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明時節，宋嶼的青梅竹馬在祖墳前裝神弄鬼嚇我。

我被嚇得麵如紙白時，秦微微卻笑得肆意張揚。

「宋嶼，你女朋友這麼膽小，以後清明還是別帶她來上墳了吧！」

宋嶼看向我，語氣淡漠：「在先人麵前，別鬧。」

我還在強壓著心悸，想要開口。

他的發小莫雲澤卻溫聲道：「小姑娘受驚了，不如讓我陪陪她？」

這一刻，我終於看清。

從他把我送的玉佩給秦微微，到深夜陪她抄寫道經消災。

從替她解釋不當的玩笑，到幫她挑選曖昧的內衣......

原來我不過是他們青梅竹馬故事裏的陪襯。

既然如此，

那這場戲，到此為止。

1

我獨自跪在宋嶼家祖墳前，為剛上完的香添一把紙錢。

秦微微突然從墓碑後竄出，披散著長發，一身白裙，手裏的香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她用沙啞的聲音念叨著 “奶奶不喜歡你”，嚇得我一個踉蹌栽倒在泥濘的地上。

我的心跳劇烈得幾乎要衝出胸腔。

秦微微已經和族人們笑成一片。

「這就被嚇哭了？真沒意思。」秦微微理了理被雨打濕的裙擺，收起了裝神弄鬼的姿態。

宋嶼從後麵的墳頭走來，她立即迎了上去。

秦微微故作天真地說：「宋嶼，你女朋友連上個香都要嚇得魂飛魄散，以後清明還是別帶她來了。」

宋嶼蹙眉，語氣冰冷：「在先人麵前，適可而止。」

2

我隻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發冷。

清明節上墳本就莊重，我雖害怕這些，卻還是堅持來了。

卻沒想到會被這樣戲弄。

我強壓著心悸，想要分辯。

這時，宋嶼的發小莫雲澤走近：「宋嶼，這位小姑娘受了驚嚇，不如我帶她去山下休息？」

秦微微拉住宋嶼的衣角。

「我們去老墳那邊看看吧，聽說奶奶墳前的香總是不知不覺就滅了。」

她又意味深長地看我：「宋嶼的女朋友，你不會記恨我吧？」

宋嶼終是抵不過秦微微的糾纏。

他瞥了我一眼，語氣淡漠：「我們去老墳那邊，你自己下山吧。」

「雲澤，麻煩你送她一程。」

宋嶼拍了拍莫雲澤的肩，一行人又往山上更深處去了。

臨走時，秦微微回頭，朝我做了個鬼臉。

她挽著宋嶼的手臂，眼裏盡是輕蔑。

無聲地炫耀著，即便沒有女朋友的名分，她也永遠是宋嶼最在意的人。

我覺得心累。

這樣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莫雲澤從隨身的保溫杯倒出一杯熱茶，聲音溫和：「喝點薑茶，去去寒氣。」

