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18歲，我喜歡上了爸爸的死對頭。

20歲，我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嫁給了他。

23歲，我成了圈裏最年輕的寡婦。

他死在我最愛他的那一年，我拿30年的壽命，與神秘當鋪做交易，換與年輕時的他重逢一年。

1996年的暴雨夜，我渾身濕透的撞進了17歲的沈沉舟的懷裏。

卻發現他喜歡的是與我相貌有八分像的蘇芸芸。

他拿傘舉過我的頭頂，眉頭輕挑的盯著我：“跟蹤我？”

我看著他，淚眼模糊地笑：“我來討債。”

討完債後，我跟他就沒有往後餘生了。

1

聞言，他疑惑的皺眉。

“蘇允晚，今天讓你帶早餐的錢，不是早就放到你抽屜裏了嗎？咱們是兄弟，這點小錢你可不能跟我斤斤計較啊。”

沈沉舟脫下校服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撐傘準備送我一起回家。

可下一秒，他直接甩開了我，把我丟在了雨裏。

原來蘇芸芸也沒有帶傘。

“蘇允晚，你皮糙肉厚的，就委屈你自己回家了！對了，記得回家幫我把校服洗了！”

他撐著傘，追著蘇芸芸揚長而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青春張揚，與記憶中40歲霸道又溫柔的“叔叔”完全不一樣。

此刻他隻是我的同學。

沒有像爸媽偏心弟弟時，出麵為我撐腰。

沒有像之前那樣，在地震中拿命護著我，還哄著我說，他一直在等我，求我一定活下去。

沒有像結婚後那樣，一次又一次的縱容我的胡鬧，我說怕打雷下雨，他連夜坐飛機趕回家陪著我。

他不喜歡我。

他喜歡的是蘇芸芸。

而蘇芸芸，是我那未曾謀麵，遠在國外的小姑姑。

我用30年壽命交換的重逢，知道了自己是姑姑的替身。

我自嘲一笑，淋著大雨回家。

“蘇允晚，上學了！我校服你幫我洗了沒？”

翌日清早，沈沉舟和往常一樣，敲響了我的家門。

我高聲應了句：“來了。”

拿起一旁早就清洗幹淨，曬幹的校服，急匆匆的去開門。

沈沉舟滿臉笑意地站在門外，跟我碎碎念。

“昨天，我送蘇芸芸回家，她為了感謝我，說今天要請我喝珍珠奶茶！”

“蘇允晚，你說，她是不是也喜歡我呀？”

聞言，我又想到了20年後的沈沉舟。

他在商場上運籌帷幄，卻唯獨與我的父親不對付，兩個人爭鋒相對，明明兩家公司沒有任何的商業競爭，卻依舊互看不順眼。

又想到多年未曾歸國的姑姑，我的神色黯淡下來，可能他們的恩怨就是從這段感情開始的。

沒等我回過神，沈沉舟就拉著我的手下樓。

“你在等什麼呢？今天是蘇芸芸值日，要是去早一點，還能看到我女神擦黑板！”

我坐上了他的自行車後座。

看著煙火氣息的街道，以及沈沉舟飛揚的衣角。

我感覺的出來，他今天非常的高興。

因為他即將的約會，因為他能見到心上人的歡喜。

我的心臟纏上細密的痛意，喃喃的問。

“沈沉舟，你......愛過我嗎？”

交易的一年期限，現在隻剩下了一個月。

可我卻不是他生活的參與者，而是旁觀者，痛苦又貪婪的窺探著屬於他跟心上人的青春和浪漫。

早課。

蘇芸芸因為遲到沒有及時擦黑板。

老師黑著臉，直接在課堂上發了火。

“班長，今天擦黑板值日的同學是哪個？”

沈沉舟慌亂之下，毫不猶豫的指認我。

“今天應該是蘇......允晚值日！”

