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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夜半,冷宮。

寒風從破窗灌入,吹不散滿屋的鐵鏽味。

我蜷在黴爛的棉被裏,腕上粗布早已被血浸透,結成硬痂。

意識開始渙散時,殿門突然被踹開。

「裝什麼死?」

月光描摹出謝長鈺繡著金線的龍袍下擺。

我努力聚焦視線,卻隻能勉強看清他腰間那塊龍紋玉佩。

「柔妃失眠,還等著你的香安寢。」

我想笑,卻咳出一口血沫。

太醫戰戰兢兢地搭脈:「陛下,娘娘氣血兩虧,若再取血......」

「安魂師哪有這麼容易死?」

他這話不知是說給誰聽。

我看見他負在身後的手攥得發白,袖口微微發抖。

可當他轉身吩咐太監時,聲音卻穩得可怕:「拿銀針來。」

十指連心。

第一根針紮進指尖時,我疼得弓起身子,喉嚨裏擠出不成調的嗚咽。

謝長鈺突然蹲下來扣住我的下巴,呼吸噴在我慘白的臉上:「你騙朕的時候......」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可曾想過今天。」

我很想問問謝長鈺,我究竟騙了他什麼。

隻是我太痛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當第二根針帶著倒刺紮進指甲縫,我渾身痙攣著去抓他的衣襟,卻隻抓住一縷冰冷的空氣。

「別耽誤柔妃安寢。」他在我耳邊低語,「這是你欠我的。」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低低笑起來。

是啊,我欠他的。

欠他一條命,欠他一場癡心妄想,欠他......

這滿盤皆輸的真心。

——

殿門重重合上,我癱軟在冰冷的地磚上,指尖的血一滴一滴砸落。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香風襲來。

柔妃踩著金絲繡鞋,慢悠悠地踱到我麵前,鞋尖挑起我的下巴。

「姐姐這副模樣,真是可憐。」她紅唇微勾,眼裏閃爍著惡意的光,「不過,本宮今日心情好,告訴你個好消息——」

她俯身,在我耳邊輕輕吐息:「你的族人,還剩三個沒有死呢。」

我猛地抬頭,幹涸的眼底驟然迸出光亮。

「在......在哪?」我嘶啞著嗓子,手指死死摳進地縫。

柔妃輕笑,指尖繞著發尾:「地牢最底層,每日剜一塊肉喂狗。」她欣賞著我瞬間慘白的臉色,滿意地眯起眼,「不過......若姐姐肯聽話,本宮或許能發發善心。」

我幾乎是爬著拽住她的裙角:「你要我做什麼?」

「學兩聲狗叫聽聽。」

柔妃倚在軟榻上,指尖撚著青提,笑得花枝亂顫。

我跪在殿中央,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汪。」

「沒聽見呢。」她皺眉。

「汪!汪!」我提高聲音,眼眶燒得生疼。

柔妃拍手嬌笑:「真像!來,鑽個狗洞給本宮瞧瞧。」

她命人抬來一個極矮的籠子,邊緣布滿鐵刺。

我蜷縮著身子爬進去,鐵刺劃破衣衫,在背上拉出縱橫的血痕。

「爬快些!」柔妃踹了一腳籠子。

我咬牙往前挪,血珠滾落一地。

柔妃驀地眼睛一亮,又想出了新主意:「姐姐,我這幾日有些睡不安穩,不如你幫我誦經吧?」

寒冬臘月,霜雪覆地。

我赤著腳,單薄的衣衫被夜風吹透,膝蓋早已潰爛。

可嘴上卻始終沒有停下過。

每當我聲音稍弱,便有宮女提著鹽水出來——

「貴妃娘娘說,地臟了,要淨一淨。」

冰冷的鹽水潑在傷口上,我疼得蜷縮起來,卻發不出聲音,隻能從被縫住的唇間溢出幾聲嗚咽。

晚上,謝長鈺獨自經過殿外,我掙紮著爬過去,拽住他的衣擺,用眼神哀求他。

他卻一腳踢開我:「你當初用安魂術騙朕時,可沒這麼狼狽。」

我怔怔地望著他,忽然想起他曾帶我逛夜市。

我不慎崴了腳,他二話不說背起我,一路走回府邸,還笑著說:「我們眠眠輕得像片葉子,朕能背一輩子。」

如今,這片葉子爛在泥裏,再無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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