我低聲道謝。

片刻後，莫雲澤若有所思：「林暮雨。」

「既然這麼怕這些，為什麼還要陪宋嶼來祭祖？」

3

我望著手中的薑茶，沒想到莫雲澤會這樣問。

為什麼要陪宋嶼來祭祖？

我想起三天前那個陰雨綿綿的夜晚，宋嶼的微信突然亮起。

「村長說今年清明要大祭，秦微微提議去看看奶奶墳前的問題，幾個發小都會去，你來嗎？」

我猶豫許久，還是回了個「來」字。

宋嶼很快回複：「你不是從小就不敢見鬼神之類的嗎？上次去看個恐怖片都嚇得發抖。」

我強裝鎮定：「沒事，大不了我在外麵給你們添香。」

其實，我心裏泛著苦。

秦微微說要去祭祖，宋嶼立刻就召集他的發小兄弟們。

連那些平日裏見都見不著的遠房表親都通知到了，才想起問我這個名義上的女朋友。

我心裏堵得慌。

這樣的事已經數不清多少次了。

宋嶼總掛在嘴邊，說秦微微是他們兩家的定親之約，從小一起長大，那份緣分不一樣。

上個月的事我至今記憶猶新。

秦微微說她連續三晚夢見她奶奶托夢，說有大事要發生。

宋嶼二話不說撂下約好去賞花的我，陪她去了城郊的廟裏燒香祈禱。

秦微微說要抄寫道經消災，宋嶼就在觀裏守了整整三天。

他的微信置頂，永遠是秦微微。

就算陪我吃飯，也要時不時回複秦微微的消息。

秦微微總愛給宋嶼發些日常的照片，還有她穿著清涼的照片。

更讓我心寒的是，我特意從師傅那求來的辟邪玉佩，總會出現在秦微微的手腕上。

問宋嶼，他隻說秦微微覺得這玉質溫潤，就給她了。

秦微微戴著我求來的玉佩，還要在我麵前炫耀。

「宋嶼的小女朋友，下次別求這種普通的玉了，我喜歡和田玉的～」

從相戀開始，這些不快就像山洪一樣積累。

直到前些日子，徹底決堤。

那天，宋嶼的手機沒鎖屏，我看見他和秦微微的聊天。

秦微微讓宋嶼幫她看新買的內衣適不適合，說要在下次出去遊玩時穿。

我一陣反胃，和宋嶼吵得天翻地覆。

我說，一個正經的女孩子，怎麼可能讓有女朋友的男人幫她看內衣合不合身。

秦微微發來的那些試衣照。

半遮半掩，曖昧不清。

那哪裏是什麼試衣照，分明是在勾引。

宋嶼卻用看異端的眼神看我：「林暮雨，你怎麼能把微微想得這麼汙穢。」

「我和秦微微從小就一起長大，這有什麼。」

4

這事讓我和宋嶼冷戰了一周。

直到他找各種借口解釋，我才勉強原諒。

但有些裂痕，就算修補也會留下痕跡。

秦微微就像一堵高牆，永遠橫在我和宋嶼之間。

他們之間曖昧不清的關係，像個永遠解不開的死結。

我承認，非要來參加清明祭祖是在賭氣。

不是在和宋嶼或秦微微較勁，是在和自己較勁。

第一次戀愛就遇上這種事。

明明知道男朋友事事都以青梅為先，還要自討沒趣。

像個不懂事的小孩，非要往槍口上撞。

事實證明，我又一次自取其辱。

我看向莫雲澤，假裝輕鬆地說：「你說呢？」

我氣得手都在抖。

剛才在墳前出的醜還曆曆在目。

我現在隻想給秦微微那張假裝清純的臉來一巴掌。

突然想到什麼，我轉頭問：「說起來。」

「你幹嘛要留下來陪我這個外人？」

真是諷刺。

身為男朋友的宋嶼跟青梅竹馬跑了。

陪在我身邊的卻是他的發小。

莫雲澤眼神深邃，聲音低沉：「因為，我不喜歡熱鬧。」

我心不在焉地說：「不喜歡還來這人多的地方，何必呢。」

他笑了笑。

「是啊，何必呢？」

我突然說不出話。

莫雲澤這話，像是在說我自己。

四周煙霧繚繞，細雨綿綿，我們之間一片沉默。

莫雲澤提議：「山下新開了家咖啡館，要不要去坐坐？」

「好啊。」

山路上零星飄著紙錢，遠處傳來誦經的聲音。

說來奇怪。

走在莫雲澤身邊，那些害怕的感覺都淡了。

我們在咖啡館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著窗外的雨，我嘴角揚起一抹釋然的笑。

拿出手機，給宋嶼發了最後一條消息。

「分手吧，祝你和秦微微百年好合。」

然後把他拉黑刪除。

我想說，以後遇到男生要先問問有沒有青梅竹馬，省得自己當了備胎還充當人家 play 的一環。

5

第二天下午，宋嶼的電話打了進來。

「林暮雨，玩夠了嗎？」他的聲音冷得像冰，開口就是質問。

我正在食堂吃飯，筷子頓在半空。

「昨天的消息你是沒收到，還是沒看懂？」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冷笑，語氣裏滿是自以為是。

「嘖。」

「你每次不都這樣，鬧一鬧就完事了。林暮雨，不就是秦微微在祖墳前逗你玩嗎，至於這麼小題大做？」

在宋嶼眼裏，這當然不算什麼。

秦微微做什麼都是對的，他永遠能找到理由替她開脫。

以前我確實會借著生氣來博取他的關注。但這一次不一樣，我是真的倦了。

因為我終於看清了。

宋嶼這個人，永遠都不會變。

我放下筷子，語氣平靜：「你說完了？」

「說完我掛了，一會還要去上選修課。」

課後在樓梯口，閨蜜關小滿追上我。

「真和宋嶼分了？」

我點頭。

關小滿立馬開啟吐槽模式。

「我去年就說這男的不是好東西，讓你別跟他處對象，你偏不聽。」

「戀愛腦晚期。」

「還有那個秦微微，整天裝清純小白蓮，其實就是個綠茶精。」

「暮雨，你是不是傻，人家兩個明顯有一腿。」

...