全班安靜的詭異，大家都知道今天是蘇芸芸值日。

他仿佛也意識到了自己做的不對，偷偷的往我手心裏塞了塊巧克力。

每次看到巧克力，我就會想起，小時候這個怪叔叔總會拿著巧克力哄我。

而他現在給我巧克力，卻不是單純的想哄我，而是讓我替他喜歡的人背黑鍋。

我壓下眼底的酸澀，沒有辯解，低頭認罰。

“我和蘇芸芸換了值日，對不起，老師。”

其實這一年來，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

隻要蘇芸芸攤上事，沈沉舟都會把我推出去背鍋。

耳邊傳來了同桌恨鐵不成鋼的聲音。

“蘇允晚，你能不能有點骨氣，舔狗也不是你這樣舔的！”

聽著同桌的諷刺，我沒有反駁。

一開始是怨恨過沈沉舟把我當成了姑姑的替身，但是想到了之前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我就再也恨不起來了。

在未來。

我們結婚後，我的脾氣一直不好，而他一直遷就我，安撫我，做我情感上的導師。

就連他坐上的那架失事的飛機，也是我無理取鬧，深夜吵著想他，他才馬不停蹄的訂了機票，深夜回來陪我，卻......再也沒有回來。

現在我所做的一切，就當是和那個無底線包容我的沈沉舟，做最後的道別吧。

晚自習最後一節課下課，我在校門口等了很久的沈沉舟。

他站在教學樓2樓，拿著杯奶茶朝我晃了晃，笑臉盈盈的炫耀：“蘇芸芸請我喝的。”

“你說，我要不要趁機跟她表白？”

我剛準備開口，他身影猛然就從過道中消失。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我盯著樓道的那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我的耳後響起：“你在發什麼愣？回家啊！”

我點了點頭，跳上了他自行車的後座，看著他有些挫敗的背影，忍不住開口詢問。

“她......接受你表白了嗎？”

他沉默了許久，有些有氣無力的說：“算接受吧，可是她想讓我考上重點大學，才和我在一起。”

學校裏誰都知道，沈沉舟雖然是班長，但是學習成績非常差，除了語文之外，其他的科目從來都沒有及格過。

想考上重點大學，簡直難於上青天。

蘇芸芸提出這個要求，想來是很委婉的拒絕了。

我本來準備開口安慰沈沉舟，卻發現他滿臉堅定得給自己打氣。

“所以我一定要考上，蘇允晚你成績那麼好，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現在我突然想起來，為何成績那麼差的沈沉舟，卻是南大的畢業生。

原來他為了蘇芸芸，真是下足了苦功夫。

一年前我剛來的時候，也無數次勸他好好學習，他當時戴著耳機打著遊戲，漫不經心的對我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可沒想到，蘇芸芸輕飄飄的一句承諾卻讓他充滿了幹勁。

我自嘲一笑：“好，我幫你。”

晚上，他來到我家寫功課，我們並排坐著，我為他講解題目。

他神遊似的聽著。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拍大腿，有些討好的對我說。

“之前我看貼吧裏說去雞鳴寺求一張逢考必過的符，特別靈驗，可是明天我安排了補課，要不你替我去求吧！”

“好允晚，兄弟的幸福都把握在你手裏了，你可不要拒絕我啊。”

我有些茫然的回過頭，因為貼的很近的原因，柔嫩的唇迅速的滑過了他的臉頰。

刹那間四目相對，整個臥室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2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沉舟突然爆了句粗口：“靠！”

“蘇允晚，誰讓你隨便回頭的？”

他有些氣急敗壞的推開我，整張臉漲得通紅。

突然而來的意外讓我有些手足無措，可麵前男人那像碰了屎一樣嫌棄的表情，隻讓我覺得難堪。

“我不是故意的......”

