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丈夫告訴我，他的白月光被診斷出肺病不適合妊娠。

我試著安慰她："女人的價值不是由生育來定義的。"

沒想到雅琳崩潰大哭："我這輩子都不能當媽媽，你為什麼要嘲諷我沒有價值？"

明輝勃然大怒，親自開車把我送到了蛛網嶺："你冷漠是因為心中無愛，好好看看為什麼連蜘蛛都願意為孩子獻出生命！"

半年後，明輝看到我照顧著一群剛孵化的小蜘蛛，滿意地點頭："你現在配當一個母親了。"

但他不知道，我在意識層麵已經是一隻真正的蜘蛛了。

1

我得知自己懷孕那天，明輝卻對雅琳報喜："雨薇和蜘蛛學習了半年母愛，現在自己又當了母親，相信她會好好生下我們的孩子。"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半年的蛛網嶺生活中，我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蜘蛛。

雌蜘蛛產下卵囊後會全力守護，不進食不休息，直至精力耗盡死亡。

在我心中，孩子出生後，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懷孕後我沒有進食，總是昏昏沉沉。

某天，我聽到雅琳柔聲問明輝："雨薇要是知道她受這麼多罪，都是你為了讓她乖乖給我生個孩子，會不會跟你鬧？"

明輝聲音冰冷："你有肺病不能生育，而我跟林雨薇這輩子還會有很多自己的孩子。"

"當初把她送到蛛網嶺學習母愛，以為她會有所領悟。"

"沒想到林雨薇竟然想餓死腹中的孩子，不讓你圓當母親的心願。"

我大腦一片空白，手不停顫抖。

蜘蛛守護卵囊時會減少進食，我以為這個孩子是我們生命的延續。

原來明輝隻是把我當成為雅琳借腹生子的工具。

當我醒來，明輝立刻關切地靠近，滿臉心疼："雨薇，你辛苦了。"

他的溫柔與把我一個人扔到蛛網嶺時判若兩人。

"我沒法代替你經受懷孕的痛苦，但孩子生下來後，我和雅琳會全權照料，不讓你受累。"明輝緊抿雙唇，似乎害怕我拒絕。

我低頭看著平坦的小腹："那孩子就交給你們吧。"

我爽快答應讓他們驚喜不已。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孩子出生後我就會死去。

因為每一隻蜘蛛媽媽的產卵，都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

"雨薇，你休息了這麼久一定很難受。"

"我們去逛商場，給寶寶買些用品好嗎？"雅琳提議。

我啞著嗓子回答："好。"

2

嬰兒用品店裏，明輝和雅琳興奮地挑選嬰兒用品："這件小衣服我們的寶寶穿一定很好看！"

雅琳說完後注意到我的表情，而我隻是虛弱地挪動腳步，精心為寶寶挑選用品。

結賬時，雅琳遞來一套小衣服："雨薇，這是我送給寶寶的禮物，希望你喜歡。"

我指著櫃台上堆積如山的嬰兒用品："不用，我已經準備好了。"

她立刻淚流滿麵："雨薇，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當時我剛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心情不好才會說漏嘴。"

"如果知道明輝會因此把你送去蛛網嶺，不管你當時說了什麼，我就算再委屈也不會吭聲的。"

明輝臉色陰沉："林雨薇，你給孩子買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連孩子三歲的衣服都買了！"

"就為了拒絕雅琳的好意？"

我紅著眼看向他："因為我隻能再陪孩子兩個月了，如果可以，我想把孩子十八歲前的用品都準備好。"

明輝一怔："什麼隻能陪孩子兩個月？"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不等我解釋，雅琳輕拉他的袖子："明輝，我相信雨薇不是故意的。"

"畢竟我這個得了肺病不能生育的可憐人，有什麼值得她記恨的呢？"

明輝瞬間爆發："雅琳不計前嫌催我去接你回來，這一個月我還以為你變好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小肚雞腸！"

雅琳看向我，哽咽道："雨薇，你心裏有氣對我怎樣都行。"

