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靈魂擺渡師。
不同於別人,我擺渡的是寵物的靈魂。
或許因為太過魔幻,我的寵物靈魂擺渡屋生意慘淡。
今天,我依舊無精打采地開店營業。
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
“你真的可以和毛孩子們的靈魂對話嗎?”
我轉過身,看到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懷裏抱著一隻已經斷氣的虎斑貓。
我領他進店,沏了一杯茶遞給他。
“你想問它什麼呢?”
男人立刻雙眼含淚,
“都是我的錯!我想知道它後悔做我的毛孩子嗎?”
1.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他懷裏的虎斑貓。
油光水滑的皮毛,圓潤滾粗的身形。
生前並不像是遭受過虐待。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
按理來說小貓的靈魂應該在主人附近。
但是男人的身邊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
“它是不是還有另一個主人?”
男人的眼睛亮了一瞬又黯淡了下去。
“是的,它是我和妻子在旅行途中一起收養的流浪貓。”
這就可以解釋通了。
“可能得叫你妻子過來一趟。”
“你家毛孩子的靈魂在她那。”
男人一臉為難,眉毛也皺成了一團。
看向我的眼神變成了懷疑,最後斬釘截鐵道,
“不可能!”
“德萊文絕對不可能跟在害死它的凶手旁邊。”
我詫異,但我更相信自己多年來的擺渡經驗。
試圖說服他。
“可能其中另有隱情?”
男人變得憤怒,一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杯子裏的茶水溢出一大半。
我心疼不已,上好的龍井啊,我平時都舍不得泡。
“你就是個騙子!”
“果然,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給寵物擺渡靈魂這麼玄乎的事情。”
“我真是病急亂投醫。”
男人失去愛寵的情緒在一瞬間崩潰,嚎啕不止。
“爸爸對不起你,應該早點讓你入土為安的。”
我扶額苦笑。
幸好已經習慣了,每次有顧客來的時候都要經曆一番波折才能進入主線。
我把一個小冰箱推到他麵前。
“你先把小貓放進去吧。”
男人恢複了一點理智,胡亂地擦幹淨眼淚,小心翼翼地把小貓放進冰櫃。
目光繾綣,滿是不舍。
他確實很愛他的小貓。
“現在能跟我說說你的妻子為什麼要殺了你們的愛寵嗎?”
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全部“實情”告訴了我。
“收養德萊文不久,我妻子就懷孕了。”
“後來因為意外,四個月後妻子又流產了。”
“她得了很嚴重的產後抑鬱,開始虐待德萊文,被我發現之後才開始治病。”
男人捂住了臉,聲音悔恨。
“我以為她好了,所以讓德萊文繼續陪伴她,結果她竟然投毒!”
“如果當初我們不收養它,它可能還活著,並且自由快樂地生活在外麵。”
小動物們都有趨利避害的天性,對惡意非常敏感。
而德萊文又曾流浪過,性格會更加警惕避人。
如果生前女主人真的傷害過它,它肯定不會輕易信任。
靈魂更會產生強烈地抵抗。
我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個男人在說謊。
2.
但他的悲痛欲絕看起來也並不像是假的。
我有些頭疼。
“你當初是怎麼發現你妻子虐貓的?”
“我下班回家看見她在拔貓的毛!”
“拔毛?”
“對!她用貓毛做小孩的衣服,說要給閨女穿。”
男人像是想到什麼很恐怖的畫麵,額上冒出一排冷汗。
“貓沒有反抗嗎?”
他變得支支吾吾。
“德萊文被她抱在懷裏,也跑不掉吧。”
貓一身反骨,沒人能強迫它們。
除非它是自願的。
“你如果真的想最後再和你的愛寵交流一次的話,還是帶我去見一下你的妻子。”
男人苦笑一聲。
“其實我和她正在鬧離婚。”
“你會不會也覺得我太小題大做,因為一隻貓就和自己相戀幾年的愛人分開。”
我隻是一個靈魂擺渡師,不能給這些顧客提供任何情感方麵的解答。
因為我自己正困惑不解。
男人糾結了一會兒決定帶我去看看。
他可能是個話癆,一路上都在絮叨。
“我叫林凡,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麼離譜的事情。”
“我爸媽都在勸我不要離婚。”
“可是我一想到德萊文口吐鮮血的樣子,我就無法麵對我的妻子。”
我和他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有人在糾纏一個女人。
林凡神情一變,迅速跑過去勸阻。
或者說加入戰鬥,將那個欺負女人的高個男生打得連連求饒。
“姐夫,姐夫,你別打我。”
“我就是喝多了,真的知道錯了。”
林凡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還敢來找你姐要錢?”
“你個王八蛋,下次再被我撞見,我直接廢了你!”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站在一邊的女人。
瘦削的身體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刮倒。
怎麼也不像男人描述的那麼蛇蠍心腸。
可能知人知麵不知心?
視線一轉,我在她的肩膀上看到了那隻虎斑貓的靈魂。
小家夥緊緊地依偎在女人的脖頸裏。
絲毫不想和她分開。
根本不像是害怕的樣子。
倒是一臉警惕地看向林凡的方向。
它畏懼的另有其人。
我剛想開口和小貓交流,就被刺耳的謾罵聲打斷。
“姐夫,我說你怎麼突然要和我姐離婚,原來是外麵有人!”