他沒等我說完，直接帶著作業本頭也不回的走了。

走之前丟下了一句：“記得幫我去求符。”

我呆愣的站在原地，過了很久我才發現我在貼吧上關注的帖子，樓主進行了更新。

““啊啊啊啊，差一點就貞潔不保，我可要把我的初吻留給芸芸！””

“蘇芸芸說，等我考上重點大學就和我戀愛，你等著吧，小小985輕鬆拿下！”

瀏覽著帖子的內容，我不由得鼻頭一酸，眼淚就跑了出來。

我像一個窺探幸福的小偷，偷偷的關注了沈沉舟為了追求蘇芸芸所開的帖子。

每一次都會在他更新之後，匿名評論一句：“加油。”

第二天，我逃了補習班的課，去了雞鳴寺。

方丈給了我一張符紙，叫我把願望寫在紙後，然後放進福袋裏密封起來，以後都會心想事成。

我在紙的後麵寫下。

“隻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生活，我就不後悔今日所做的一切，我會把年輕的你和成熟的你都留在我的記憶裏，然後徹底離開你的生活，願你得償所願，考上理想的學校，愛上想愛的人。”

我掏出了懷中一直保存很好的小玉吊墜。

這是他之前送給我的定情信物，跟我一起回到了這裏。

現在，我把它係在這個福袋上，還給沈沉舟。

他拿到了福袋，抬頭隨意的說了句：“謝了。”

就把福袋塞回了書包裏。

然後沈沉舟有些羞澀的掏出了吉他，他清了清嗓子：“我最近練了一首歌，你幫我聽聽，能不能唱給蘇芸芸聽？”

情非得已的前奏響起，熟悉的嗓音回蕩在我的腦海，屬於我和他的曾經的一幕幕不斷的在眼前浮現。

記憶裏，40多歲的沈沉舟，會在我鬧脾氣時彈吉他，唱歌哄我。

“允晚，你知道的，這輩子我隻在你麵前唱過歌。”

“所以我的好老婆，你就別生氣了。”

想到這裏，我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

沈沉舟頓時著急起來：“我唱歌真的有那麼一言難盡嗎？把你難聽哭了。”

年輕和成熟的他，兩張臉在我眼前重合。

我垂下眸子，低低地說了聲：“嗯，難聽哭了。”

他歎了口氣：“看來還得練，我可舍不得讓芸芸聽這種噪音。”

我站在原地心裏酸水翻湧，卻不能有任何的表示。

晚上躺在床上，沒了那顆小玉吊墜，我頓時整個人心慌的厲害。

想起未來的一幕幕，我突然想自私一點，想留下一點屬於我們的東西，一點就好。

第二天，我準備問沈沉舟拿回福袋上的小玉吊墜。

給他打去了電話，接電話的人卻是蘇芸芸。

她聽到了我的聲音，愣了愣，語氣冰冷的問：“請問你找沈沉舟什麼事嗎？”

我如遭雷擊，試探的開口，聲音都帶著顫：“你們在一起了？”

“沒有，是他請我來看話劇，我可看不上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廢物，如果他能考上一個好大學，我倒是可以和他試一試。”

聽著蘇芸芸高高在上又施舍的話語。

哪怕知道對麵的人是我的姑姑，我依舊來了氣：“你憑什麼這樣踐踏沈沉舟的真心？”

她笑了：“他自己樂在其中，你替他出什麼頭？”

“再說了，他就沒有踐踏你的真心嗎？蘇允晚，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你成績優秀，家境不錯，別老是圍著一個男人團團轉，看起來就十分廉價。”

我頓時啞口無言，接著說了句：“我想問他要回福袋上的小玉墜。”

“那個啊......他送我了。”

說完，“啪”的一聲，蘇芸芸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不肯相信，來到了沈沉舟的家，看到為他求來的福袋放在桌子上，而那個小玉吊墜真的不見了蹤影。

原來，他真的把它送人了。

等了一晚上，沈沉舟都沒有回來，他父母說陪同學出去看星星去了。

第二天開學，我一眼就看到了蘇芸芸手機上的吊墜。

蘇芸芸仿佛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刻意晃晃手機，有些挑釁的笑了。

我站起身，走到沈沉舟的麵前。

“那是我的吊墜......”

