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孕檢報告那日,恰巧是百年難遇的台風天。
為了給秘書送物資,宋玖將我扔在暴風雨裏整整五個小時。
他謊稱公司開會,十分鐘後就來接我。
可直到入院,我都不見他的蹤影。
住院期間,我刷到了秘書的朋友圈。
“他心疼我台風天還要上班,所以給我發了一周工資,強製讓我在家休息。”
後來,得知我住院,宋玖勃然大怒:
“你都住院了,為什麼還要讓我白走一趟接你回家?”
“就因為我在大雨中等了你半個小時,我沒來得及送清雅去競標現場,導致她落選,哭了很久!”
我平靜地拿起電話,打給流產那天的肇事司機,兼我的上司:
“老板,之前你說要補償我,帶我去倫敦的承諾,還作數嗎?”
出院那天,我拖著虛弱的身體回到宋宅。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宋玖為趙雅晴補辦的生日派對。
客廳裏,布滿了從世界各地空運過來的珍貴花束,角落裏幾乎塞滿了各種名牌奢侈品。
可眼前一切,都無法讓我麻木的心臟激起一點波瀾。
直到看到橫幅上標注的生日日期,密密麻麻的痛意才如箭矢般向我刺來。
0728。
那是我肚子裏的胎兒去往天國的日子。
“宋總,雅晴生日正好遇上百年一遇的超級台風,全城封閉,那天你們怎麼慶祝的?”別墅裏,一個兄弟笑著八卦。
宋玖挑眉,壞笑道:“那天大暴雨,我們出不了門,什麼都做不了,隻好——”
他頓了頓,曖昧地瞥了趙清雅一眼:“隻好在家跟她做飯,把她喂飽咯。”
聞言,趙清雅臉色羞紅,嬌嗔一聲撲進他懷裏,繼而引來一陣哄笑。
宋玖這話背後的深意,那群狐朋狗友也心知肚明。
有人打趣:“外麵的世界狂風暴雨,而你們在家裏翻雲覆雨,玩得可真刺激。”
我站在門口,下意識撫摸著空蕩蕩的腹部,臉色慘白如紙。
手中的藥袋滑落,發出輕響。
宋玖正在給女人戴生日帽的手一僵,抬頭看到我時眉頭緊皺。
他不滿質問:“念念,你這些天生病住院了?”
哦,原來他還知道我住院了。
可整整一個星期,任由外麵的世界狂風肆虐,他都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28號那天,當我絕望地躺在手術台上,任由冰冷的鐵鉗捅進我的身體時,他卻和自己的秘書在床上翻雲覆雨。
我很想知道,如果宋玖知道這段時間我是去小產了,他會是什麼感受。
“我住院是因為我們的——”
可還不等我說完,宋玖直接打斷我。
“既然你都生病住院了,為什麼還要我打電話去接你?”
宋玖語氣裏滿是責怪:“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讓我在暴雨中等了你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
可我在暴風雨裏從白天等到天黑,整整等了五個小時。
直到等到我渾身被濕透,在暴風雨中受涼發燒,心中的期望才慢慢被澆滅,然後絕望地冒雨回家。
也因此,失去了我的第一個孩子。
他的朋友們也不滿地附和:
“就是因為你矯情,非讓宋總去接你,才害他耽誤送清雅去競標。”
“小姑娘性子傲,項目搞砸後她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你必須給清雅一個說法!”
“這樣吧。”為首的男人拿起桌子上擺著的酒杯,“隻要你把這瓶紅酒全部喝光,我們就替清雅原諒你!”
幾個男人一步步逼近我,強行架著我做到酒桌前。
手指暴戾地將我下巴一捏,酒瓶直接倒豎進我的嘴裏。
辛辣刺激的味道蔓延進我的吼口,我想掙紮,可我被人緊緊按住,怎麼也掙紮不開。
“道不道歉,道歉就饒了你。”他們故意折磨我,故意將酒瓶送進我的喉嚨更深處。
我受不了,掙紮著嘔了出來。
“我,我憑什麼道歉?”我紅著眼,跟他們對峙。
“為了跟清雅爭風吃醋,你故意搗亂,害清雅半年的努力和心血全都毀於一旦,你敢說你沒錯?!”
