睜看著方世玉的眼神一點點逐漸迷 離不由得扶額歎氣。
這位哥真是油鹽不進,雖說這講課的先生聲音像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但你好歹裝個樣子啊!
講台上,那位年近五十的老夫子正講得唾沫橫飛。
“今日所授,為大周前科考場上的傳世策論論禮之本!”
“此篇乃當年狀元李從謙之手!諸位要背,要記,更要悟!”
他搖頭晃腦,口吐之乎者也,一邊念還一邊敲著木尺,頗有氣勢。
講台下,前排的方世飛已經手起筆落,飛快記錄,仿佛要把整張桌子抄穿。
而後排的方世玉,徹底進入休眠待機狀態,甚至已經開始打呼。
方世玉這一覺睡得香,甚至還翻了個身,把袖子蓋在臉上擋光,嘴角還掛著一點傻笑。
直到“鐺!”的一聲課間敲鐘聲,他才迷迷糊糊醒來,打了個哈欠,還沒搞清楚自己在哪。
這邊剛放了課,前排的方世飛和方世傑便湊到一塊,頭對頭咬耳朵。
“就知道那蠢貨睡成這樣,肯定一句沒聽。”
“他不是仗著沈陽替他出風頭嗎?哼,他行,我們就不信沈陽能一直護得了他。”
兩人目光陰狠地往講台一瞥,又偷偷溜出了教室門口,繞到講堂側邊。
悄悄湊近那位正理書的老夫子,低聲耳語了幾句,不知道說了什麼。
老夫子眉毛一挑,聽完之後,點了點頭,目光冷冷地掃了一眼角落裏那位正打著哈欠方世玉,神色不善。
第二節課,眾人剛剛落座,講台上的老師一甩衣袖,神情嚴肅。
“這節課,我們不往下講了。”
眾人一愣,不知何意。
“我們來複盤上節課的策論,看看各位聽課的水準如何。”
方世飛聽見這話,眼睛頓時一亮,坐姿更挺拔了。
“就從第一排開始。”
他話音剛落,便點了方世飛。
“方世飛你來說為君封憂應從何入手?”
方世飛起身,侃侃而談,顯然是早有準備。
一套說辭,說得頭頭是道,還巧妙借用了上節課老師講過的例句,言語之間盡顯機敏。
老師滿意地點點頭,又轉向方世傑。
“很好,方世傑,你來說,何謂為民請命?”
方世傑也是胸有成竹,一番回答雖不如方世飛圓潤,但也在水準之上,算是中規中矩。
接下來的幾個學生雖有遲疑,但也都答了個大概。
唯獨到了後排,老師的目光落在睡到快打呼嚕的方世玉身上,眼神陡然一冷。
“方世玉,你許久未曾來課,今日又在課堂之上昏昏欲睡。”
“那你便來說說這篇論禮之本之中,為官之道四字,何解?”
課堂一靜。
方世玉一個激靈從板凳上蹦起來,茫然地望著講台。
“啊?什麼道?”
“為官之道!”
老師沉聲重複,聲音中已經帶了火氣。
“你不來上課也就罷了,來了竟連今日所講為何都不知?”
全場哄堂大笑。
“哈哈哈......”
“果然,他根本沒聽課嘛。”
“能把人笑死,這都不知道答什麼。”
課堂紀律被擾亂,講台上的老師頓時臉色鐵青,眉毛胡子直跳。
“笑!笑什麼?再笑下去,全體寫十篇悔過書!”
方世玉撓了撓頭:“先生,您能不能再說一遍問題,我剛剛,我,我沒聽清......”
“你!”老師猛地拍了下講桌,怒火中燒。
他早就看這方家逆子不順眼了。
仗著家裏有錢,耍賴偷懶,今日更在族學門口當眾起哄,簡直是學堂之恥!
竟然還敢讓他的寶貝學生方世飛不自在,今天他一定要讓方世玉好看。
於是這老師冷冷一笑,故意加重語氣:
“我再問你,何為為官之道?”
“若你答不上來,便是蠢材不可救藥,從明日起,便不必再來族學了!”
此言一出,學堂裏所有的眼睛都瞬間望向方世玉,準備看他的笑話。
方世玉站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他才剛剛燃起一點點學習還不錯想法,就這一下,差點被人當頭一瓢涼水潑滅了。
沈陽在旁看得清楚,臉色也沉了幾分。
他一聽就知道,這老師是故意的。
前幾個問題,通通是照著課文原話提問的,就算方世飛也不過隻是又用自己的話將原文複述一遍。
到方世玉這兒,卻直接來了個主題抽象總結。
別說方世玉沒聽課了,就算他聽了,以他的積累也未必答得出來。
沈陽眼神一冷,終於看不下去,刷地一下站了起來。
“先生。”
他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
“我是方世玉少爺的書童。這道題,不是我家少爺不答,而是這問題太簡單了,他不屑於答。”
全班一愣,就連方世玉都傻了,哈?我這麼牛逼,我怎麼不知道?
“我身為方世玉少爺的書童,既然少爺懶得開口,那就由我來代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