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醒來是在醫院裏，齊斯年忐忑不安地守在床邊。

喬許下意識摸臉，幸好，口罩還在。

可是腰間傳來的劇痛很不尋常，低頭一看，居然發現病服下的右腰側被紗布纏得嚴嚴實實。

第一反應是燒傷。

她猛地坐起想掀開紗布仔細查看，然而待瞥見傷口邊緣的整齊切口後，她懵了。

“寶貝，你先別動，我去叫醫生。”

齊斯年按住她。

正好醫生進來查看傷口，喬許方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林曼貞的手臂被大火燎傷一塊，需要植皮，而齊斯年急火攻心，當即命令醫生取了喬許腰上的嫩皮，去給林曼貞填補。

“對不起對不起......”齊斯年臉色如紙，眉頭因愧疚緊緊揪起，他抱住不敢置信的喬許拚命解釋，“曼貞她…她後麵的工作很多，她不能......寶貝你放心，我以後一定補償你！”

說到最後，齊斯年自己也卡了殼。

誰都知道，蒼白的解釋隻不過是欲蓋彌彰的謊言罷了！

怎麼補償？喬許現在已經被毀完了，她的人生、憧憬、希望，被齊斯年一一砸碎。

現在還要殘忍地施舍她補償？

“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良久，喬許像在念台詞，她的聲音疲憊而疏離，可又不帶半點情緒。

然而齊斯年聽了還是一僵，好似在他心裏砸出個窟窿，隻得鬆開懷抱去迎喬許的目光。

那目光渙散不堪，使他懷疑喬許的精神是否崩潰。

愧疚再次排山倒海般襲來，正要再哄，放在床側的電話忽然響起。

是林曼貞打來的，見不到齊斯年，林曼貞在病房裏發脾氣，聽筒裏傳來激烈砸東西的動靜。

最終，齊斯年出去接電話便再沒回來。

喬許笑了，她笑居然有點感激林曼貞，感激她把這個人支走，讓自己眼不見為淨。

定了定神，喬許給付莉打電話。

然後問護士要了紙和筆安靜寫東西。

在醫院休養的幾天，她積極配合治療，很快便出院了。

傷口恢複得很好，隻是傷疤沒辦法消掉，像條醜陋的蜈蚣趴在她的腰側。

出院她沒回家，同付莉商量好後，她打車直接去了劇組。

今天，林曼貞和齊斯年都在。

見喬許來，齊斯年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過去。

“我送你回去好不好？才剛出院不能這麼操勞。”

“導演，我來拍最後一場戲！”

麵對齊斯年的殷勤，喬許置若罔聞，自顧自找服裝師要衣服去了。

然而她留意到林曼貞的舉動。

林曼貞同身後某位劇組人員使了個眼色，隨即將失神的齊斯年牽開。

齊斯年這些天總覺得惴惴不安，他不是不去找喬許，而是不知道怎麼麵對喬許。

待看見喬許獨自走入搭建好的山洞場景中，而爆破師們緊張地布置引線後，他才終於覺察出什麼。

不過終究為時已晚。

隻聽“轟隆”幾聲震天巨響，沒等導演一聲令下，爆點居然提前引爆！

出事了！

霎時間，沙石四射搭棚垮塌，災難毫無預料發生在眾人眼前。

“救......救人啊！”

“打120！打火警！快！打電話......”

一時間，現場亂成一鍋粥，然而根本沒人敢接近半垮塌的搭棚中心。

可有個人卻從場外不管不顧地衝進去。

齊斯年瘋了，他嘶吼著喬許的名字，徒手扒拉炸成碎片的殘骸，殘骸燙手，但他竟像是感受不到，直到十指滲出淋漓鮮血也不停下。

過了許久，喬許換了身行頭從後門繞出，消防車烏拉烏拉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她卻充耳不聞。

攔了輛出租回到家裏，付莉早把她的行李收拾好立在玄關。

客廳桌上放了兩遝資料。

一遝是嶄新的身份證件和一張飛往美國的機票，身份證上的照片與她原來模樣有些許差別。

迫不及待拉開口罩，從此以後她將與過去告別。

拔出電話卡衝進馬桶，隨後換了張新的。

她不知道此時齊斯年會不會給她打電話，也許會，也許不會，但她不在乎。

從今往後，喬許徹底“死”去，而她，隻是去好萊塢闖蕩的新人演員喬雪！

關門的瞬間，桌上另一遝資料被風撩得微微顫動。

是一本年頭有些久的日記，以及一封薄薄的絕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