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宮中的馴馬女,隻因救了英國公世子一命,被他十裏紅妝娶進府。
可成婚五年,魏霖卻納了五百房妾室。
這次,他又要迎百花樓的花魁進門。
我像往常一樣平靜地為他操辦納妾事宜。
可沒想到魏霖為了討花魁歡心,竟讓懷胎九月的我當眾表演馴馬。
他摟著花魁戲謔地看著我:“隻要你將婉兒哄開心了,本世子重重有賞。”
我被侍從強行壓到了馬背上,騎著烈馬在馬場跑了十幾圈。
等到終於被放下來時,我的衣裙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九死一生生下孩子後,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跪到婆母麵前:
“五年之期已滿,求老夫人幫我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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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啊,你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的能去哪兒呢?”
婆母滿臉心疼,緊緊攥住我的手,輕聲勸道,“我能看出來,霖兒對你是有情的,他就是一時沒想通,不然也不會......”
一個婢女匆匆跑進來打斷了婆母的話。
“老夫人,奴婢去請世子回府,可世子不願意回來。”
“他包下了城裏最大的酒樓,正陪著百花樓的方姑娘過生日呢。”
“什麼?”
婆母又驚又氣,“這個不孝子,怎麼能幹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我躺在床上,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婆母見狀,臉上的愧疚藏都藏不住。
她緊緊攥著我的手,長歎一口氣說:“算了。為了霖兒,我強留你五年,現在也該放你走了。”
我的眼眶有些酸澀,卻擠不出一滴眼淚。
“你還沒見過孩子吧?我讓人抱來給你看看。”
說完,婆母便招呼乳娘把孩子抱過來。
我咬著嘴唇,心裏忍不住有些期待。
乳娘小心翼翼地抱著繈褓走過來,“小公子早產,身子有些弱。”
我看了一眼。
孩子皺巴巴的,小小的一團,怪可憐的。
我輕輕碰了碰,就狠下心轉過頭,不再看。
“抱走吧。”
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反正都要離開了,不能心軟,絕對不能心軟。
婆母明白我的意思,她接過孩子,歎了口氣說:
“映月,三日後,我就讓人送你離開。”
我點了點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就聽見婆母壓低聲音在責罵魏霖:“今日映月生孩子,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給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女人過生日,還鬧得滿城風雨,你是想把我氣死嗎?”
魏霖的聲音還是那麼低沉,隻是語氣裏多了幾分不屑:
“那又如何?方婉雖然在花樓,可她心地高潔,比屋裏躺著的那個不知道強多少倍!”
他故意提高音量,好像就是想讓我聽見。
婆母氣得渾身發抖,抬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魏霖眼裏閃過一絲怒意,甩了甩袖子就轉身走了。
我忍不住苦笑。
曾經的魏霖不是這樣的,他那時滿心滿眼都是我。
當初我在馬場救了差點摔下馬背魏霖,從那以後,他就纏上了我。
他日日來馬場陪我,看我馴馬,還會給我帶京城中樣式新穎的衣裳和首飾。
甚至還在征求我的意見後,親自去求皇上賜婚。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遇到了真心對我的男子。
可沒想到短短幾年,就物是人非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休息,魏霖走進房間,扔給我一雙玉佩。
是子母佩,應該是給我和孩子的。
這五年,他還是第一次送我東西。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歡歡喜喜地收下。
可這次,我鬆開手,母佩掉在地上摔碎了。
我把子佩塞回他手裏,輕聲說:“孩子在婆母院裏,日後你要送他東西,不用來我這裏。”
“蘇映月,你真是不識好歹!”
魏霖看著摔碎的母佩,臉色陰沉得可怕。
第二日,他就帶著方婉搬進了我院子裏的西廂房。
我讓貼身丫鬟去把他們安置好。
魏霖沉著臉衝到我床前,掐住我的下巴,冷笑著說:“你倒挺大方!”
