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的親人也離我而去,謝長鈺特許我替族人收屍。
我用十指扒開焦黑的屍堆,血肉燒灼的腐臭灌進鼻腔,混著油脂凝固後的腥膩。
我摸到一截小小的手骨。
是弟弟的,腕上還套著我編的平安繩,如今早已碳化成灰。
「動作快些。」監刑官踢翻一旁的顱骨,「陛下開恩才允你收殮,別不識抬舉。」
我抱緊那截殘骨,喉間湧上鐵鏽味。
雨越下越大,衝刷著骨縫裏的血,在地上彙成蜿蜒的溪流。
恍惚間,我仿佛聽見弟弟在笑:「阿姐,你答應教我安魂咒的......」
可他再也沒有機會學了。
突然,刺耳的銅鑼聲炸響。
「聖旨到——!」
柔妃的貼身宮女捧著鎏金匣款款而來,尖聲道:「貴妃娘娘近日氣色不佳,太醫說需'至純灰'入胭脂調養。」她一腳踹翻我剛拚好的屍骨,「陛下有令,焚屍取灰!」
我撲上去護住骸骨,火把卻已經扔進柴堆。
烈焰騰空而起,熱浪吞噬著我的眼皮。
族人的骨骼在火中劈啪作響,像在發出最後的哀鳴。
我瘋狂地用手撲打火焰,直到皮肉焦黑卷曲,直到監刑官用鐵鏈勒住我的脖子往後拖。
「姐姐別急呀。」柔妃不知何時來了,正用金護甲刮取剛冷卻的骨灰,「你看,多細膩的粉。」
她將骨灰倒入胭脂匣,小指蘸著那抹猩紅,對著銅鏡細細塗抹:「這顏色,襯得本宮更美了。」
謝長鈺攬著她的腰,目光落在我血肉模糊的手上:「安魂師一生鎮魂,如今骨灰能安柔妃的心,也是功德。」
我望著胭脂匣上倒映的自己。
枯發如草,雙目滲血。
快了。
這樣的日子,就快結束了。
可命運偏要與我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