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中時我被人霸淩，患上嚴重的抑鬱症。

後來那個人成了當紅女明星。

她怕我曝光當年的事，於是設計陷害我入獄。

我承受不住打擊，抑鬱症發作猝死。

再次恢複意識，我發現自己的魂魄滯留在了人間。

楚嫣站在我的墓前，臉上露出囂張而陰狠的笑。

“果然每一步都在我掌控之中，唐檸，這麼多年不見，你依然蠢得要死！”

我的魂魄站在她身旁，默默點了點頭。

雖然她很壞，但她說得對。

我的確蠢，不然怎麼會上她的當呢？

一個月前，楚嫣突然來找我。

她剛憑一部網劇爆火，一躍成了最當紅的女明星。

而我，正在為王蘭梅女士的高額手術費發愁。

醫生說，她的心臟病已經非常嚴重。

再不手術，活不到過年。

楚嫣表示，她很後悔當年霸淩我。

願意給我五十萬元，作為補償。

五十萬，正好可以解我的燃眉之急。

我沒多想就接受了。

隻要能救王蘭梅女士，我願意不計前嫌。

甚至，我還為收到遲來的道歉感到欣慰。

然而，直到手術當天，錢都沒能打到我的卡上。

我給楚嫣打電話，她卻像失憶了一樣。

“什麼五十萬？你想錢想瘋了吧，我憑什麼給你錢！”

我急得跺腳，“你忘了嗎？五十萬是你霸淩我的補償。”

楚嫣：“你有病吧！我什麼時候霸淩過你？”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可是王蘭梅女士的手術不能再拖了。

“楚嫣，錢你必須給我，不然我就曝光你當年的惡行，把你名聲搞臭！”

楚嫣冷哼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接下來幾天，我不停地給她打電話發短信。

說了很多狠話，逼她給我錢。

甚至我還跑到她公司門口堵她。

那時的我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成了日後她起訴我的證據。

你說我冤枉吧，我的確勒索了她。

你說我活該吧，這明顯是她設計的圈套。

楚嫣向前兩步，狠力踹了我的墓碑一腳。

“唐檸，怪隻能怪你自己，誰讓你是我人生唯一的汙點，隻有除掉你，我才能高枕無憂！”

我皺起眉頭，這話我不能讚同。

如果她不霸淩我，怎麼會留下汙點呢？

還怪到我頭上，真是強盜一般的邏輯。

我湊到楚嫣跟前，看著她的眼睛。

“楚嫣，其實你隻要說一聲，我就會守口如瓶，為什麼上來就要置我於死地呢？”

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進入了娛樂圈，又談何報複？

更何況，我也從未想過報複她。

十年的嚴重抑鬱，單是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

我沒有心力，也沒有能力去報複她。

楚嫣無動於衷，她根本看不見我，也聽不見。

罷了，我歎了口氣。

我已經死了，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2

我飄回家裏，王蘭梅女士正在清理我的東西。

一邊清理，一邊咒罵。

“真是個喪門星，克死你媽又克死你爸，最後連自己都克死！”

“下輩子可別投胎當人了，哪個好人家禁得起你這樣禍害！”

嘖嘖，不愧是後媽。

我都已經死了，嘴還這麼毒。

我飄到她跟前，第一次肆無忌憚地打量起她來。

她長得幹幹瘦瘦，顴骨突出，眉眼上挑，嘴角總是向下壓著。

六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她，我就覺得她麵相好凶。

甚至哄我喊媽媽的時候，她都沒有露出一點笑容。

所以我拒絕開口。

因為這個，她從小到大沒給過我好臉色。

而我也很倔，從來不跟她親近。

我的東西並不多。

王蘭梅女士將它們悉數丟進一個蛇皮袋子。

最後，她拿起一根嬰兒手腕粗細的木棍。

看到那根木棍，我心中一緊。

過往那些不好的回憶，一股腦湧進腦海。

從小學開始，王蘭梅女士就要求我必須考班級前三，不然就會拿棍子打我。

用她的話講：我隻有學習好了，將來才能賺大錢，報答她的養育之恩。

為了不被打，我一直很努力地保持名次。

直到被楚嫣霸淩之後。

我考了人生第一個倒數。

王女士拿起棍子，追著我打到馬路上。

她讓我跪在路邊，狠力抽打我的後背。

這一幕被路過的楚嫣看到。

意識到連家人都不顧我的自尊，對我暴力相向。

她開始更加肆無忌憚地欺淩我。

甚至在放學路上攔住我。

學王女士讓我跪在人來人往的街口。

一邊打我一邊逼我喊她媽媽。

我承受不住，將被霸淩的事告訴王女士。

我希望她能幫幫我。

但她卻擰著眉毛反問我。

“為什麼人家光欺負你，不欺負別人？”

我的心瞬間跌到穀底。

從那之後，我就算痛苦到自殘，也沒再跟她提過一個字。

再後來，我患上了抑鬱症，嚴重到出現軀體反應。

我求她幫我辦理休學。

她問我：“什麼是抑鬱症？”

“就是每天都不開心，覺得活著沒意思。”

她聽完一巴掌甩過來。

“你再給我作，看我不打死你！”

