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客廳裏，暖黃色的燈光打在沙發上，映照的坐在那裏的一家三口更加和睦溫馨。

媽媽心疼地摟著夏靈，“我可憐的靈靈，那些私生飯竟然還打了你，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那些凶手，替你討回公道。”

說著媽媽又抬頭看向站在沙發前瑟縮著的我。

“夏姝玨，你做出這種惡毒的事，還不過來給靈靈道歉！”

我依舊呆滯的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媽媽急了，起身想要走過來教訓我，卻被夏靈拉住，“媽，我沒事了，您別生氣了，姝玨走丟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回到家，您別罵她了......”

聽著夏靈善解人意的話，父親看了我一眼，眼神裏滿是不耐與嫌惡。

他又轉過頭看向夏靈，神色瞬間溫柔下來，慈愛的摸了摸夏靈頭發，“當初孩子被調包又不是你的錯，後來將她認了回來，你處處讓著她，但她卻不領情，現在還因為妒忌散布謠言抹黑你，害你受傷，這都是她欠你的！”

張金鬱和夏安國說起我來，絲毫不像在說自己的女兒，反倒是像在說一個仇人。

夏靈委委屈屈，又一次紅了眼眶。

“爸媽，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你們還對我那麼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們。”

“姐，我們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

夏遊安懶散地拿起一顆葡萄丟進嘴裏，狀似不經意說：“姐，剛剛在地下室我已經幫你教訓過夏姝玨了，你如果消氣了的話，就先算了吧，沒必要因為她影響心情。”

我大腦遲鈍地轉著，有些不明白，夏遊安這是在幫自己說話嗎？

但是怎麼可能？

在這個家裏最厭惡我的人就是他了。

之前像這種表麵為我說話，其實背後捅刀的戲碼不是沒有上演過。

所以，這次他又想怎麼折磨我？

我麻木地想著，卻在下一秒看到夏靈眸中轉瞬即逝的怨毒。

“既然遊安說算了，那就算了吧。”

她很快調整好情緒，繼續扮演楚楚可憐無所依靠的模樣，眼睛輕輕一眨，淚水就落了下來，“我沒關係的，我相信姝玨姐也不是故意的，她隻是想要得到爸媽和弟弟的關注......”

說完，她委屈的捂著嘴巴起身，準備離開。

這個舉動徹底惹惱了媽媽，她大聲嗬斥，“什麼算了？！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夏姝玨心術不正，害靈靈你受了那麼多苦，必須給她點教訓，才能長記性！”

張金鬱臉色冷然，帶著命令對我說：“還不過來給靈靈道歉！”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媽媽橫眉冷對的模樣，讓我不禁懷疑以前她對我的好都是我的錯覺。

起初剛被認回家時，她是那麼溫柔，經常為我做飯煲湯，拉著我去逛街為我挑選衣服包包。

那個時候她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我關在地下室，更不會對我惡語相向，讓我下跪。

還有父親，以前他也不會縱容莫須有的事情栽贓到我的身上，在家裏他是頂梁柱，是平衡整個家裏的天秤，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杆秤也開始偏了。

還有我的弟弟，因為心疼我在外麵吃了那麼多年苦，經常為我把脈調理身體，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我下毒，讓我變成一個啞巴。

可他們對我的這些好，都在夏靈回國以後徹底變了。

不，或許他們都沒有變。

隻是對他們來說，夏靈才是最親的人。

而我，就算有血緣的牽絆，但也終究是個局外人。

“怎麼？不想道歉嗎？”張金鬱麵無表情詢問。

夏遊安猶豫了一下，也冷聲說道：“這件事本來就是你錯了，就當是為了這個家，你就給姐姐下跪道個歉吧。”

夏安國冷哼一聲，繼續施壓：“不想道歉也可以，明天就給我搬出夏家！”

夏靈捂著嘴巴，繼續落淚，可是在我視線看過去時卻挑釁地揚了揚眉。

我漠然地捏了捏衣角，內心並沒有太大波動，反倒是升起了一抹輕鬆。

這樣也好。

至少離開的時候不會舍不得。

我沒有絲毫猶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用力控製舌頭向夏靈道歉：“唔唔唔......”

“唔布氣。”我盡量滿足他們的要求，用力抓撓喉嚨，拚盡全力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原本遮擋右手的袖口稍微滑落下去一點，露出血淋淋幾乎全部腐爛的右手。

我不知所覺，以為隻要道歉他們就會滿意，可是他們卻突然一臉震驚的看著我。

張金鬱甚至還承受不住地後退一步，嗓音裏都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的手，還有嗓子怎麼了？”

我看向露出的右手，下意識遮擋，隨後又乖順聽話地對她解釋，可嗓音卻模糊到根本聽不清一個字。

張金鬱嘴唇顫抖，看向夏遊安大聲問：“你來說！”

夏遊安此時也滿臉震驚，搖頭喃喃自語：“我，我明明給她解藥了......”

