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能許願六次的係統,但許願一次,代價是失去一條命。
竹馬說他女朋友手腕上的疤太醜,讓我趕緊死一死幫她恢複。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死了,有什麼關係。」
他知道我有係統,但他不知道的是,這已經是我最後一次複活機會了。
後來我死了。
竹馬卻紅著眼把金牌一圈圈纏繞在我已經泡的水腫的屍體上。
笑著笑著就哭了。
「嫋嫋,約定好的。」
「咱們結婚。」
01
訓練結束後,我去遊泳館找遊萬裏一起回家。
他剛結束了一個百米訓練,自然的接過了周然遞過來的汽水。
他朝她笑,卻對我冷了臉。
他的同學用胳膊肘頂了頂他,笑的曖昧。
「遊萬裏,一邊是平衡木公主斐嫋,一邊是藝術體操女神周然。」
「你小子真是豔福不淺啊。」
他眼帶譏諷,當著我的麵,語氣嘲弄。
「你喜歡斐嫋?給你介紹介紹。」
「讓你也家破人亡試試。」
那同學閉嘴了。
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諱莫。
整個學校無人不知,遊萬裏的家破人亡,拜我所賜。
我蹲在泳池邊緣發呆,等遊萬裏結束訓練。
直到遊泳館人去樓空。
遊萬裏突然衝出水麵,把我拉進了水裏。
窒息感將我淹沒。
我沒有掙紮。
意識快要消失的時候,遊萬裏終於把我拉上了岸。
空氣湧入,我嗆了幾口水,胸口劇烈起伏。
他掐住了我的下巴。
「斐嫋,你是不是快死了。」
「那你快許個願,讓周然胳膊上的疤恢複如初。」
我喘著氣,弱弱的賠了個笑。
「萬裏,死很痛的。」
他勾著一抹快意且狠厲的笑。
「怕什麼,斐嫋。」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死,有什麼關係。」
他的笑落了下來,眼裏全是恨。
「我就是想讓你更痛。」
02
我14歲那年,父親出軌,母親被騙入傳銷。
她精神時好時壞,嘴裏天天念叨著要錢。
有一天她趁我不備,用一把鐵鍬砸暈了我。
一把水果刀從我的脖子割到小腹。
我就這麼死了。
死前,我許了一個願望。
「我不想死,希望媽媽不要殺掉我。」
畢竟我跟遊萬裏做了約定。
一起去M國體育聯賽比賽,一起拿冠軍。
他會拿著金牌娶我,我也會嫁他。
我闔上了眼,以為我不會再醒來。
這時,腦子裏突然響起一個機械聲。
「恭喜宿主綁定複生係統,六次複活,每次死亡前的願望會成真。」
「以下是願望限製條件。」
沒顧得上翻閱那個限製和條件,我興衝衝的跑到遊萬裏家。
「萬裏,我有超能力,我可以實現願.....望。」
卻沒想到,我複活了。
但那個死掉的人變成了遊萬裏的媽媽。
我媽把遊阿姨騙的傾家蕩產。
她扛不住,自殺了。
而我媽媽潛逃在外。
那個溫柔的阿姨就這麼躺在浴缸裏,被血和水包裹。
遊萬裏一臉淚痕,頹敗的眼裏卻湧上了希望。
「真的嗎?嫋嫋......那你能讓我媽媽活過來嗎?」
我抱住了遊萬裏。
「能,一定能的。」
但我最終也沒有能夠讓遊阿姨複活。
03
我答應萬裏會考慮一下。
但他不知道。
我隻有最後一次複活許願的機會了。
我想活著,能天天見到他。
或者至少死得其所。
遊萬裏隻是嗤笑了一聲。
「你就是怕痛罷了。」
我心裏發苦,卻不敢解釋。
遊萬裏恨我,更甚過恨我媽。
「斐嫋,你說所有願望都有條件,所以你不用死,那就得是我媽死是嗎?」
「說什麼限製,其實你就是怕痛,怕死!」
「憑什麼你的願望要用我媽媽的命買單?」
我縮了縮脖子,寬大的衛衣擋住脖子上係統還未複原的傷疤。
不是的,萬裏。
