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攻略對象們曾經有多愛我呢。

光是我一句口渴，他們都能跑死十匹千裏馬，就為了給我取來天山雪水。

可如今，我卻天天將他們最重要的印信砸得粉碎。

甚至往飯裏摻砒霜，想毒死他們。

沒錯，我不想活了，也不想讓他們活了。

當荷花池裏的水奪走最後一絲氧氣時，我好像聽見遠方傳來撕心裂肺的喊叫。

1.

我縱身越入冰水的一瞬間，帶著腥味的池水猛地灌入鼻腔。

再忍忍，馬上就能見到爸爸媽媽了。

當年胎穿成將軍府嫡女時，係統曾許諾隻要攻略任意一位天命之子，現實世界裏的我就能獲得萬貫家財。

這筆錢不止能幫我給腎衰竭的父親找到腎源，還能讓我們家這輩子衣食無憂。

耳畔炸開朦朧的爆竹聲。

十七歲那年，我為少年將軍試藥落下寒疾，他攥著我發抖的手說以後不讓我吃一點苦。

十八歲那年，我為給小叔叔偷來敵軍布防圖而身中毒箭，他抱著渾身是血的我，說這恩情要用一輩子來還。

十九歲那年，我助攝政王重攬大權，自己卻活生生被叛軍打斷三根肋骨，他攬著我說要我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這三個本來與我糾纏半生的男人，現在卻因為女主對我恨之入骨。

終於，我要死了。

可我卻被人從水中強行救了出去，緊接著巴掌就落在了我的臉上。

一道冷透的聲音傳來。

“不裝了？”

我尋著聲音看過去，一個渾身肅殺之氣的少年將軍摩挲著手中長鞭，雙眸仿若淬了冰，死死盯著我。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宋雲驍......”

“大膽宮婢，竟敢直呼本將軍名諱！”

他抽出長鞭狠狠的打在我身旁地上。

嗬，說來也諷刺。

他手中這條鞭子還是我摔斷了腿，才尋來最好的犀牛皮親手編成的。

是我忘了，他早就不是整天跟在我身後喊我“姐姐”的少年郎了。

現在這位氣的要用鞭子抽我的少年將軍號稱大涼戰神。

當初他們家功高震主被扣上謀逆的罪名，是我拚死救他一命。

那幾年，我無微不至地照顧他，一邊撫慰他心裏的傷痛，一邊請最好的先生教他讀書習武。

之後他去參軍，一戰成名。

可他性格執拗，不屑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我又暗中安撫在朝中被他下了麵子的大臣，他才得以在朝堂之上站穩腳跟。

可現在，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了。

三年前，就在我嫁給攝政王令狐懷徹那天。

蘇幼薇卻突然暈厥過去。

她的侍女一口咬定是我嫉妒蘇幼薇才下此毒手。

無論我如何解釋都沒人信我。

小叔叔將我逐出族譜。

令狐懷徹不顧昔日舊情直接把我打入奴籍，任憑我被閹人磋磨三年。

宋雲驍則是特意來柴房廢了我一身武藝，眼睜睜看著我被婢女日日欺壓。

“幼薇那麼善良，你怎麼下得去手？”

“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把你千刀萬剮都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如今，係統正式宣告我的任務失敗。

我隻想盡快回到現實世界照顧我爸。

忍住冷風的侵襲，我眼含熱淚。

“你們不是都想讓我死嗎？還救我幹什麼！”

“我想你死？沈令月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現在要殺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想死也得挑個日子，今天是幼薇大婚之日，你是想惡心誰？”

嗬，原來宋雲驍是怕我的血弄臟了蘇幼薇的婚服。

沾了水的衣物緊貼身體，他命侍女把我壓回掖庭，任憑不安分的侍衛朝我身上瞄。

宋雲驍站在門外，連柴房門都不願意進，好像進來了就會玷汙了他高貴的身份。

“什麼時候幼薇願意原諒你，你就什麼時候給她去磕頭賠罪，在這之前，你就在這好好反省。”

正合我意，這回沒人再來阻止我尋死了。

等人把柴房的門關上，我用盡全身力氣直直撞向大門。

木板叩在腦門上，鑽心的疼瞬間炸開 ，血順著臉頰汩汩而下，模糊了視線。

爸爸，我馬上就能回家陪你了，你等等我。

一片血色中，我恍惚看見宋雲驍慌張的從懷裏掏出帕子往我頭上按。

“沈令月，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倔得跟頭驢一樣！”

“你今天非要死是不是？”

我輕輕拂開他的手，抬眼對上他銳利的目光。

“我想做的事沒人能攔得住，包括你。”

他被我氣的來回踱步。

“你好樣的沈令月。”

“要死滾出去死，別死在這裏，臟了幼薇的眼。”

想當年，我雖然把他從死人窩救出來了，可他心理上仍然受到了創傷，一直不肯開口說話。

每當我不理解他表達的意思，他就會急得在地上轉圈，後來在我夜以繼日的不斷引導下，他才願意開口表達自己。

他還生上氣了，果然還是小孩脾氣。

還說我倔，這些年裏我要是像他這麼愛生氣，

即便沒被這些勢力的仆人們欺負死也要氣死了。

“你安分一點，我派人叫你小叔叔來接你回家。”

“出了攝政王府，你愛幹什麼幹什麼。”

回家？現在那個地方隻能被稱為沈家，而不再是我沈令月的家。

當年蘇幼薇暈倒，沈長暉可是第一個衝上來把我踹倒在地，並在眾人麵前說要與我斷絕關係，即日逐出沈家。

回家又能比現在好過多少？

算了，反正我是要死的，回沈家後成功的幾率反而大一些。

我原以為沈長暉不想見到我，會隨便派個小廝來打發我。

可他卻親自來了，一路上還寸步不離地跟在我後麵。

2.

