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詩音從滿地衝淡的血跡裏站起身,周清河的話一路漸漸遠離洗手間,每一字每一句卻都殺傷力不減地直刺她的心臟。
那種痛,已經無法用呼吸的頻率來衡量計算。
我愛你這三個字,明明對於他來說是這麼隨意......
她甚至曾親耳聽到他跟一個兄弟說過——
【臥槽這麼限量的寶貝你都搞得到手,哥簡直愛死你了。】
所以,隻有她不配。
隻有她程詩音不配麼?
“周清河!”
程詩音捂著胸口,蹌蹌踉踉闖出門,追上男人的腳步。
“你等一下,你......你聽我說完行麼?”
她滿含濕潤的眼睛在這一刻早已擠不出愛的光,她隻想活,隻想活。
“清河,你說句你愛我好不好?就說一句,我要......我要死了。隻要你說了,就能救我......求求你了。”
程詩音攥住周清河的雙手,一把撕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早已被鮮血浸染的胸膛。
她顫抖著雙唇,乞憐道:“你看,我真的要死了,我的心臟——”
周清河的臉上瞬間露出茫然又不耐的神情:“程詩音,你是不是真有病?哪有什麼傷,你做夢是不是!”
他看不到,除了那些臟兮兮的血跡,他看不到程詩音的胸口上有任何傷口。
那白花花的肌膚吹彈可破,完好無損,甚至連之前鎖骨上的那塊陳年舊傷疤都消失不見了!
那是死神的障眼法,強行痊愈了她整片胸膛上的傷口,肌膚早已完好如初。
程詩音的耳邊再次傳來那無情又空靈的聲音:【程詩音,你這樣是違反我們約定的規則的。】
人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甘不離於愛,無謂憂和怖。
【你看,他甚至都不記得你左邊鎖骨上本來應該有一塊傷疤,那是你當年為了救他留下的。一個從來沒有把你放在愛的字眼上的男人,你又何苦執著?誘導,欺騙,妥協,都沒有任何意義的。】
程詩音默默垂下頭,伸手摸了摸自己左邊鎖骨上那塊突兀的醜陋的傷疤。
此時此刻,看在周清河的眼裏一切早已愈合如初。
那是幾年前他被人綁架時,她獨自一人去交贖金,最後在綁匪準備撕票開槍時,毅然替他擋下那致命子彈時留下來的。
斷裂的鎖骨折斷了大動脈,她幾乎失去了全身三分之一的血。
病床前,男人紅著眼睛守了她七天。
醒來的第一句話是程詩音你怎麼狠心到現在才睜開眼,你死了我怎麼辦?
是啊,他在意的,是她死了,自己怎麼辦?
可他明明就很清楚自己應該怎麼辦?
她在他身邊整整七年,可他決心換一個女人,隻要七秒鐘的念頭。
“趕緊把衣服穿上,身上來了還這麼主動,你是有多饑渴?”
周清河不耐煩地站起身,收回在程詩音身上落了許久的目光。
他也曾喜歡她的容貌,也曾迷戀她的身體,更貪戀的是她在自己身邊數年如一日的溫柔乖巧。
可是,再好的一切,多了也會膩了。
他會膩,她也一樣。
“我當你是七年之癢,心思活了,這次的事不跟你多計較。你要是覺得累了,下禮拜我放你一段假,找個喜歡的地方去休息一陣,回來就不要再跟我搞事了。”
周清河起身,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清河,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程詩音單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衣服穿好,障眼法也解除了。
可是在周清河的眼裏,他隻當那些血隻是程詩音故意矯情造假弄出來的。
除了厭惡和不耐,他給不了任何情緒。
“我是說,假如我真的死了,在我的墓碑前,你會願意說我愛你麼?”
程詩音哽咽著,咽下喉嚨裏翻湧不堪的血腥氣,眼睛泛濫著的淚意,卻容不下那男人的半點耐心。
“那等你死了再說。”
周清河嘴角一挑,俯身過去一把勾住了程詩音的脖子。
因為嫌棄而刻意沒有貼上她胸前沾染一片的血跡,隻是湊過去半挑逗地在她唇上點吻了一下。
“乖點。我最愛你床上的騷模樣,隻可惜你現在不能做。”
說完,他拿上外套推門離開。
程詩音怔在原處,低下頭,盯著自己胸口處越來越大的那片玫瑰花。她想苦笑一下,卻是驀地一口鮮血撲出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