我都快用鋸子把脖子割斷了。
但係統鮮紅的大字都在反複提醒我。
「已經逝去的生命,無法複活。」
萬裏,我不怕痛,我也不怕死。
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
那一天,我跟遊萬裏照常一起回家。
冗長的小路盡頭。
我家本不該亮起的燈亮了起來。
我心裏咯噔一聲。
遊萬裏把書包往背上一甩,戲謔的低頭看著我倉皇的臉。
「斐嫋,你媽是不是回來了。」
他伸手把我推向了虛掩的家門。
「惡人還得惡人磨,你說是吧。」
他頭也不回的向對麵自己的家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我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但一股巨大的力量猝不及防的把我拽進了家門。
入目的是多年潛逃在外,依然不肯金盆洗手的媽媽。
她響亮的耳光打的我腦袋嗡嗡作響。
「錢呢?你把我的錢藏哪了?」
04
我媽折騰到了半夜。
我頂著一頭的血回到自己房間,默默地給自己處理傷口。
習慣性的看向對麵遊萬裏的家。
望過去的一瞬間,他房間的窗簾悠然落下。
那唯一的暖色,片刻後熄滅。
額角的血蜿蜒在我臉上。
我拿著幹淨的布條,擦掉了血和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的眼淚。
我們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時,麵對我媽的瘋狂,遊萬裏會拉著我的手。
說遊阿姨做了我最喜歡吃的糖醋裏脊,要不要今天去他們家住。
麵對我媽媽的鐵鍬,他會牢牢的把我擋在身後。
他每天早上都會多帶一份早餐,一瓶熱牛奶,因為我總是吃不飽。
他的零花錢全部都用來給我買各式各樣的小零食還有醫用藥品。
當他阻止不了我媽的時候,會在房間急的轉圈,直到我房間的燈亮起。
他會隔著夜幕跟我揮手,打著電話一直安慰我到睡著。
而後來,他對我再也沒有笑容。
打開手機,時間是淩晨四點。
六點的時候要集合去另一個學校參加表演賽。
我索性不睡了,躡手躡腳去了小廚房。
遊萬裏早晨不愛吃飯。
隻要給萬裏做了他最愛吃的素餡小籠包。
他就一定會讓我坐在他旁邊的。
我始終相信,我們的關係會有複原的可能的。
05
清早,我走上大巴車,第一眼就看見了遊萬裏。
他眼下帶著青黑,正靠在大巴車的玻璃上補覺。
我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的小臂,把小籠包遞給他。
他掀了眼皮看了看,視線落在我額頭的創可貼上。
他什麼話也沒說,接過小籠包,再次闔上了眼。
但他肩上的書包斜了下來。
裏麵裝了一瓶溫熱的牛奶。
我抿抿唇笑了。
這大概遊萬裏對我的,為數不多的好。
我十分珍惜。
我攏了攏隊服的短裙準備坐在他身旁。
一股液體卻突然灑在了我的裙子上。
我摸到一手鮮紅。
周然收回潑紅墨水的手,捂著嘴笑出聲。
「斐嫋,來例假了啊,收拾收拾吧。」
周圍其他女生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斐嫋,有換洗的衣褲嗎?」
「別為難人家,她那底褲穿了三年都不換個新的。」
「這麼惡心?」
「斐嫋,你媽不是騙了別人很多錢嗎?沒給你花啊?」
「你把遊同學家害的這麼慘,怎麼好意思坐他身邊的啊?」
我攥緊了那瓶牛奶。
裙擺上稀稀拉拉滴著紅墨水。
遊萬裏被吵醒,掀了眼皮,語氣不耐。
「能不能閉嘴,吵死了。」
我的眼睛微微顫動。
他是在幫我說話嗎?