夏遊安的確是在對我右手下毒，在我體會到蝕骨灼心之痛後，給我了解藥。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夏靈扔掉了我的解藥，還強行給我灌下了發不出聲音的毒藥，從那以後我說不出話，右手也日漸腐爛。

七天時間，我的傷已經無力回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在張金鬱的臉上看到了心疼。

她對著夏遊安怒聲嗬斥：“還不快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夏遊安如夢初醒，立刻攥住我的手腕幫我把脈。

片刻後，他怒瞪雙眼，狠狠將我一推：“你身體根本沒病，你是裝的！”

“身體裏的毒素都沒了，解藥我也給你吃了，現在你還在裝！”

“這雙手也是假的吧！”

他說著，攥緊我的手，痛意席卷而來，我嘶啞出聲。

夏遊安卻嫌惡的甩開我，拿出紙巾擦拭著自己手上的血跡。

我慘白著臉張唇想要說話，可嗓子像被一隻大手緊緊箍住，拚盡全力也隻能說出不成調的幾個字。

我用手比劃著，想和他們解釋，可是下一秒，隻聽夏靈疑惑說：

“遊安學醫救人，不可能會把姝玨姐害成這樣，可地下室又沒人進去過，姝玨姐嗓子不能說話又不像裝的，到底是誰害姝玨姐變成這樣......”

聞言張金鬱眸中的心疼漸漸消退，她看向夏遊安冷不丁問：“你確定夏姝玨沒有任何毛病？”

夏遊安豎起三指，對天發誓：“爸媽，我對天發誓，雖然我給她吃了毒藥，但後來我又把解藥給她了，如果說謊天打雷劈。”

“誰知道她手上的傷是不是她故意搞得，肯定是想博取你們關心，就是看著嚴重，其實就是一點皮肉傷。”

夏安國聞言大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品德敗壞，之前自殘裝病想要獲得我們的注意也就算了，現在還想汙蔑你親弟弟，你給我滾！”

我渾渾噩噩，低頭看了看腐爛的右手，又摸了摸說不了話的喉嚨。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變成了這樣，她們還是不願相信我。

我目光呆滯，不經間看到夏靈，發現她臉上還帶著沒有收回去的得意。

一股寒意瞬間從脊背開始往上蔓延，夏靈從小和夏遊安一起長大，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醫術。

一定是她！

是她給我喂下毒藥的原因，夏遊安才會給我診錯脈象。

我再也控製不住，用力撲向夏靈。

“唔唔唔！”

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這麼害我！

你喜歡張金鬱送給我的項鏈，我毫不猶豫地送給你，後來你高燒生病，我每天變著花樣地給你做飯補身體。

可到底因為什麼，你要把我害成這副模樣？！

我抓住夏靈的手瘋狂質問，鮮血因為激烈的動作噴湧而出。

可沒有一個人相信我，他們都以為我是瘋子。

就連夏安國也忍無可忍，將我扯到一旁後狠狠扇了我一巴掌：“你鬧夠了沒有？！”

我猝不及防，被這一巴掌扇到腦袋嗡嗡作響。

但這個家裏沒有一個人會信我，哪怕我死了，他們可能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他們隻在乎夏靈。

“靈靈，沒事吧，有沒有哪裏受傷？”

“靈靈哪裏不舒服和爸爸說，爸爸幫你做主。”

“姐，我給你把脈看看。”

夏靈眸中噙著淚，嗚咽著搖頭：“我沒事，你們不要怪姝玨姐。”

“都怪我，是我搶走了她的人生，如果不是我她也不會被調包，更不會吃那麼多苦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是我對不起她，我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說完，夏靈臉上浮現一抹決絕，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狠狠劃向手腕。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了一跳，張金鬱再也顧不上我，上前死死抱住她：“靈靈！你不要做傻事，我的乖寶貝，你根本沒有錯，你是我最乖的寶貝了，不要做傻事，媽媽求你了。”

“不管夏姝玨是裝病還是真病，都沒有關係，她啞了就啞了，不能彈鋼琴就不能彈，那是她活該，誰讓她管不住舌頭亂說話，這不是你的錯，都是她咎由自取。”

夏遊安緊跟著安慰：“是啊姐，這根本不怪你，你沒必要把錯全部攬到自己身上。”

夏靈淚流滿麵，一家四口如同劫後餘生般互相慰藉。

沒有人注意到我。

我像是多餘的，跪在地上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