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也似地離開現場。
慕妍笑靨如花,與生俱來的高貴優越把我襯托得像個小醜。
富貴的出身給了她鬆弛、慵懶、目中無人的底氣。
而我,早就被現實打擊得彎了腰。
這樣的我,連站在顧辭身邊都是奢侈。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苦笑一聲,匆匆補妝後推門出去。
抬眸,身形猛地一滯。
顧辭斜靠在牆角,膩子粉沾在高定襯衣上。
香煙模糊了他的眉眼,沉鬱又迷人。
我盡力忽略自己鼓點般的心跳,埋頭離開。
手臂突然一緊,耳邊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
“薑渺,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他嗓音微顫,眼尾暈開紅霞,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我輕巧地掙脫他的禁錮,笑得雲淡風輕。
“該說的七年前已經說完,現在我和你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好一個無話可說!”
顧辭怒吼一聲,長臂一伸把我困在懷裏。
身後是冰冷的牆壁,身前是怒氣上頭的男人。
他掀起薄唇冷笑一聲。
“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憑什麼對我無話可說?當年你毫不猶豫地拋棄我,背叛我們的感情,居然沒有過上前呼後擁的富太太生活嗎?怎麼,年老色衰被甩,隻能再來娛樂圈討生活?”
字字句句化作利刃刺入心間亂攪一通。
心裏越痛,麵上偏要裝得輕鬆淡然。
“都是謀生的手段,分什麼高低貴賤?我們早就分道揚鑣,你放心,我不會拿從前的事炒作,你依舊可以談你的戀愛。”
顧辭眼裏的怒火越來越盛,他掐住我的下巴,咬牙切齒。
“薑渺,你憑什麼覺得我們之間不虧不欠?你憑什麼覺得在你那樣羞辱我之後我還能把你看作一個陌生人?我的恨和絕望日日夜夜都在提醒我你有多冷心絕情。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他甩開我的下巴,怒氣衝衝地離去。
我緩緩滑坐在地上,躲在陰影裏泣不成聲。
沒有人知道,我和顧辭談過戀愛。
當紅頂流和十八線小演員,怎麼看都扯不上關係。
那時我們二十出頭,畢業後帶著演員夢一頭紮進影視城。
沒資源沒人脈,我們隻能從最小的角色演起。
屍體、乞丐、強盜、炮灰配角......
接不到戲就沒有免費盒飯,我們窩在冬冷夏熱的出租屋裏煮一大鍋清水掛麵。
有情飲水飽,兩個人分吃一隻雞腿,也是無上的美味。
影視城的冬天大雪紛飛,寒入骨髓。
顧辭給主演當替身,一遍遍被踢下水,給我買了一件小一千的羽絨服。
我感動又心疼,熱淚盈眶。
在看不清前路的黑夜裏,我們彼此相擁,把對方看作唯一的浮木。
互相鼓勵著、暢想著,將來一定要演上主演。
摸爬滾打兩年,我們漸漸演到一些重要的配角,住上了寬敞一點的出租屋。
我提分手那天是顧辭的生日。
他劇組殺青,買了我喜歡吃的抹茶蛋糕。
興高采烈地回來慶祝,卻被我澆了一盆冷水。
“為什麼?”
蛋糕驟然落地,他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
我指著路邊的勞斯萊斯。
“顧辭,我二十四歲了。女人的青春很寶貴,與其在廉價的出租屋裏做白日夢,不如趁年輕早點變現。”
我拖著行李箱要走,被顧辭紅著眼攔下。
“渺渺,我不信這是你的真心話,你是不是被誰威脅了?告訴我,我會保護你的!”
我拍掉他的手嘲諷一笑。
“沒人威脅我,我隻是不想陪你過苦日子。衣服買打折的,水果蔬菜是特價的,買東西總要貨比三家的日子我真是過夠了。”
顧辭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遝現金塞到我手裏。
“渺渺,這次的片酬全都給你,等這部劇播出我有了名氣,一定能接到更多更好的戲。到時候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買給你,豪車豪宅我們遲早會有的!”
“那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能火遍大江南北,什麼時候能買得起豪車別墅?五年?十年?這麼多草根演員,真正出頭的又有多少?你憑什麼覺得自己是那個百萬裏挑一的幸運兒?”
“你承諾的一切那個人現在就能給我,我憑什麼要陪你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我把錢撒在他身上,極盡羞辱。
“這點錢連一雙手工定製皮鞋都買不起,你留著給自己加餐吧。”
車子開走,大雨傾盆。
顧辭哭著追在車尾。
“求你別離開我,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薑渺,我一定出人頭地,讓你後悔今天的選擇!”
豪華的車廂裏,我淚如雨下。
隔著厚重的雨幕,我聽見他聲嘶力竭的呼喊。
他說他永遠不會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