但下一秒,遊萬裏冰涼的眼神掠過我的難堪。
嘴唇一張一合。
「你也滾,臟死了。」
06
遊萬裏的比賽在我前麵。
我坐在觀眾席上看著他。
他像一尾飛魚,刺破浪潮,拿下第一。
遊萬裏的臉上帶著意氣風發笑容,看上去心情不錯。
趁他高興,我給他發了消息。
想問問他今年我能不能去墓園祭奠遊阿姨。
還沒等到他的回複,我的比賽就要開始了。
平衡木表演賽。
開始的指令下達,我揚起笑,躍上了熟悉的平衡木。
前軟翻,後手翻,屈體倒叉。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遊刃有餘。
許教練笑的合不攏嘴。
不久前,她把整個體操隊唯一一個去M國體育聯賽參賽的機會給了我。
我捏著那個燙金邊的邀請函內心無限澎湃。
我知道,身為百米遊的健將,遊萬裏也同樣被學校選去參賽。
這是我們共同的夢想,為此我們努力了很久。
這是我們早就我們約定好了的。
就算他還是恨我,那我們可以換過來,我用我的金牌來跟他求婚。
一個翻轉,腳下突然紮進了異物。
尖銳的圖釘刺破皮膚。
我身形一晃,汩汩的鮮血前仆後繼的冒出。
我看向場邊候場的周然,她叉著腰,耀武揚威的朝我揚了揚下巴。
是她做的。
但這點痛微不足道。
我麵色不改的做了最後的幾個高難度動作,在一片喝彩中跳下平衡木。
比賽結束後,我第一時間就衝去了換衣間。
萬裏應該回複我了。
剛打開櫃子掏出手機,一雙手卻比我更快。
周然捏著我的手機,讓她的跟班把我按在原地。
她站在離我十米遠的地方,在地上灑下一片圖釘。
少女嬌美的臉笑的純真。
「斐嫋,遊萬裏給你發消息了。」
「你從這些圖釘上走過來,我就把手機給你呀。」
07
我攥緊了拳頭。
「我跟你沒有仇,你為什麼要處處針對我?」
周然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斐嫋,你不會不知道你爸的出軌對象是我媽吧!」
「他搞得我家支離破碎,我媽不要我了,我抑鬱症了三年,自殺了無數次!」
「你以為我手上的疤是怎麼來的?」
「斐嫋,你還了遊萬裏的債,怎麼不還還我的債?」
「你不是有那個所謂的係統嗎,那你還不趕緊死,給我修複傷疤,你還在等什麼呢?」
我攥緊的拳頭霍的就鬆了。
巨大的無力感襲擊了我。
還債。
究竟還有多少債,需要我還。
我甩開了那些人鉗製我的手,在周然驚愕的目光下,麵不改色的從成片的圖釘上走到她麵前,一把搶回了自己的手機。
果不其然,遊萬裏的回複隻是一句。
「你別來惡心我媽。」
那天,我忍者劇痛踩著黏糊糊的鞋襪回了家。
屋子裏一片狼藉。
我媽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值點錢的家具都賣了。
我歎了口氣,從上鎖的衣櫃裏拿出了一早就準備好的花束和點心。
遊萬裏今年也沒有同意我去看遊阿姨。
但我每次都會提前一天偷偷溜去墓園。
到墓園後。
我拿出紙杯掏出啤酒,給遊阿姨也倒了一杯。
自己一口悶了半瓶啤酒。
「遊阿姨,萬裏今年還是沒有原諒我。」
「曾經跟你約定好的事,可能完成不了了。」
我跟遊阿姨曾有一個秘密的約定。
萬裏從小就沒有爸爸,她說萬裏其實有些孤僻,性格十分別扭。
她希望我能一直陪在他身邊。
因為隻有在我身邊,萬裏才會開心。
我苦笑。
才不是呢阿姨。
現在他認為我間接害死了你,他恨我恨的要命。
我跪了下來,嗑了三個響頭。
「阿姨,對不起。」
「如果當年我沒有許那樣的願望就好了。」
「如果當年死掉的是我就好了。」
我抬頭看著遊阿姨溫柔的笑臉。眼淚劈裏啪啦滴在地上。
「遊阿姨,我跟我媽都對不起你,我——」
「斐嫋!」
遊萬裏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誰讓你來的。」
「我不是說了,別來惡心我媽?」
08
遊萬裏揪著我的衣領把我拉起來,拽著我的手腕往墓園外走。
墓園的不遠處就有一個小山坡。
大概有三層樓那麼高。
他鬆開我的手,聲音冷漠。
「你不是有係統嗎,跳下去,死一次,讓周然手腕上那個傷疤痊愈。」
「如果你活過來,我就信你真有那個破係統,我就真相信那個破係統的限製條件確實救不了我媽。」
我看著他緊繃的臉,淚水前仆後繼的湧出來。
「萬裏,我許願次數快沒了。」
「這次我是真的會死。」
「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我們以前明明很好的,你最近對我也很好的......」
他冷冷打斷了我的話。
「斐嫋。」
「你是不是誤會了。」
「我對你好,是因為答應了我媽,是她要我照顧你,要我保護你,根本不是我自願。」
他譏誚的眼神劃過我的臉。
「我恨不得你跟你媽永遠消失。」
就好像是有人給我腦袋重重來了一拳。
我的大腦一片嗡鳴。
我看著遊萬裏那張憤怒又憎恨的臉。
才終於明白,我們終究回不去了。
我垂了眼,看向了那個足足有三層樓那麼高的山坡。
心裏一片死寂。
就那麼死了也好。
能當一回真正的飛鳥。
遠離情愛的囚籠。
我沒再說話,蓄起所有的力氣,在遊萬裏驚愕萬分的表情中縱身一躍。
耳邊傳來劇烈的風聲。
掩蓋了遊萬裏急切的嘶吼。
我閉上眼,心裏默默許願。
「係統,最後一個願望,我留給我自己。」
「我再也不想愛遊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