見我嘴硬,一向跟趙清雅交好的王允抑製不住心中怒火,直接一耳光扇在我的臉上。
看著我被扇到紅腫的臉頰,宋玖張了張嘴。
可對上趙清雅受傷的眼神,原本遲疑的嘴唇又被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冷漠的語氣從他唇齒間吐出:
“念念,道歉。”
2
剛剛烈酒下肚,現在我的小腹就像灌鉛一樣悶痛。
腦子裏也被耳光扇得嗡鳴一片。
我知道,麵對這麼多人,哪怕我是清白的是無辜的,隻要我不認錯,我就沾不了半點好處。
我也無心再爭論是非對錯。
於是我忍著胸腔裏翻湧的惡心,頭暈眼花走到趙清雅麵前。
“對不起,我不應該在那個時候給宋玖打電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機械又麻木地重複著這三個字,直到說到喉間泛起腥甜味道。
道完歉,我麵無表情地越過他們,想要上樓收拾行李離開這個家。
可經過那群人時,我的手腕又被人攥住,那人猛一用力將我拽倒在地。
“你這歉道得也太隨意了吧,跟誰欠你錢似的。”
還沒恢複好的創口瞬間在拉扯中被撕裂,在鑽心的痛苦中,我感受到有鮮血在我身下蔓延。
低頭一看,果然,身下鮮血已染紅大半。
看到那攤血,宋玖神情起初是愣怔。
然後皺緊眉頭,想過來檢查我的傷勢。
可還不等他起身,趙清雅先他一步。
乖巧懂事地將一片衛生巾塞進我的手裏:“嫂子,生理期就要好好休息。”
聽到生理期三字,有人鄙夷道:“媽的好惡心,大庭廣眾之下流姨媽血,你惡不惡心啊。”
宋玖臉上擔憂的神情也被嫌惡代替。
自己的女朋友大庭廣眾之下,因為“生理期”染臟了地板,讓他這個商界新貴下不來台。
“林念!大庭廣眾之下你怎麼能這麼丟人現眼!”宋玖眼裏全是嫌惡。
我麻木地讓自己站起身,不顧下體滴答滴答往下浸滴的鮮血,眼神空洞地朝房間裏走去。
可身後一陣幹嘔反胃聲,打斷了現場的寂靜。
趙清雅突然蹲下身子,痛苦地捂嘴幹嘔。
“清雅,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有人急忙遞上水,宋玖也低頭輕聲詢問。
幹嘔完的趙清雅雖然臉色蒼白,卻滿臉幸福又羞澀。
她依偎在宋玖懷裏,柔聲道:“沒事,就是......我懷孕了,聞到血腥味有點反胃。”
懷孕......
這兩個字像雷霆般炸在我的耳邊。
我僵在原地,下意識撫摸空蕩蕩的腹部。
腦海中閃過手術台上冰冷的鐵鉗,還有那個再也回不來的小生命。
宋玖對上我的視線,眼中閃過一抹慌亂。
他解釋道:“上個月你整月不讓我碰你,我也是男人,你滅不了的火,我總得找人去滅。”
他把一切都推到我的頭上。
卻不知道,上個月我之所以頻頻推開他,是因為我發現自己懷孕,怕傷到孩子,想等胎兒穩定再將這個喜訊告訴他。
我滿心期待想給他一個驚喜,換來的卻是一死一傷的結局。
3
我看著宋玖,眼前的男人陌生的可怕。
忍不住自嘲一笑:“你讓我惡心。”
宋玖惱了:“你擺出這個樣子給誰看?”
“我有錢有權,就算養個孩子也不會有多大影響”
“更何況我隻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但我的妻子永遠隻會是你,你何必揪著不放呢。”
“就是啊嫂子。”宋玖的一個朋友陰陽怪氣地接話,“你總占著宋總女友的位置,卻什麼都不做,你知道外麵多少女人排著隊等著上位嗎?”
看到趙清雅還在幹嘔,下一秒,有人提起旁邊裝滿冰塊的水桶,毫不猶豫地從我頭頂澆下。
“我來幫嫂子清理一下。”
冰冷的液體瞬間澆透了我全身,血液被冰水稀釋,順著地板淌成淡紅。
我瑟縮著抱緊自己,牙齒打顫,傷口在冰水的刺激下痛得幾乎麻木。
眾人見趙清雅臉色緩和,於是更囂張地提議,將我扔進遊泳池裏。
不顧我的抗拒,我整個人失去平衡,直接被他們抓著丟盡別墅外的泳池。
我不會遊泳,手腳慌亂地撲騰著,卻越陷越深。
水從我的口鼻灌入,嗆得我幾乎窒息。
宋玖站在岸邊,冷漠的表情下難掩幾分焦急。
“念念,隻要你願意和我共同撫養清雅的孩子,把他當親生的養,我就把你救上來。”
可我沒有回應。
我寧願溺死,也不願卑微地乞求他任何的憐憫。
“林念!你非要鬧到這種地步嗎?”
