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臨死前,交給我兩件信物。
我才知道我爹是京城的廣德候,有錢有勢。
可侯府實在難進。
不得已,我接受了結拜姐妹鶯歌的建議,將信物托付給她,她則夜闖侯府,助我認親。
整整擔憂七日後,卻隻等來侯府千金鶯歌認祖歸宗的消息。
我不甘心,趁著鶯歌祭祖回府時,攔住她想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卻被她的貼身侍衛當做暴民亂劍砍死。
臨死前,我看見穿戴一身華麗珠寶的鶯歌微微探出頭,捂著鼻子厭惡地看了我一眼,吩咐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可不能染了貧民的晦氣,記得把屍體燒幹淨了。”
而我的貼身丫鬟春桃跟著附和:“還好我沒押錯寶,跟著那位蠢貨,隻怕到死都出不了頭。”
我含恨而死,再睜眼,回到鶯歌認祖歸宗那天。
我翻出娘交給我的另一件東西,攔了當今聖上的禦駕。
誰說我的爹就一定隻是廣德候?
1
我娘雨柔年輕的時候堪稱絕色,還極會蠱惑男人的心,讓男人對她念念不忘,可她卻一個也不跟。
“晴雪,你天性單純,隻怕在皇宮難以生存,還是去找廣德候,一輩子無憂無慮即可。”
上一世,我是遵循母親的遺願,將廣德候認作自己的父親,於是屬於皇上的信物我從未給任何人看過,這就讓我這一世有了翻盤的可能。
臨死前我就發誓,若能重活一次,我一定讓鶯歌和春桃趴在我腳下求饒。
重生後,我再次朝著鶯歌所在的大街奔去,隻不過這次我的目標並不是她。
前世靈魂離體的瞬間,讓我知道皇上正在某個地方,偷偷看著雨柔的女兒。
想見皇上更難,我已經做出了這一世也豁出命的打算。
果然,剛想進包間,就被四名眼含殺意的大漢攔住,他們上下打量了我幾眼。
“姑娘,這地方可不是你能來的。”
“打擾了裏麵的貴客,你一百個腦袋也不夠賠。”
我沒有理會,選擇直接在門口跪下。
“我才是雨柔的女兒!”
可惜大街太過吵雜,這一聲並沒有被屋內人聽到,反而引起一旁一位女官的注意。
她眯著眼睛上下將我大量幾番,然後輕蔑地道:“你就是鶯歌郡主所說的,那位企圖騙她信物的假姐妹?”
我聽到一震,鶯歌不僅搶了我的身份,還賊喊捉賊地汙蔑我!
我趕緊辯駁:“不是的,是她騙了我的東西!”
“大膽,敢冤枉郡主,罪加一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女官看我的眼神帶著陰毒。
聽到她的話,苦澀和不安立刻湧上我的心頭。
鶯歌竟然隻用了短短七日,就取得了這麼多人的信任。
兩名侍衛反手將我扣住,就聽見女官嘲諷道:“你知不知道,皇上和侯爺對郡主有多重視。”
“對郡主不敬,先掌她嘴一百下!”
壯漢得令,擼起袖子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僅僅一巴掌,我臉頰就如火燒一般,嘴角也滲出了血。
“沒吃飯嗎?打這麼輕!小心得罪了郡主,把你們統統發配了。”女官嗬斥道。
壯漢趕緊高高抬起手,繃緊了肌肉再次向我打來。
幾巴掌落下,我頓時覺得耳朵嗡鳴,天旋地轉。
就在這時,包間門有了聲響,裏麵的人終於要出來了。
我與娘有六分相似,若他能看我幾眼......於是我滿懷希望地抬起頭。
2
皇上卻隻是淡淡瞟了我一眼,看見一臉的血汙後,就微微蹙了蹙眉。
“對不起,老爺,臟了您的眼睛。”女官馬上垂著頭卑微地道。
皇上不再過問,徑直就準備離開。
這是我最後的希望!
我用盡全力掙脫出一隻手,拚命地拽住皇上的衣擺。
可女官反應比我更快,撲過來就捂住我的嘴,哪怕被我咬得血肉模糊也不鬆手。
“老爺,您放心,我們馬上處理好她。”
我拚命搖頭想要把自己的臉露出來,但隻差一點。
我的手還是被侍衛扯開,整個人被拖到一邊。
“按住她!”女官怒喝:“這臭娘們竟然讓我在皇上麵前當差失誤,我要拔了她的舌頭泄恨。”
眼看皇上就要走到樓下。
我不甘心地閉上眼睛,難道再來一次,我還是要輸給鶯歌?