說完,就氣衝衝地走了。
方婉站在房門口,捂著嘴輕笑,話裏全是挑釁:“生完孩子,你更像個黃臉婆了,蘇映月,你等著,住進西廂房隻是第一步,最後我肯定會搬進這間房。”
我閉上眼睛,平靜地笑了笑:“希望如此。”
方婉隻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莫名地生氣。
她在房間裏四處看了看,伸手拿起茶杯,狠狠砸在自己頭上。
血順著她的臉流下來,她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詭異。
她扔下茶杯,直直地盯著我,然後厲聲尖叫:
“夫人,我知道我不該對世子有非分之想,我就想在他身邊做個奴婢,你至於趕盡殺絕嗎?”
魏霖聽到動靜,從書房跑過來。
看到這一幕,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冷冷地質問我:“蘇映月,你發什麼瘋?你這是在殺人你知道嗎?!”
他連問都沒問我一句,就聽了方婉的一麵之詞,給我定了罪。
我早就知道,他從來都沒信過我。
見我不說話,他更生氣了,“過來道歉!”
說著,就捏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方婉麵前,還想按著我下跪。
我順著他的力道彎下身子,但沒跪下,而是撿起地上的茶杯碎片,狠狠刺進自己的手臂。
我舉著鮮血直流的手臂,看著魏霖笑著問:“這下你滿意了吧?”
魏霖的眼裏閃過一絲擔憂,他顫抖著手奪過我手裏的碎片,扔到一邊。
“我隻是讓你道歉,沒讓你傷害自己!”
讓我給方婉道歉,還不如殺了我。
我還未進宮做馴馬女時,和方婉是同鄉好友。
在和魏霖成親前,我出宮待嫁,意外在京城碰到了方婉。
那時她已經進了百花樓,成了裏麵小有名氣的姑娘。
許是看到我們的身份境遇天差地別,方婉竟對我起了嫉恨之心。
有一次,她假借敘舊把我騙到一個酒樓,然後將我和一個喝醉的男人關在一起。
那個男人壓在我身上。
我拚命反抗的時候,聽到門外傳來方婉和魏霖的聲音。
“世子,我本來想和映月敘敘舊,沒想到她帶了個男人......”
魏霖踹開門,把那個男人從我身上拉開。
我哭著跟他解釋,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可魏霖滿眼失望地說:“蘇映月,你為何變成這樣了?”
現在的魏霖,也是滿眼失望,和那日一模一樣。
“蘇映月,做錯了事不認錯,還傷害自己來逃避。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心疼你?”
他的目光又冷了下來,“我不會心疼,我隻覺得你歹毒又惡心。”
魏霖轉身抱起方婉走了。
我低頭看著傷口,無所謂地擦掉血。
還有兩天,我就能離開這裏了。
魏霖走後,我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我無父無母,嫁到國公府的時候,就帶了幾件衣服。
隻有一樣東西。
我從床底下拿出一幅滿是灰塵的畫卷。
上麵畫的人,是魏霖。
剛成親那時,我滿心都是對他的愛意,一直想著找個機會,跟他解釋那天發生的事。
可每次他見到我,不是貶低就是責罵。
隻有一次,我去找他。
他在廳裏小睡,嘴角微微上揚,睡夢中還叫著我的名字。
我偷偷看了他許久,沒忍住就把他的樣子畫了下來。
等他醒來,又變回了那副冷漠的模樣,看到這幅畫時,伸手就要撕掉。
我苦苦哀求,才把這幅畫保了下來。
“這幅畫怎麼還在?”
聽到這聲音,我猛地轉過頭,就見魏霖拿著一瓶金瘡藥,眼神冷冷地盯著我。
想起他以前對我的厭惡,我扯了扯嘴角。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我把畫撕成兩半,然後用蠟燭點燃,看著它燒成了灰燼。
接著,我轉身繼續整理衣服。
魏霖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衝上來握住我的手腕。
“為什麼要燒掉畫,那不是......”
他的語氣裏透著掩飾不住的慌張。
我不顧胳膊上傳來的疼痛,笑著對他說:“你不是不喜歡嗎?”
“從今往後,你不喜歡的事,我再也不會做了。”
你不喜歡的我,也馬上就要離開了。
魏霖的表情平靜下來,他把金瘡藥扔給我,“你能有這覺悟就好。隻要你以後別再管我,我可以搬回來睡。”
我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冷笑一聲:“我還要歡天喜地地迎接你嗎?”