罵了大概一刻鐘，關小滿才想起來正事。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傷心不傷心啊？」

我又好氣又好笑，這人先罵了我十分鐘，現在才想起來關心我的感受。

剛要下樓，卻看見宋嶼靠在樓梯轉角。

我想從旁邊過去，他卻一把擋在我麵前。

「林暮雨，打算就這麼躲我？」

我退無可退：「電話裏說得不夠明白？」

關小滿站在不遠處的教室門口等我。

宋嶼的語氣開始不耐煩：「林暮雨。」

「你能不能別這麼幼稚？」

我忍不住笑出聲，這話可真是可笑至極。

根本沒必要再說下去。

「宋嶼，昨天的話很難理解嗎，我們結束了。」

宋嶼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神帶著執拗。

他咬牙切齒地說：「我不答應。」

我用力甩開他，心裏煩透了。

「那就再說一遍給你聽清楚。」

6

我頭也不回地走進雨裏，宋嶼在身後說什麼都與我無關了。從這一刻起，我們之間再無瓜葛。

身後傳來刺耳的喊聲。

「林暮雨，你會後悔的！」

我扯了扯嘴角。

人生最大的後悔，大概就是認識了你們這對青梅竹馬。

莫雲澤加了我的聯係方式。

起初我以為他是來當說客，替宋嶼說好話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完全沒提這茬。

慢慢地，我發現和他聊天總是很愉快，像是找到了知己。

直到那天，秦微微堵在了我的必經之路。

她坐在長廊的石凳上，翹著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聽說你因為清明那天的事情要和宋嶼分手？」

「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你這麼膽小，一點玩笑都開不起。別遷怒宋嶼了。」

要不是帶著道歉兩個字，我還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

我冷笑一聲，懶得搭理她，轉身就要走。

秦微微卻站起來攔住我。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教養！難怪宋嶼說你幼稚。」

我反倒笑出了聲。

轉過身，上下打量著她那張裝模作樣的臉。

「秦小姐，要道歉起碼要有個誠意，你這樣趾高氣揚的，我可沒興趣聽。」

秦微微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

愣了幾秒，隨即氣得臉都紅了。

「裝什麼清高啊。平時裝得溫溫柔柔的原來是假的。哼，那又怎樣，宋嶼根本就不喜歡你這種類型。就算你是他女朋友，在他心裏也比不上我一根頭發絲。」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所以啊，祝你們百年好合。」

空氣突然安靜。

再聽見聲音時，秦微微已經哭得梨花帶雨。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宋嶼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走廊盡頭。

「林暮雨，你跟我鬧脾氣就算了。」

「別為難秦微微。」

我笑得諷刺，毫不客氣地說：

「對不起啊，是我欺負了你的小青梅。」

「快去哄哄吧，你看她都快哭成小花貓了。」

7

整整一個月。

我的世界清靜了，再沒有宋嶼和秦微微的身影。

莫雲澤常常找我聊天。

我們會一起去圖書館，或者隨便走走，感覺很舒服。

那天關小滿興衝衝地跑來告訴我。

宋嶼和秦微微公開了。

就在圖書館前的廣場，宋嶼擺了滿地的玫瑰花，很多人都去圍觀了。

我隻覺得好笑。

這不是意料之中嗎，從一開始他們就是一對。

這時莫雲澤發來消息。

「暮雨，周末下午有空嗎？」

「係裏有場辯論賽，我是主辯手。」

我很快回複。

「當然有空，一定去給你加油。」

周末我買了杯熱可可，準時去了演講廳。

剛在前排坐下，周圍就響起竊竊私語。

有人碰了碰宋嶼。

「你前女友也來了啊？還特意坐在前排。」

「該不會是想複合吧？」

「有好戲看了，秦微微可就在後麵坐著呢。」

宋嶼嘴角帶著得意的笑。

語氣卻很冷淡：「別理她。」

他大步走到我麵前，眼神裏帶著譏諷。

「林暮雨，我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你來這裏幹什麼？」

「我早說過，你會後悔的。」

我正要說話，莫雲澤已經走到我身邊，自然地接過我手中的熱可可。

「宋嶼，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