"但明輝是你丈夫，拜托不要因為我跟他鬧。"

"我這個身體已經拖累你們了，要是再導致你們夫妻不睦，我就真成了罪人。"

"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怎麼會是拖累？"

"哪怕在我妻子麵前，我也不許你這麼說自己！"明輝安撫完雅琳後怒視我："林雨薇，早知道你還這樣，就該讓你在蛛網嶺多待一年！"

"我隻給你一次機會，立刻向雅琳道歉！"

我隻是輕微遲疑，雅琳就捂著胸口哭泣："明輝，雨薇不願道歉就算了吧。"

"隻要你們幸福，我怎樣都可以。"

"林雨薇，你好狠的心！"

"你是想把雅琳活活逼死才滿意嗎？"明輝一怒之下，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的大腦嗡鳴作響，受到威脅的本能讓我蹲在地上，八肢蜷縮，身體微微顫抖，像極了受驚的蜘蛛。

嬰兒店裏一片死寂。

明輝驚慌地蹲在我麵前："雨薇，你怎麼了？"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麵對他的示弱，我眼睛不眨，繼續保持姿勢。

蜘蛛的本能告訴我，麵對捕食者必須保持靜止。

看著完全慌了神的明輝，雅琳半是驚疑半是埋怨："明輝，雨薇這樣子像是受了刺激。"

"在蛛網嶺的時候你是不是沒照顧好她？"

"你這個丈夫太粗心了，雨薇回來半年了你竟然沒發現她的異樣。"

"我每三天就派人去蛛網嶺給雨薇送食物和生活用品，她在那裏過的是神仙生活！"

"回家這半年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明輝眼神越來越危險，最後冷笑一聲："林雨薇，你欺負雅琳在先，還敢裝瘋賣傻？"

"既然你喜歡裝蜘蛛，那就回蛛網嶺養胎吧！"

我苦苦哀求："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再過兩個月你就永遠看不到我了。"

"那裏很危險，求你不要把我和孩子送回去。"

"我不想再聽你胡說八道！"明輝態度堅決地強行把我送回了蛛網嶺。

3

蛛網嶺的幹燥山穀裏，我每天惶恐不安，隻有躲在堆滿落葉的山石縫隙中才有安全感。

直到肚子高高隆起，能感受到孩子頻繁的胎動。

也許是因為勇敢是母親的天性，也許是感覺到了這個世界有另一個生命陪伴著我，愛著我。

我開始享受這種與孩子獨處的寧靜，不停地在山穀中尋找隱蔽的角落，用樹枝和落葉搭建出一個個小小的巢穴。

因為再過半個月，孩子出生後我就會死去。

所以我格外珍惜與孩子相處的每一刻。

明輝帶著雅琳來看我時，我正靜靜蹲在一處石縫中，八肢蜷縮，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像極了守候獵物的蜘蛛。

"雨薇，夫妻沒有隔夜仇。"

"我好不容易勸好了明輝來看你和孩子。"

"你別再和明輝賭氣了，今天就恢複正常跟他回家吧。"雅琳聲音溫柔。

一聽見她的聲音，我警覺地從縫隙中迅速爬出，蜷縮著身體躲到另一處角落。

"啊！什麼東西！"雅琳被我嚇得後退兩步，捂著胸口臉色煞白。

明輝立刻緊張地將她護在懷裏："雅琳你沒事吧？"

"肺部不舒服嗎？"

"我沒事。"雅琳含淚搖頭，"你還是好好哄哄雨薇吧。"

抬眸看向我時，明輝眼中隻剩冷意："林雨薇，我勸你見好就收。"

"再敢瘋瘋癲癲傷害雅琳，就待在蛛網嶺生孩子吧。"

一想到孩子要在這種不安全的環境下出生，我瞬間心如刀割。

我立刻雙手合十對明輝求饒："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再過半個月我就會永遠消失，不會再傷害她了。"

"求你帶我回家，不要把孩子留在這裏。"

