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家最近頻繁丟雞。

打開監控，

我家養的那頭山羊居然偽裝成人的樣子，直立著走向雞圈。

雞以為是人來喂食，就跑到它跟前去。

它叼了一隻最胖的，一口咬斷雞的脖子。

我媽見了這一幕，皺眉道：“這山羊吃了肉就不能再留，明天就殺了。”

可是第二天，那山羊卻失蹤了。

1

羊圈被大力撤開，柵欄可憐地歪斜在一邊。

本來羊蹄踩過泥路會留下蹄印，但是稀奇的是，什麼痕跡都沒有。

看著空無一物的羊圈，我媽麵容沉重。

我爸蹲在圈舍邊抽煙，煙頭明明滅滅間，我看見他顫抖的手指正摳著柵欄上殘留的牙印——那排獠牙印足有筷子般粗細。

我經常聽村頭一個孤寡老頭講鬼故事，村裏其他小孩和我一樣都愛聽，經常在村頭大柳樹底下圍著他聽故事。

我記得，有一回他講的是大山羊的故事，說這種羊吃人——“大山羊吃人還會披上人皮扮人哩。“

他渾濁的眼珠突然瞪圓，“它最饞熱乎乎的內臟...“

周圍孩子尖叫著散開，隻有我呆立原地——我想到喂食時，我家那山羊總是用橫瞳往上盯我。

自那之後的很長時間，我都害怕我家圈裏的山羊。

我問我媽：“這羊，是不是成了村東頭老頭說的大山羊了？”

我媽瞳孔放大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我爸抽完一根煙，將煙蒂扔掉用腳狠狠撚了幾下：“說不定不是大山羊，隻聽說過大山羊吃人，沒聽說過吃雞的啊。”

我媽趕緊接過去：“你不記得那年我家的事了？山羊吃肉這事，不能不加小心！”

這時，我哥回來了。

“大驚小怪的！”我哥嗤道，“山羊吃肉咋了，豬還吃肉呢！”

我媽大聲道：“我家當年就是丟了一隻吃肉的山羊，第二天就......”

我哥十六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天不怕地不怕的，還比較叛逆。

我媽瞪他：“你別以為這是好玩的兵子，那大山羊是真的吃人，還狡猾的緊。”

我媽不說還好，一說出來，我看到我哥的眼睛亮了亮。

他肯定對這大山羊感興趣了。

我媽也意識到說錯了話，趕緊找補：“總之，你和你妹就在家好好呆著。”

我聽說，我媽原來有個弟弟，後來死了。

那年他才10歲，跟我一般的年紀。

據說，被發現屍體的時候，肚子被破開。

我外公是個老獵人，最後是他送走了那個大山羊。

我爸也附和：“今天晚了，都好好睡覺，明天再說。”

我很聽話，早早睡下了。

我媽怕我哥亂跑把我哥房門給鎖了。

半夜我起夜的時候，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我哥的房間裏傳來。

我去看了一眼，我哥正在跳窗。

隔壁東子在外麵接應他。

我哥看到了我，凶巴巴地瞪我一眼：“出聲你就死定了！”

我很怕我哥，他經常揍我，爸媽也不管。

我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可是我又很擔心，我哥和東子這麼晚幹什麼去？

不過不久我就有答案了。

我哥興衝衝地跟東子說：“我倆要是逮到那個大山羊，都夠吹牛一年了吧？”

我急了：“你們別去，那羊能吃人！”

東子跟著賊嘻嘻地笑，也道：“就是因為能吃人，逮住了才牛，村上那幫人都得叫我們老大！”

兩人臨走還威脅我一句：“敢告訴爸媽，看我回來不削你！”

我縮了縮脖子，兩人滿意地走了。

半夜，我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告訴爸媽。

雖然我怕我哥，但是也不想看他開膛破肚。

我打開門，看到我爸正起來上廁所。

“爸。”

“嗯~”

我假裝向我哥房裏望去。

“爸，你看，這麼冷我哥睡覺還開著窗。”

我爸看過去，還真是。

不過，他馬上就瞪大了眼睛：“你哥跑了！”

2

折騰了一晚上，也沒找到我哥。

倒是發現了被開膛破肚，挖空內臟的雞——準是我家前幾天丟的。

看到慘死的雞，我更加害怕。

我爸找來了村長，村長帶著一群年輕力壯的後生，說今晚在我家守夜。

我媽躲在角落裏哭，

我爸一根接著一根抽煙：

“哭哭哭，就知道哭，兵子沒事都被你哭出事了！”

我媽一下子屏住哭聲，眼圈紅紅的。

村長勸我爸：“老張，兵子他媽也是擔心啊，你少說兩句吧。”

這時候突然有一個年輕人急急忙忙的跑進我家，差點摔了一跤，“不，不好了，不好了！”

村長過去給他捋著後背，“你別慌，順順氣再說。”

那年輕人終於把話給說順了：“東子死了，在後山。”