“還敢把這個賤人往家裏帶?”
原本安靜地待在女人身邊的小貓也突然應激。
腰背高高拱起做出要攻擊的姿勢。
喉嚨裏發出威脅的響聲。
它察覺到了危險,想保護這個女主人。
3
“王德發,你胡說什麼呢!這是我請來的大師。”
林凡著急地解釋。
王德發嗤笑一聲,越發覺得他是被自己猜中惱羞成怒。
我感受到了他不懷好意的目光。
“她能是哪方麵的大師啊?”
“姐夫,你要是給我點錢,我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不然你婚內出軌可是要淨身出戶的。”
我看向從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的女人。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阿對,一個寵物靈魂擺渡師。”
“你可能誤會了,我其實是來找你的。”
女人死水一般的眼睛有了一絲波動。
“找我?”
“準確來說,是找這隻正在你肩膀上齜牙的德萊文。”
那隻虎斑貓猛地抬頭一臉好奇地看向我。
另外三人的視線都下意識看向女人的肩膀。
可惜他們什麼都看不見。
王德發冷嘲熱諷道,
“你別在這招搖撞騙,那貓都死了。”
女人的眼底卻流露出不易察覺的眷戀和溫柔。
“大師,你是說小貓的靈魂在跟著我嗎?”
我點頭。
女人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捂麵哭泣。
“它不怕我嗎?是我把它害死的。”
我剛想上前和德萊文交流一番,一個手機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耳邊是王德發咋咋呼呼的聲音。
“大家快來看啊,我姐夫高價請回來的大師!”
“據說可以和寵物通靈。”
“今天主包就來打假一下,揭穿這些騙子的真麵目。”
“支持主包的麻煩點一下右下角的小心心。”
王德發是一個打假博主,之前就積累了很多粉絲。
他一開播,直播間就開始源源不斷地湧入觀眾。
彈幕飛快地從我眼前刷過。
“之前那些產品測評我都看膩了,第一次看見有人貼臉打假大師的。”
“有一說一,這大師有幾分姿色啊,感覺像是劇本。”
“她要是能通靈,我立即去和網戀女友奔現。”
“我好像聽說過寵物界有一種職業叫擺渡師。”
看著他直播間飆升的人氣,我突然知道怎麼賺錢了。
王德發得意洋洋地挑釁我。
“大師你應該不介意吧,這麼多網友都很好奇。”
我當然不介意。
因為我要火了!
我的擺渡屋就再也不用愁沒有顧客。
直播間的熱度也越來越高。
“這人死到臨頭還嘴硬。”
“我已經找到了她的店鋪地址,等直播結束我就去砸了它。”
“加我一個,組團砸店。”
“加一。”
“......”
4.
我不再看彈幕,開始詢問虎斑貓。
“德萊文,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跟著她嗎?”
德萊文舔爪子的動作頓住。
“人。看得到我?”
“是的,你的主人想要知道你後不後悔選擇做他的寵物。”
德萊文搖頭。
“冬天冷。主人溫暖。小貓喜歡。”
“你不怪她把你害死了嗎?”
德萊文眼裏滿是疑惑。
“主人好,他壞。”
經過一番交流,我漸漸弄明白了整件事。
我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那個同時失去兩個孩子的女人。
“你剛流產,身體不好,能去你家說嗎?”
“這兒風太大了。”
直播間裏一下充滿了惡意的質疑聲。
“開始拖延時間了?”
“演技還真好,對著空氣都能聊這麼久。”
“大師是怎麼憋住不笑的?”
“沒意思,走了。”
王德發眼看觀眾人數再減少,極力挽留。
“大家別走,如果這個大師證明不了她能和寵物的靈魂交流,我一會兒直播砸店。”
“我王德發寧願賠錢,也要把這些騙人的糟粕毀了!”
“我們對寵物的愛絕對不應該被她當成掙錢的工具!”
直播間全是支持的聲音。
很快我就跟著他們回了家。
我轉了一圈,在毛孩子的指引下,從沙發底下掏出一包耗子藥。
林凡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大師,這是德萊文告訴你的嗎?”
“沒錯,它就是吃個這個被毒死的。”
女人結果我手裏的毒藥,眼裏閃過哀慟。
“可是我們從來沒有買過老鼠藥啊。”
“它是吃了我做的貓飯才——”
林凡突然想起了什麼,拎起了王德發的衣領。
“你上個月就在網上買了老鼠藥,說是要給粉絲做測評。”
直播間也紛紛附和。
“上上期視頻還在,我當時還買了一包,確實很好用。”
“難道這個大師真的能通靈?”
“相信這個的,網友這輩子也是有了,一看就是巧合。”
“對啊,萬一這個大師早就看過主播的視頻呢?”
一旁的王德發在看到那包老鼠藥的時候,神色就開始變得不自然。
肉眼可見的心虛。
我目光直視他。
“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給它投毒嗎?”
“當然你做的不隻有這個。”
“你姐的流產也是你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