明輝臉色緩和，正要答應。

雅琳卻走上前來："我這輩子體會不到懷孕的感覺了，想摸摸孩子可以嗎？"

在明輝警告的眼神下，我隻能放下護著肚皮的手。

突然，尖銳的疼痛傳來，我本能地推開了在傷害孩子的雅琳："滾開！"

雅琳被輕輕一推就倒地不起，捂著胸口像離水的魚一樣喘息。

明輝紅著眼抱著她，目眥欲裂地衝我吼道："林雨薇，你明知道雅琳有嚴重的肺病，你是要殺了她嗎？！"

看著再次憤怒失控的明輝，我連忙跪下求饒："我會退讓，會付出代價，隻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求求你，我知道雅琳的肺病需要特殊照顧，我願意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她，隻要能保護我的孩子。"

明輝眉頭緊鎖："雅琳快被你害死了，你還在說這種胡話！"

我跪在地上不停懇求："我沒有胡說八道，我是蜘蛛，我們蜘蛛會為後代犧牲一切。"

"為了孩子，我願意付出生命，就如同蜘蛛媽媽為了幼蛛會放棄自己的生命。"

"你說你是蜘蛛？"明輝滿臉錯愕，隨即冷下臉，"我會讓醫生給你做檢查，如果你敢裝傻騙我，你會知道後果的。"

我踉蹌著站起身，跟著明輝來到醫院。

雖然會失去一個絲腺，但隻有雅琳好好活著，明輝才不會傷害我和孩子。

醫生給我做完檢查後，狐疑地看了一眼明輝："你妻子是正常人啊！"

"我看你說得言之鑿鑿，還以為是真的。"

"她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問題，但生理上完全是健康的人類，這種認同自己是蜘蛛的表現很不正常。"

明輝被醫生看傻子一樣的目光刺激到了，他一把將我從檢查床上掀下來："林雨薇，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知道自己是人，但我的靈魂已經像蜘蛛一樣了。"在明輝危險的逼近下，我抱著肚子不停求饒："對不起，我隻是想保護孩子，像蜘蛛媽媽保護她的卵囊一樣，但我真的沒有騙你......"

"你要道歉，要贖罪，應該跪在雅琳麵前懺悔！"明輝不顧我高高隆起的腹部，一路拖著我來到雅琳的病床前。

他按著我的頭一下又一下用力磕著，哪怕我頭破血流也沒有停下。

直到護士看見我腿間混著血色的羊水，才緊急把我推進了產房。

4

撕裂般的疼痛席卷全身，我卻全然顧不得，隻想讓孩子快點平安降生。

終於在嬰兒嘹亮的啼哭聲中我看到了我的女兒。

小小軟軟的她一貼在我胸口就乖乖止住了哭泣。

我紅著眼，看到了產房牆上的標語：媽媽，我們終於見麵了！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母親為什麼可以用自己的死亡來換取孩子的新生。

我也心甘情願為我的孩子而死，就像那些耗盡最後一絲生命力守護幼蛛的蜘蛛母親。

換好無菌服的明輝也在此時趕來："現在孩子都生完了，林雨薇你還要演下去嗎？"

此時看過孩子的我已經心滿意足地閉上眼，耳邊隻剩下生命監護儀發出的"嘀嘀"警報。

"糟了，產婦心臟驟停了！"

我的靈魂好像也在此刻飄出了身體，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目睹著產房裏的兵荒馬亂。

明輝像是瘋了一樣撲到我麵前："林雨薇，你別再裝了！"

"隻是生一個孩子而已，你怎麼可能會死？！"

"我命令你現在給我起來！"

"隻要你肯醒來，我可以原諒你現在拙劣的表演！"

而無論明輝怎麼搖晃呼喊，我依舊身體僵直。

生命監護儀也呈現一條直線，沒有半點波瀾起伏。

醫護人員們衝過來拉開明輝："陳先生，您的妻子已經心臟驟停，失去了所有生命體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