“到哪裏都不安分，我這麼多年就養了你這麼個蛇蠍心腸的侄女。”

“早知道當年你會傷害幼薇，倒不如生下來就把你掐死。”

我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對我惡語相向的男人，小叔叔原來不是這樣的。

我父母戰死沙場後，小叔叔怕我受委屈就把我接到他府中，

家中長輩勸他子嗣為重，應該有個小公子繼承將軍府的衣缽才好。

可小叔叔卻將年幼的我抱在懷中，摸著我的臉笑著說：“我們小令月未必比不上男兒。”

在他的的鼓勵下，我一心撲在了習武上，為了重振將軍府門楣，我常常束發裹胸深入軍營，與將士們一同訓練。

那年戰事吃緊，為了幫小叔叔分憂，

我孤身一人深入敵營卻不幸陷入重重圍困，一番拚死搏殺後，雖把布防圖帶回了軍營，自己也身中毒箭。

一向沉穩的小叔叔看到渾身是血的我，瞬間紅了眼眶，衝過來把我抱進懷裏：

“令月，布防圖遠不及你重要，我寧可不要這布防圖也不能失去你。”

那一刻，我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自從蘇幼薇出現後，這一切都變了。

蘇幼薇出身於書香門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舉手投足之間盡是與我完全不同的風雅。

她出現後，小叔叔的全部目光都被她吸引去了，從那之後小叔叔再看到我練武回府就常常訓斥我。

“看看幼薇，再看看你，整日像個男子般舞刀弄槍，一點都沒有女兒家的端莊優雅。”

有一次，蘇幼薇在街上被人搶去了銀袋子，我仗義出手給她找回了銀錢，還把那賊人抓去報官。

可被沈長暉知道後，他不但沒有誇讚我，反而說我行事粗鄙，做事魯莽。

從那之後他再也不讓我去軍營，整天把我囚與後院讓我學蘇幼薇的一舉一動。

後來，蘇幼薇暈倒，他把我逐出族譜，趕出家門。

“從此，沈家再無沈令月。”

從雲端墜入深淵，誰見了我都要來踩一腳。

宋雲驍喉結上下滾動，猶豫半晌後開口。

“她可能是因為今天攝政王和幼薇大婚一事受了刺激，一直尋死覓活的，你還是小心看管......”

他話音未落便被沈長暉輕笑著打斷。

“若我現在看到的是具屍體，我還要稱讚她一句有骨氣。”

“宋將軍你久經沙場，怎被這些後宅婦人的伎倆迷了眼？她這般惜命之人，怕是手指頭擦破點皮都要嚎個好半天。”

“當年我把她囚於後宅，琴棋書畫學的稀巴爛，這些拿捏人心的法子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宋雲驍聞言怔了怔，自嘲般低下頭輕歎一聲。

到了將軍府後，小廝給沈長暉端上鎏金香盒，他斜倚柱廊譏笑開口。

“今天幼薇大婚，我要給她去送賀禮，你最好趁早收起你那些齷齪心思，說不定......。”

我不想聽他後麵的話，一把搶過香盒把臉埋進嗆人紅粉裏。

這香粉裏摻了大量曼陀羅花粉，遇熱則毒。

可誰讓蘇幼薇喜歡呢，即便知道這香有毒，每次蘇幼薇來之前，沈長暉便要命人在全府各處焚此香三天，弄的兵器架上都是這甜膩膩的味道。

我曾在後院被這香熏的嘔血，我擔心將士們被熏的頭暈目眩。

蘇幼薇就哭的梨花帶雨：“想必是姐姐不喜歡我的熏香，那我以後便不來了。”

沈長暉當即拔劍劈斷庭中老鬆，劍鋒直指我咽喉。

“你未免太小家子氣了，這香又不是日日都熏，隻燃幾天有什麼大不了的？”

“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滾回你的後院練琴去。”

濃香嗆進肺腑，喉見泛起血腥氣，沒想到昔日用來折磨我的東西，今日卻能助我一臂之力。

“你瘋了嗎？這是能吃的東西嗎？吐出來！”

他尾音發顫，兩指探入我喉間，在我唇上刮出血痕。

我死死捂住嘴，咬緊牙關喉間溢出破碎嗚咽聲。

“沈令月，你以為這招就能威脅我？”

他忽然發了狠勁，隻聽嘎嘣一聲，我的下巴就被他捏脫臼了。

接著，他抓著我的臉往將軍府看門狗的水碗裏按，冰水混著胭脂在石階蜿蜒成血淚般的痕跡。

急促的馬蹄聲踏碎滿院寂靜。

令狐懷徹身邊的侍衛急急忙忙衝進院內。

“大人，我們家王妃喝完合衾酒之後就暈過去了，攝政王有令，即刻壓沈姑娘回府。”

3.

我霎時感覺天旋地轉，隨即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耳畔傳來宋雲驍的咒罵。

“你個人麵獸心的女人，竟然還敢害幼薇！虧我剛才還可憐你！”

“起來！你剛才吞曼陀羅粉的時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現在想去來裝暈了！”

沈長暉抓著我的頭發迫使我抬頭。

“宋將軍看見了吧，這是她的慣用伎倆。”

“現在知道怕了？你以為裝暈就能逃過一劫？我告訴你不可能，你就是爬也得給我爬到攝政王府給幼薇一個交代！”

我現在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太好了，我終於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