話還沒說完，突然發現站在我麵前的沈沉舟，眼裏是我沒有見過的森寒。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拉著我的手，直接把我拉到了樓梯間。

指責劈頭蓋臉的砸在我的臉上。

“不管芸芸有沒有答應我的追求，那都是我自願的，你憑什麼打電話的時候去罵她？”

我臉色一白，直接反駁：“我沒有......”

沈沉舟不聽我的解釋，不管不顧的繼續說。

“放在福袋外麵的小玉墜而已，送給我就是我的東西，我送給喜歡的女生沒毛病吧！”

“你再這樣從中作梗，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說完，他越過我回了教室。

我壓下心底的委屈跟了上去。

就在我回到座位之前，班上一個同學被絆了一跤，恰巧撞到了我的桌子，我課桌椅裏的草稿本就這樣地落在了地上。

我慌的想要去撿起來，那同學卻搶先一步拿起了那個本子。

翻了幾頁之後，他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興奮的大喊。

“真是不得了，沈沉舟你魅力真大，蘇允晚草稿本上寫的都是你的名字！”

“名字後麵還畫了小愛心喲！”

原本喧鬧的教室瞬間變得寂靜。

下一秒，整個教室就像炸彈落入水麵一樣，頓時沸騰了起來。

我衝了過去，想要搶回我的草稿本。

可有一雙手比我更快。

沈沉舟拿過了草稿本，簡單的翻了兩頁，臉色開始陰沉的可怕。

“蘇允晚，難怪你總是挑撥我和芸芸的關係，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睡我？”

他當著我的麵直接把我的草稿本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從今往後，你離我遠一點。”

他沒有開玩笑，接下來的日子裏，他鐵了心的想要和我保持距離。

哪怕是目光撞上了，他也隻會回敬我一個白眼。

我沒有像之前一樣，舔著臉上去求原諒，隻是默默數著離開的時間。

很快，到了12月31日晚上的11點半，距離我離開還有最後的半個小時。

班上的同學們相聚著一起去江邊看煙火跨年，隻有我一個人默默的走在最後。

神遊的我，沒有看清眼前的路，直到我撞上了一個壯碩的胸膛。

“蘇允晚，馬上就要跨年了，你沒什麼話和我說嗎？”

沈沉舟站在我麵前，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的神色晦暗不明。

而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覺得我惡心，但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做了，希望你以後可以好好照顧自己。”

“再忙也要記得按時吃飯，如果以後妻子太任性一定不要順著她的脾氣來，晚上的飛機能不坐就不坐......”

我絮絮叨叨的囑托著，他臉色微變，整個人顯得有些慌亂不安。

“你說這些幹什麼？”

我繼續開口：“沈沉舟，你很優秀，我相信蘇芸芸一定會喜歡你的。”

“如果以後你沒有和她在一起，也不要找替身......這樣不僅對你，對那個女孩都是一種欺騙，她會非常難過的。”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我，沉默了很久開口：“我不會做這麼不負責任的事。”

也許現在的他覺得自己不會。

可未來的他，不僅找了一個和蘇芸芸很像的人，那個人還是她的侄女。

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

我釋然一笑的揮揮手：“你們去玩吧，我有事先回家了。”

他急著追我，“我送你回去......”

我搖頭拒絕：“不用了，謝謝你。”

蘇芸芸走了過來，親切地挽住了沈沉舟的手臂：“煙花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快點過去吧。”

他看了我一眼：“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點頭，朝著人群反方向離開。

走著走著，我想起了這一年和未來經曆的事情相重疊，怎麼會不愛呢？

可我更希望你這次得償所願，愛到想愛的人，以後，我們就不要再相遇了。

隨著煙花升空，我也徹底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沈沉舟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是有些不安，別人都在欣賞煙花，他卻看著我離開的方向微微的出神。

這時，我的同桌突然問了他一句。

“蘇允晚明天就要出國留學了，也許以後都見不著了，不跟我們一起跨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