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考這天所有的學生都在考場奮筆疾書。

而我從樓上一躍而下，死在了所有家長麵前。

我落下的屍體嘴角勾笑，眼睛望向驚恐的爸媽。

這是我對他們最好的報複。

我爸媽是農民，沒讀過什麼書。

家裏有個親戚的女兒叫宋思佳，學習頂好，和我同歲。

打從我出生起，爸媽就在拿我和她對比。

“你看看人家宋思佳，回回考試都第一，你不努力，叫我臉往哪擱啊，碰上人家問我你考多少分我都不好意思說話。”

“我告訴你，把那沒用的心思收一收，要是考不過她我打斷你的腿。”

媽媽每次碰到宋思佳的媽媽，回來都會發好一通脾氣。

將我的玩具全都扔掉，逼著我學習，不學就打罵。

我也試著努力，但我可能天生不是那塊料。

就算我挑燈夜讀，也拿不到第一，隻能前進幾名。

但爸媽絕不承認我的進步，而是認為我上課沒認真聽講，在學校和別人玩了。

從我上小學開始，爸媽就坐在我身邊。

一左一右的看著我寫作業，練習冊堆得比我都高。

每天晚上不學到12 點，他們決不會放我去睡覺。

古時候有懸梁刺股，現在有我爸媽。

每當我困的時候，他們就會拿鋼針紮我大腿。

直到把我紮清醒，大腿每天都會被紮的流血。

我哭喊著疼，卻換來爸媽的巴掌。

“哭哭哭就知道哭，看你這次測驗才打多少，你看看宋思佳，人家滿分，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

“你知道我們為你付出多少嗎？我和你爸白天工作晚上還要看著你學習，連休息時間都沒有，還不是為了你以後能有出息，人家宋思佳爸媽也是農民，她咋能考第一，就你不能，你還是上課沒認真聽。”

她說著又拿出新的習題冊擺在我麵前。

“今天做不完這一本不準睡覺！”

我每天有做不完的習題，爸媽不用農忙就一直看著我。

隻有在學校我才能喘口氣。

我沒有玩具，什麼都沒有。

每天聽著同學討論爸爸媽媽給他們買什麼玩具都會羨慕。

小學的成績在爸媽的魔鬼訓練下才維持第一。

為此爸媽經常出去吹噓自己的教育是多麼的成功。

隻有看不住的孩子，沒有成績不好的孩子。

媽媽在宋思佳媽媽麵前也終於抬起頭來。

可到了初中，科目的增多使我學的有些吃力，成績下滑了很多。

爸媽氣的把成績單甩在我的臉上大罵：“怎麼下降了，啊？是不是談戀愛了，說話！”

媽媽說著就拿皮帶狠狠的抽我，滿目猙獰。

我就像是古代被嚴刑拷打的囚犯而不是他們的女兒。

我哭著和他們解釋原因，但他們堅持認為我有了戀情。

爸爸一把扯過書包來回翻找，從裏麵掏出一本漫畫書來。

我心慌的抓住爸爸的手。

“這是我同桌的，不是我的，她怕被老師發現一時情急塞進了我書包裏，我忘記還給她了。”

可不論我怎麼解釋，爸爸都不信。

反而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衝上來就是一巴掌。

“我說怎麼上了初中成績就退步了呢，看這種不務正業的東西，能學習好嗎？你怎麼一點出息都沒有，人家宋思佳初中照樣第一，我讓你看，讓你看！”

他說著就麵目猙獰的撕掉了漫畫。

我上前去搶哭喊著：“爸爸，別撕，我還要還給她呢，別撕！”

他聽後更加憤怒了，將那些碎紙片都丟掉鐵盆裏，拿出打火機一把火燒了。

“好啊，原來是被人帶壞了，那個孩子活該，我這是替他爸媽教訓她，這破東西就該燒掉！”

2

第二天我低垂著頭向同桌道歉說書弄丟了，她笑著擺擺手說沒事。

我心裏鬆了口氣，學校是我唯一不會窒息的地方了。

同學很好，老師也很好，我很珍惜。

可爸媽還是毀了。

看著突然出現在班級的爸媽我驚詫的喊出聲來。

媽媽一臉怒氣衝衝的走到同桌麵前一巴掌將她扇倒在地。

“就是你帶壞我女兒，小孩子不學好，你自己看漫畫可別帶壞我女兒，她是要考第一的人”

同桌被嚇到了直接哭了出來。

班主任及時趕到攔住了還想要動手的爸爸媽媽。

“你攔著我們幹什麼，她帶壞了我們的孩子，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怎麼管的學生，看漫畫都不知道，我麼孩子成績下降了，我看就是你的責任，我非到校長那告你。”

看著眼前和老師爭論不休的爸媽還有全班學生異樣的眼神。

我羞愧的低下頭扯了扯爸媽的袖子想讓他們別說了

可爸爸甩手就是一巴掌。

“沒用的東西，還敢扯老子，不和宋思佳學，和壞孩子學看漫畫了，老子今天就給你點教訓。”