東子死了？

我爸我媽和村長等一群人都把眼睛瞪得溜圓。

我想到昨天晚上我哥和東子跑出去的場景，心咚咚的跳的厲害。

可是我不敢說，我默默的跟著我爸我媽去後山。

隻見東子躺在一個山坡上，後山的槐樹正開著慘白的花。

他肚皮被整塊掀起，內臟被掏空的腔子正對著太陽，眼珠鼓得像要爆出來，上麵布滿了紅血絲，瞳孔也散大，像是死前經曆了極端的恐懼。

今天日頭大，空氣裏的血被一蒸騰，頓時爆發出一股強烈的血腥氣。

天上不知是什麼鳥，盤旋著飛，突然俯衝下來，叼走了東子的一隻眼睛。

一群人這才想起來要給東子收屍。

我爸用草席蓋住東子肚子上那黑洞時，我看見席子下滲出的黑血正蜿蜒遊向泥地。

我心裏害怕，躲在我媽身後。

我覺得我哥一定是死了。

但是我媽說沒見著我哥的屍體，說不定他還活著呢。

我不忍心潑我媽涼水。

晚上一群人在我家嚴陣以待，

天漸漸黑透之後，就是大山羊的行動時間了。

村長將手裏的獵槍擦了一遍又一遍。

一群人豎起耳朵聽著四周的聲音，

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下，我居然睡著了。

睡著後，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在後山的山坡上，一具屍體躺在那。

我走近一看，那屍體居然是我哥。

我準備去扶上我哥死魚眼一樣的眼睛，那眼珠子居然動了！

眼珠子轉了一會，就突然瞪向我。

我哥也開口了：你為什麼不攔著我些？我死的好慘啊！

我哥猙獰著臉過來掐我，我一下子嚇得醒過來。

看到周圍一堆人，我才明白，我做了個夢。

我媽關切的看著我問：“果子做噩夢了？”

看著我媽慈愛的臉，我突然覺得對不起她，一下子眼眶紅了。

我準備告訴她實情，嘴巴嘟噥著還沒開口，外麵傳來了一個聲音。

“媽，快開門！”

我媽聽後簡直驚的要蹦起來。

他朝著守門的村長說：“是兵子，兵子回來了！”

我爸也一下子大喜過望，走上前去就要開門，卻被村長攔住了。

這時候拴在廚房的大黃嗚嗚叫起來。

“老張、兵子媽，我知道你們非常擔心兵子，但是他這個時候回來也太蹊蹺了，大山羊是非常善於偽裝的，也會說人話......我們還是謹慎些好。”

我媽我爸一聽，也沒了剛才的衝動，但是也還是非常躊躇。

門外的聲音突然急促了起來：“爸、媽、妹妹，快！外麵有東西，我......好害怕！”

說著還拍了幾下門。

“兵子說話怎麼跟捋不直舌頭似的？”一個年輕人發出疑問。

“對，對，這不對勁！”另一個人附和。

我媽一聽到外麵有個東西，就想到大山羊，一想到兒子還在外麵，就什麼也不顧了。

“村長，你開門，我兒子在外麵！”

村長還是守著門，沒說開，也沒說不開。

“兵子準是被嚇的才說不清話。”我媽解釋道。

我媽見門還是被守的死死的，幹脆喊道：“你快開門，兵子要是被大山羊逮到我跟你們拚命！”

我媽的語氣嚴厲了起來，一個母親護起犢子來是很猛的。

守在門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都落在村長身上。

村長也不敢擔這個責任，他雖然沒說話但看起來動搖了。

我媽急起來，指著村長鼻子說：“這外麵的要是你兒子你急不急！”

村長的兒子站出來：“姨，你說這話就過分了，我爸也是為大家夥的安全著想啊！”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小聲嘀咕著。

“是啊是啊。”

“真是大山羊咋辦，我看他們也不負責。”

“還這麼多人在這呢，又不止他們一家。”

“還好心幫他們守著......”

這時我衝上去，“媽，別開門，那不是我哥。”

我解釋道：“我哥從來不會叫我妹妹，他隻會叫我大名！”

其他人聽了我的話，更紛紛勸我媽別開門。

焦灼之時，

我爸猛抽了一口煙，站了出來：“大家聽我說，兵子是我兒子，要是那外麵真是兵子，我這個當老子的不救他，是要後悔一輩子的，我得冒這個險，你們說是這個理兒不？”

說著還瞪了我一眼，用隻有我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道：“都說血濃於水，怎麼出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我簡直百口莫辯，隻好哭著說出了那天晚上的真相：“爸媽，昨天晚上東子和我哥溜出去，我看到了，門外的根本不是我哥！”

我媽聽後愣了一會兒，大聲質問我：“你怎麼不早點說？你知不知道你哥出去很危險？”

“我知道，可是我哥說我要說出去，他就要揍我，而且他們前腳剛走，我就暗示過我爸了，我爸就知道了......嗚嗚嗚。”我委屈道。

“你這個白眼狼！”

我媽憤恨著，不由分說的要上前推開門。

“哎——”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我媽的動作這麼快。

推開門的瞬間，大家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