我沉默地承受她的打罵，不做任何辯解。

在她眼中，無論我遭遇什麼，都是我自己的錯。

甚至在我被楚嫣陷害起訴的時候。

她第一反應就是大罵我“蠢貨”，“豬腦子”。

直到死，我都沒聽到一句暖心的話。

將木棍塞進蛇皮袋子，王女士一瘸一拐地挪到桌邊，倒水服藥。

早年她遭遇車禍，左腿落下了終身殘疾。

現在又病得這麼重。

我不敢想象接下來的日子她要怎麼熬過去。

這麼多天來，我第一次覺得冤枉。

我擔了敲詐勒索的罪名，卻沒能為王蘭梅女士搞到手術費。

這個凶巴巴的後媽，雖說對我不咋地。

但我爸死後，她沒再嫁，也沒丟下我不管。

一個人把我從六歲養到二十六歲。

這份恩情，我始終記在心裏。

3

我死後第三天，家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進門就握住王蘭梅女士的手。

“唐檸她媽，你還好嗎？”

我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才認出這是我高中班主任馮慧老師。

當年我輟學後，就再也沒見過她。

為什麼會突然來我家呢？

王蘭梅女士倒是沒有太驚訝。

“馮老師，你不用特地跑一趟，我沒事。”

馮老師一臉愧疚。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自責，當初我答應你保護唐檸，卻沒有做到。”

王蘭梅女士拍拍她的手背。

“別這麼說馮老師，你已經盡力了。”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王女士竟然找過馮老師，拜托她保護我？

“對方家有錢有勢，不是我們這種普通人惹得起的。”

這話說得一點兒沒錯。

最開始被霸淩的時候，我向馮老師求助。

她了解情況後，嚴厲批評了楚嫣一頓，讓她叫家長來學校。

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

一向禁止外來車輛入內的學校，大門敞開。

楚嫣父母的豪車徑直開到校長辦公樓下。

他們看都沒看馮老師一眼，直接進了校長辦公室。

沒過多久，他們被校長畢恭畢敬地送了出來。

事後，楚嫣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她變得更加猖狂，甚至開始公然頂撞馮老師。

那時我就已經明白了，馮老師幫不了我。

所以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麻煩過她。

馮老師歎了口氣，視線落在王蘭梅女士的左腿。

“你的腿，後來沒治過嗎？”

王女士搖搖頭，“反正也治不好，何必浪費那個錢。”

馮老師握緊拳頭。

“楚家人真是太不講理了，護犢子就算了，居然還放狗咬人！”

我再次驚住。

通過她們接下來的對話，我知道了另一個驚人的秘密。

馮老師曾經帶著王女士去過楚嫣家！

她們希望通過家長之間的溝通，來化解孩子們的矛盾。

甚至為了表示誠意，王女士還送上了一籃水果。

可結果卻是，對方根本不承認霸淩的事。

還放出家養的烈性犬撕咬她。

警察趕來後，他們汙蔑王女士私闖民宅鬧事。

說狗是為了護主才咬人，根本攔不住。

我的心裏像插了把刀一樣難受。

原來王女士的腿是被楚嫣家的狗咬瘸的。

根本不是遭遇了車禍。

我蹲在王女士腳邊，心疼地看著她。

“王女士，你打狂犬疫苗了嗎？”

咱這腿雖然治不好了，但疫苗一定要打啊。

可惜，她聽不見我的聲音。

我一直以為她拿我當拖油瓶，從未上心。

沒想到她卻背著我做了那麼多。

長這麼大，我第一次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我的後媽，我的老師，都曾為了保護我而努力過。

真好，我不是一個沒人愛的小孩。

有這份愛陪著，我在陰間也不會覺得孤單了。

4

馮老師造訪後的第二天，家裏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阿姨，我是唐檸的高中同學，我叫餘曉雯。”

王女士愣了愣，顯然她並不認識對方。

但出於禮貌，還是請對方到屋裏坐。

我疑惑地看著餘曉雯。

十年沒聯係，她怎麼也來了呢？

餘曉雯拿出一個信封。

“阿姨，聽說您病了，希望這三萬塊錢能幫到您。”

王女士看看那個信封，“我不要。”

餘曉雯麵露難色，“阿姨，我知道三萬不多，但我目前隻能拿出這些了。”

王女士擺擺手。

“不是錢多少的問題，我不認識你，也沒聽唐檸提起過你，所以不能要你的錢。”

沒錯，無功不受祿。

不過話說回來，餘曉雯為什麼突然給王女士錢呢？

餘曉雯低下頭，手緊緊抓住衣角。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似鼓足了巨大的勇氣。

“阿姨，其實當年唐檸是因為救我才被楚嫣霸淩的！”

“如果沒有她，楚嫣折磨的對象就是我！”

我驚愕地看向餘曉雯。

時隔十年，沒想到還能聽她提起這件事。

我一直以為，她根本不承認我幫過她。

那時我們剛上高一。

餘曉雯因為身材肥胖，性格木訥，經常遭到楚嫣的欺負。

而我是她的同桌，也是她在班上唯一的朋友。

有一天課間，她被楚嫣一夥人拽進女廁所。

她們扇她耳光，扯她頭發，還逼她喝馬桶裏的水。

我經過時發現，立刻跑去告訴老師，將餘曉雯救了出來。

因為這件事，楚嫣記恨上了我。

從那之後，她霸淩的對象就換成了我。

而餘曉雯，在我數次被欺淩的時候，她都裝作沒看見。

也沒有幫我叫一聲老師。

甚至後來，她還跟老師申請換了同桌。

王女士聽完，一聲不吭，但她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餘曉雯再次把錢遞過去。

“阿姨，我愧對唐檸，所以這錢您一定要收下！”

王女士堅定地搖頭。

“我不要你的錢，我希望你能站出來，和我一起指控楚嫣！”

話落，我和餘曉雯都傻了。

“唐檸是被陷害的，我要為她洗刷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