爸爸說著就揚起拳頭，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揍我。

班主任被媽媽死死攔住。

同學們退縮在後麵對著我指指點點，眼底的嫌棄清晰可見。

我知道，他們在嫌棄我有對胡攪蠻纏粗鄙的爸媽。

學校保安很快就趕來了。

爸媽不依不饒扯著班主任找到校長麵前。

鬧得校長不得不答應讓我單獨坐一桌，還讓同桌和班主任給我們道歉。

看著他們不滿的眼神我知道。

從這天開始學校不會再有任何人和我做朋友了。

我的淨土就這樣被毀了。

也是這天爸媽決定每日都檢查我的書包，回家第一件事先搜身。

我的練習冊比往常又多了一倍，隻因宋思佳在競賽中取得了第一名。

爸媽在親戚麵前抬不起頭來。

我的衣服，房間全被貼滿了公式單詞。

為了考第一名超過宋思佳，我的睡眠時間被爸媽調整了，淩晨一點才睡。

我沒日沒夜被他們逼著學習，心裏很累，也很困，大腿已經傷痕累累了。

在這種高強度學習下，又一次的測驗我和宋思佳並列第一。

爸媽興奮的急忙給宋思佳父母打電話，又接連給家裏親戚打。

語氣中滿滿的得意，炫耀自己基因好，我是多麼聰明看漫畫也能考第一。

我坐在習題冊中間苦笑一聲，心中滿滿的疲憊。

看著大腿的傷口，和手上的老繭還有成堆做過的習題。

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向我襲來，腦子一片昏沉暈了過去。

3

我剛恢複意識就聽見醫生對爸媽說：“你們怎麼作家長的，孩子成績重要還是身體重要啊，再這樣下去孩子會心衰的，也就是搶救及時，再晚一步孩子都會有生命危險。”

聽到醫生如此說我心裏沒有害怕，反而是鬆了一口氣。

這樣，爸媽不會再逼著我學習了吧。

可媽媽卻指著醫生鼻子罵：“你個庸醫，學習怎麼會出事，我看就是她裝病想不學，你們是不是合夥騙我們！”

醫生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被護士拽著就走了。

爸爸見我睜開眼睛，衝到我麵前就將輸液針拔了下去，把我從床上拽了起來。

“走，回家學習，老子可沒那麼多錢陪你在這裝病，不就學個習，你矯情什麼，我可聽宋思佳媽媽說了人家又要參加比賽了。”

“你也給老子去，老子都跟他們說了，你肯定拿第一！別給老子丟人！”

爸媽在我耳邊不停地念叨比賽，外衣一披就帶著我出醫院。

不顧醫生護士的阻攔將我塞到出租車上。

我身上還穿著病號服，眼眉低垂不發一言。

在他們的監視下又拿起筆做了起來。

眼淚在瞳孔裏打轉，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讓它掉落。

哭隻會換來更嚴厲的暴打。

也許是我真的不夠聰明，比賽中沒能贏過宋思佳。

看著領獎台上閃閃發光的宋思佳，還有一臉驕傲的叔叔阿姨。

我不敢看台下爸媽的眼光，手裏攥緊第二名的獎狀心底有些許害怕。

那天後我被關在房間用皮帶抽了一整晚。

媽媽滿臉的嫌棄邊打邊罵：“你怎麼這麼沒用，害的我在宋思佳她媽麵前抬不起頭，她在我麵前得意高人一等的目光什麼時候才能沒有，你再超不過她，就不準吃飯。”

爸爸扯過我的衣領眸子狠厲著說：“老子今天丟盡了臉，才第二名，為什麼不是第一！”

說著他憤恨的撕掉了那張我熬了兩個月，刷了無數本習題冊才得來的獎狀。

看著漫天的碎片，我沒哭，但我的心它在流淚。

它哭它的主人就是個學習的機器。

是爸媽拿來攀比的對象。

是即使雙親尚在卻形同虛設的可憐蟲。

我滿身血痕的坐在桌前又連續做了兩天兩夜的習題。

我沒睡覺，爸媽也沒睡覺。

為了我更好的學習，他們去學校要了我在班級的監控。

但凡我上課和別人說話了，走神了。

回家就是一頓毒打。

後來我上了高中，還是和宋思佳一個學校。

這輩子我好像都逃不掉這個名字了。

明明沒和她交流過，但她卻像個影子永遠跟著我。

她成了我的噩夢。

我開始出現幻覺，精神恍惚，成績一落千丈。

4

爸媽帶我去見了醫生。

他們本意是想讓醫院給我開點亢奮提高記憶裏的藥。

但醫生讓他們帶我去看心理醫生，說我可能有很嚴重的抑鬱症。

氣的爸媽直接把診室砸了，罵了好久扯著我就走了。

回家的時候還在罵罵咧咧。

“什麼醫生，就是收紅包的，不給就不治，真缺德，抑鬱什麼？根本就沒這種病，都是那些人做作矯情，就打罵幾句算得了什麼啊，我看是他們不想學習的借口。”

我低著頭沒說話。

這些年我越來越沉默。

說過的話屈指可數，身上死寂沉沉。

根本沒有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活潑。

操場上奔跑的同學成了我最羨慕的存在。

高中學習任務更重了，加上我真的不是那麼聰明，爸媽又堅持和宋思佳比。

毅然決然的讓我學了理科，我的成績更差了。

直接降到了中下等。

媽媽拿著成績單，用手不斷的戳我的額頭，尖銳的指甲劃破了皮膚留些血痕可她卻依舊罵道：“你怎麼那麼笨啊，人家宋思佳都要保送了，你還退步，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爸爸抽了我一巴掌憤恨著說：“宋思佳她爸媽今天還打電話炫耀，老子都不好意思說你成績，能不能讓我長長臉，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不是為了養出個廢物。”

他們罵了許久，又拿出新買的一摞練習冊堆到書桌上。

我的房間隻有一張床一個桌子，其餘的空間放的全是練習冊。

我麻木的拿起筆低頭寫題。

也許我早就死了。

死在宋思佳這個名字裏，留下的不過是一副驅殼。

5

我以為我不會再有任何波動了。

可看著一襲保潔服的媽媽出現在學校，我心裏還是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