絕望中,我的嘴被人掰開,舌頭被扯了出來。
女官從侍衛腰間拔出一把小刀,猛地紮進舌頭中間。
瞬間,我身體因為劇痛痙攣起來。
就在女官要再次下手的關鍵時刻,皇上突然折返回來,手裏舉著半塊玉佩。
“這是哪來的?”皇上神色激動。
我心中大喜,因為不能說話,隻能不停地呻吟來引起皇上的注意。
女官將我擋在身後,陪著笑臉答道:“回老爺,小的們不知,可能是哪個客人不小心落下的。”
皇上凝重地看著手中的玉佩呢喃:“它是剛剛才從樓上掉到我懷裏的。”
沉思片刻,皇上終於看向女官身後的我。
“她是誰?”
女官回道:“她就是郡主所說,差點害她不能認爹的女騙子。”
皇上皺眉向我走來,短短幾步,幾乎讓我呼吸停滯。
“你的?還是鶯歌的?”皇上舉著玉佩問我。
可惜我無法辯解,臉也被血汙遮住。
情急之下,我用手沾了自己的血,在地上寫了三個字,“夏雨雪”。
一旁的女官看到,立刻扯著嘴嘲諷:“連名字都寫錯,還敢說自己不是騙子!”
是的,我娘叫夏雨柔,可我寫得並不是她的名字。
果然她話音剛落,就被一旁的皇上一腳踢倒:“朕問你話了嗎?”
然後,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皇上不顧我滿身汙穢,直接將我抱起。
“馬上宣太醫救我的女兒!”
回去的路上,皇上小心翼翼地扶住我的頭,生怕因為顛簸造成二次傷害。
三個時辰後,經過太醫仔細診治,我的臉終於恢複了八分,嘴也可以模模糊糊地說話了。
“冬雷震震、夏雨雪,才敢與君絕。”
皇上聽我念出這句隻有他和我娘知道的定情詩,頓時雙眼通紅。
“像,你果真像雨柔。”
“難怪鶯歌看我時隻有討好和畏懼,我還以為是雨柔從未向她提起過我。”
我看著眼前用情至深的帝王,心中也升起了莫名的親切感。
“既然已經明確你的身份,朕這就下旨將鶯歌打入天牢。”
“慢著。”我出聲阻止。
“難道,你還對鶯歌有姐妹之情?”皇上有些不滿,帝王之家,向來不喜歡優柔寡斷的人。
我淡淡一笑:“父皇,這樣多無趣。”
“隻有讓她在最高點跌落我才能解恨。”
皇上聽了大笑:“傳令下去,七日後,我皇家公主將親自參加鶯歌郡主的認親宴。”
3
七日後,我一身布衣來到侯府門前。
“告訴鶯歌,她的姐姐來找她了。”
仆從打量我一番,見我全身上下沒有一個首飾,頓時來了火氣。
“一股窮酸味,也想來攀郡主的關係?”
“告訴你,今天的宴席宮裏都要來人,隻怕像你這樣的賤命,被天家人看一眼都得暴斃。”
“趕快滾!”
我冷哼一聲,從懷裏掏出一件屬於鶯歌的舊物。
“你將此物拿給鶯歌,她一定會來見我。”
我養傷的這七日,鶯歌為了掩蓋過去,竟然派人把她以前居住的大雜院一把火燒了精光。
等我趕到,隻找到這一件壓在底下的物品。
她不想好不容易得來的身份被人揭穿,所以一定會來見我。
果然,鶯歌匆匆趕來。
她一身華服,頭上幾乎帶滿了珠寶首飾。
看見我,她先是一驚,隨即臉色慘白。
“姐姐,你怎麼來了。”
我語氣冷漠:“妹妹說過,等一見到侯爺就立馬過來接我。”
“可我足足等了半個月也不見你來,所以隻能自己來找你。”
此時已經陸陸續續有貴賓入府,每來一位,都會好奇地朝我們看來。
鶯歌有些尷尬,小聲對我道:“姐姐,你要知道這事急不來,侯爺一看到東西就認定我是他女兒,我一直也沒有機會說清楚。”
“正好今天皇家會派公主來,我一定當著公主的麵將身份還給你。”
鶯歌說得誠懇,若不是上輩子被她親口下令杖殺,我幾乎都要被她蒙騙了。
我嘴角微微拉扯出一個弧度,就抬腳往裏走,卻被一旁的春桃攔住。
“小姐,今天你還確實不適合出現。”
春桃知道,我有幾分像我娘,這時出現,她們定會引起廣德候的懷疑。
“連你都敢攔我?”我對著春桃怒斥。
在春桃眼裏,我向來柔弱,突然來這一下,她還怔了幾秒。
但很快她又露出輕笑:“我現在可是郡主的貼身丫頭,你一個不入流的貧民,我怎麼攔不得?”
