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她叫沈清羽，是公子的青梅竹馬。

十二年前，寧安王強娶沈清羽為王妃。

但寧安王權勢過盛，遭到皇上忌憚。

大皇子在寧安王迎娶的側妃嫁妝裏藏了幾箱子兵器，趁機給他安了一個蓄意謀反的罪名。

寧安王被流放。

公子把沈清羽接了回來。

這時我才明白，公子為大皇子做了那麼多臟事，原來都是為了沈清羽。

當天晚上，程棲竹就被押去了沈清羽房間。

我被沈清羽的丫鬟攔在門外。

“我家小姐和善，不會為難一個妾室。”

沈清羽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我不好說什麼。

隻好讓小廝去給公子送信，自己等在門外。

整整兩個時辰，程棲竹沒有出來，公子也沒有回來。

屋內的音樂聲和重物落地的悶響，也沒有停下。

“青雀，進，進來......”

這是程棲竹第一次要求我做事。

門打開了一條小縫，程棲竹纖細的手指從門縫裏伸了出來。

下一秒，門又被人從裏麵重重關上，程棲竹的手指被門死死夾住，隨之而來的是她痛苦的哀嚎。

“啊！”

沈清羽的丫鬟一腳踹在了程棲竹的肚子上，程棲竹的手指順著門縫滑到了門下麵。

白嫩的手指被門邊木刺穿透，鮮血淋漓。

“她是林公子的暗衛，你算什麼東西？我家小姐的替代品而已，也敢指使她？

“繼續跳，不是很會跳舞嗎？跳到我家小姐滿意為止！”

熟悉的鞭子聲這次落在了程棲竹身上。

那是公子用來責罰下人的鞭子。

房門從裏麵打開，林青羽丫鬟的鞭子狠狠落在程棲竹後背上、腿上、肚子上。

僅剩的裏衣爛成了碎布條子，後背的鞭痕深可見骨。

腳腕青青紫紫扭曲著，不知道歪到摔倒了多少次。

兩腿之間更是慢慢滲出血液。

公子沒來，去送消息的小廝倒是帶回來句話。

“公子說，程棲竹可以回房間休息了。”

程棲竹還沒走回房。

我就把一碗落胎藥就送到了她房中。

跳了兩個時辰舞她沒哭，被鞭打的時候她也沒哭。

唯獨看到那碗墮胎藥的時候，她哭了。

她笑的依舊溫和，嘴角揚起的弧度卻十分僵硬。

我說：“可以不喝的，反正這些年我忤逆過公子幾次，大小的懲罰都受過，不差這一次。”

程棲竹扭頭看我，蘊著淚的眼裏，繁雜的情緒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隻剩下堅定。

她說：“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我挺想說我其實很討厭她來著，但是沒等我張口。

她已經端起落胎藥。

我上前去搶藥碗，碗裏連藥渣都沒剩下。

很快，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滾落，她疼的蜷縮在地上，整個人都在抖。

我著急，破門而出去抓府醫。

府醫到時，程棲竹已經攥著被子暈死了過去，手背上的血管青灰青灰的。

身下血流不止，粉色的被褥被染成了深紅色。

府醫忙放下藥箱，吩咐丫鬟去取參片來吊住程棲竹的命，又讓婆子去取水換被褥。

一屋子丫鬟婆子亂成一團。

我守在床邊，額間也急出了汗珠。

程棲竹躺在床上，即使暈了過去，兩條柳葉眉還是因腹痛皺成了一團。

沈清羽的丫鬟趁亂混進來查看情況。

看見她那副得意的神情，我忍不住揪著她去了公子的書房。

剛走到公子書房外，就聽到沈清羽的哭聲從房裏傳出。

沈清羽依偎在公子懷裏嬌嗔。

“見沈，這些年，我都是靠著與你的約定，才在寧安王的虐待下堅持下來的，你還記得嗎？”

委屈的淚水，似要訴說多年的不幸。

公子擦去她臉上的淚，滿眼心疼，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和心疼。

“你說，我會是你唯一的妻子。”

公子點點頭：“我沒有忘，自不會辜負你的。”

我第一次為程棲竹感到不值，受委屈的明明是她才對。

沈清羽得了公子的允諾，收起委屈，換了個主子的語氣。

“她死了嗎？”

沈清羽不隻是要墮了程棲竹的孩子，更想要她的命。

我不喜歡程棲竹，但更討厭沈清羽。

無論是程棲竹還是公子，和我說話時，都會叫我的名字。

在他們眼中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隻有沈清羽並不在乎我是誰，可以是張三，也可以是李四。

我衝著公子彎腰低頭，並不接她的話，隻如實回複公子。

“程娘子喝了藥後出了很多血，府醫說她的身體受了大損，以後恐難有孕。”

對沈清羽來說，這是最安心的回答。

但是對公子來說好像不是。

他表情微動，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了可以稱之為悲傷的情緒。

可墮胎藥，明明是公子讓我送去的。

臨走前，我覺得公子想叫住我，想和我說些什麼，但還是沒有開口。

挺奇怪的。

他在別的事上向來殺伐果斷，對上程棲竹的事卻總是猶豫不決。

那天晚上我守在程棲竹床邊睡著了。

我做了個夢，夢見隻有幾歲的我，坐在十七歲的公子身邊看星星。

涼風習習，我問公子：“星星都是什麼變的？”

公子思索了很久後說：“不知道，但我知道，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那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