他聽出了我語氣裏的不耐,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你這是什麼態度?蘇映月,這不是你一直盼著的事嗎?以前為了讓我回來睡,你用盡了各種手段,現在又在發什麼瘋?”
我冷笑一聲:“以前是我蠢!這五年來,你夜夜宿在花樓,魏霖,我嫌你臟!”
魏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他狠狠地一腳踹倒了旁邊的桌子,上麵的茶具碎了一地。
“蘇映月,你也幹淨不到哪去!”
說完,他轉身快步走了。
西廂房的燈亮了起來,窗戶上映出兩個親密的身影。
我知道,他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以前他就用這種方式羞辱過我無數次。
但現在的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平靜地關上窗戶,耐心地數著時間。
已經過了子時,還有一日,我就要離開了。
第三天,是孩子洗三的日子。
洗三宴上,國公府的親朋好友、官場同僚都來了。
本應由父母完成的環節,全由婆母代勞。
大家都知道我和魏霖婚後不和,也沒人多說什麼。
就在我以為洗三宴能平平安安過去的時候,魏霖帶著方婉來了。
他滿臉笑容地接過孩子,聽著賓客們的誇讚。
婆母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輕聲對我說:“看來霖兒還是能當個好父親的,你可以放心了。”
我微微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對。
果然,下一瞬魏霖就開口了:“娘,這孩子早產,身體不好。我特意找人算過,說這孩子得認個幹娘才能平安長大。”
“方婉的八字和孩子最合,所以我決定讓孩子認方婉為幹娘。”
認方婉為幹娘?
聽到這幾個字,我直接氣笑了。
“魏霖,你是不是瘋了?就算你不喜歡這個孩子,可他怎麼說也是國公府的血脈,你居然讓他認一個百花樓的花魁當娘!你是想讓他被人嘲笑一輩子嗎?”
魏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沒說話。
倒是旁邊的方婉,一臉委屈地拿出一張紙。
“世子夫人,你可以罵我,但別責怪世子!”
“世子是真心為了孩子好,他怕孩子被人說閑話,特意給我贖了身。”
我看著方婉手裏的贖身契,氣得渾身發抖。
魏霖的眼神變得更深了,好像故意要跟我作對似的。
“你總說方婉出身不正,現在她已經是良家女子了,當然能給我兒子當娘。”
“如果你不願意......”
他故意拖長了聲音,然後輕飄飄地給了我重重一擊,“不願意也沒辦法,我主意已定。”
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想衝上去阻止認親儀式。
可魏霖卻緊緊地拉住了我。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乳母抱著我的孩子跪下,朝著我恨了這麼多年的女人行了認親禮。
禮成後,方婉接過孩子,假裝溫柔地說:“世子,從今往後,我也是這孩子的娘了。”
魏霖捏了捏孩子的臉,輕輕笑了一聲。
他們那仿佛一家三口的樣子,像針一樣刺痛了我。
這一刻,我突然清醒了。
這五年來,魏霖從來沒有好好待過我。
要是我走了,方婉進了府,我的孩子能平安長大嗎?
我深吸一口氣,暗自下了決心。
這孩子,隻有在我自己身邊長大,我才能放心。
我壓下臉上的憤怒,擠出一絲笑容:“算了,世子也是為了孩子好。”
魏霖驚詫地抬頭看向我,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快服軟。
我沒理他,走上前,從方婉手裏抱過孩子。
我抱住他的那一刻,險些落淚。
這還是孩子出生後,我第一次好好地抱他。
我強忍著情緒,帶著笑容,最後一次以世子夫人的身份在賓客中周旋。
晚上,魏霖迫不及待地跑到我的院子,想問我今天為什麼這麼反常。
他心裏莫名有些不安。
因為在他的印象裏,我從來都不會服軟認錯。
但他還沒到我的院子,就看到了衝天的火光。
提著水桶救火的小廝崩潰地大喊:
“不好了!世子夫人抱著小公子點火自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