“那還不是一個伺候人的奴才?”我輕蔑地回懟。
“大膽!”春桃被我氣得雙頰通紅,甩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我伺候的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反手回給鶯歌一巴掌,冷聲道:“教不好奴才,是主子的錯!”
“你敢打我!”鶯歌捂著臉嘶吼。
這半個月天宮一般的生活,似乎讓她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仆從見郡主發怒,拿起旁邊的混子就將我圍了起來。
鶯歌指著我怒罵:“晴雪,別給你臉不要臉。”
“若你乖乖聽話,我還不打算要你的命。”
“沒想到你還自己送上門找死。”
“給我把她亂棍打死,再丟去亂葬崗喂狗!”
千鈞一發之際,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門口,一個尖銳的男聲喊到:“宸玥公主到。”
眾人聽到趕緊收起動作跪成一排。
見我矗立不動,鶯歌斜了我一眼,冷哼道:“賤民就是不懂禮數,看來今天不用我出手,你也死定了。”
她話音未落,就看見馬車上的曹大總管,畢恭畢敬地朝我走來。
4
“公主,您久等了。”
曹公公一臉諂笑的樣子,驚呆了所有人。
鶯歌臉色慘白,雖然她從未見過任何宮裏人,但公公獨有的嗓音還是震住了她。
鶯歌不敢相信的輕聲問道:“公公,您叫她什麼?”
曹公公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回道:“不懂規矩,怎麼能叫公主為她。”
“這是我們的宸玥公主,皇上親自擬的封號。”
宸玥,意為寵愛如同眾星捧月。
父皇說,他要把對娘親的所有遺憾彌補給我。
鶯歌頓時麵如死灰。
她堂堂侯府郡主,本可以有一百種方法讓我死,可現在我竟然成了公主。
鶯歌眼珠飛轉,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我一直聲稱是廣德侯的女兒,怎麼突然又成了皇上的女兒。
鶯歌朝春桃望去,春桃則十分肯定地朝她搖了搖頭。
鶯歌立刻明了,突然熱情迎過來,起身拉住我的手:“姐姐,你真是愛和妹妹開玩笑。”
我厭惡地抽開身,冷漠地回:“我讓你起身了嗎?”
鶯歌身形一頓,還是強忍著脾氣跪了下去,聲音帶著疑惑:“沒想到皇上還有個流落民間的公主,妹妹和你在大雜院生活了一個多月也沒聽你提起過。”
“以前你說你是個孤兒,小時候還要街邊賣藝討生活,原來都是騙妹妹的。”
鶯歌特意將自己的過往套在我身上,就是告訴別人我在幾天前還隻是一個大雜院的孤女。
果然她的話引起圍觀百姓的注意,紛紛在低語。
“確實沒聽過還有一個宸玥公主。”
“若真是公主,誰敢說自己是孤兒,這可是咒皇上,犯天家忌諱。”
“哪家公主穿成這樣出門赴宴?那不是打皇家的臉?”
鶯歌揚起嘴角,眼裏閃過一絲快意。
她用極小的聲音道:“姐姐,假扮宮裏人,可不是小罪。”
“你也不能因為嫉妒妹妹,就犯這個糊塗啊。”
我娘是個聰明人,想求安穩,和皇上的這段隻會爛在她心裏,臨死前才告訴我一人。
春桃自然什麼都不知道。
鶯歌僅憑春桃的認知,就斷定我是假冒的,說出的話還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真是愚蠢至極!
“放肆!”果然不用我開口,曹公公就被氣紅了臉,手裏的拂塵指著鶯歌:“郡主,您這樣詆毀公主,被皇上知道,侯爺也救不了你!”
鶯歌不但不怕,還抬起頭和曹公公對視,眼裏都是嘲諷:“聲音裝得挺像啊,晴雪給你多少錢就買了你的賤命,扮宮裏人,可是要誅九族的!”
自從做了大總管,曹公公什麼時候受過這個氣。
平日裏,一般的皇親國戚見到他都得笑臉相迎,此時竟然被一個小丫頭教訓。
“廣德候!快讓廣德候出來見我!”曹公公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
其實早就有小廝覺得不對勁偷偷去通報了廣德候。
曹公公話還沒落,就聽見一雄厚的中年男聲響起:“是誰惹得我們曹公公這樣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