耳畔的聲音像來自另一個世界,離我越來越遠。
“念念?念念!念念!”
......
再次醒來,我躺在熟悉的臥室裏,身體像被萬針刺過。
我掙紮著想坐起,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泳池的冰水和撕裂的傷口讓我高燒不退。
我拿出手機撐著身給上司打了個電話:“上次你說要帶我去倫敦的話可還算數。”
“當然。”
門被推開,趙清雅端著一碗粥走了進來,臉上掛著陰陽怪氣的笑。
“念念姐,醒了?”她慢條斯理地坐下,語氣輕佻。
“那條朋友圈你看到了吧?台風那天,你給阿玖打了二十多通電話,嘖嘖,全被我掛了。”
“他嫌你煩,懂嗎?”
她湊近我,眼中閃著得意,“我知道你懷孕了,也知道我生日那天,是你肚子裏的雜種夭折的日子。”
趙清雅一張清純的臉,說出來的話卻像是淬了毒:“可你肚子裏的雜種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他活該去死!”
如果她隻是跟我爭風吃醋,我的心裏不會起任何波瀾。
可她提及到了孩子。
這兩個字,此刻就像一把刀,活活剜開我剛愈合的傷口。
我崩潰地尖聲喊叫,一巴掌打了上去。
剛剛流產的身子太弱了,被趙清雅毫不費力的躲過去。
聽到門外宋玖的腳步聲,趙清雅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下一秒,她故意將手中粥碗摔在地上,瓷片四濺,她自己卻猛地跪倒,尖銳的碎片劃破她的膝蓋,鮮血滲了一片。
“對不起!念念姐,都是我的錯!”
趙清雅一邊瘋狂抽自己耳光,一邊對我磕頭。
她淚流滿麵地哀求,“你殺了我都行,求你別傷害我的孩子!”
她的表演逼真得像受盡委屈,那副淒厲的樣子和我那天流產時一模一樣。
這場麵來的實在太猝不及防。
我愣在床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抓著我的手,用力往後一仰,腹部對準桌角重重摔下。
“啊!”趙清雅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身下鮮血迅速蔓延,染紅了地板。
宋玖恰好推門而入,看到這一幕,他的眼中瞬時燃起怒火。
他衝上前,一把將我從床上拽下,狠狠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林念!你瘋了嗎?清雅還懷著我的孩子呢,你竟然敢推她!”
臉頰火辣辣地痛,我踉蹌倒地,嘴角滲出血絲。
趙清雅蜷縮在地上,虛弱地哭喊:“阿玖......先救孩子......”
4
趙清雅流產了。
宋玖怒氣衝衝趕回家時,我正將家裏最後一件屬於我的東西丟進垃圾站。
我跟了宋玖七年,這七年屬於我的行李,有且僅有一隻小小的行李箱。
還有一隻裝著骨灰的白瓷瓶。
宋玖心疼地把趙清雅護在懷裏,隨即對著我怒目而視:
“林念你真是蛇蠍心腸,連小孩子的性命都不放過!”
他的朋友們也都像見了仇人一樣盯著我。
宋玖臉色不虞:“我再給你一次補償清雅的機會,清雅小產,你就伺候她做小月子吧。”
“我知道你是因為愛我,所以嫉妒心發作。但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那咱倆的感情也到此為止了。”
聽到他要和我分手。
他身後的趙清雅對我得逞一笑,一如昨晚挑釁我陷害我時的神情。
見我不為所動,宋玖很快失去了耐心。
他走近湊到我麵前,用僅我可以聽見的音量對我耳語:
“念念你聽話,隻要你好好伺候完趙清雅坐小月子,我就和她斷絕往來,到時候我們也會有屬於我們的孩子,好不好?”
他的語氣裏居然帶了幾分焦急乞求的意味。
可惜啊......
孩子,這輩子我都不會和他有孩子了。
我麵無表情提著行李箱,頭也不回越過眾人,走出這個差點將我吞噬殆盡的魔窟。
“念念!如果你敢離開這個家!我就立馬跟趙清雅訂婚!”
身後的宋玖還在逼迫我。
“我知道你大學的時候就想嫁給我,你真的要眼睜睜看著我和別人訂婚嗎?”
看著我決絕離去的背影,宋玖一連說了幾個“好”字。
下一秒,他撥下媒體的電話。
第二天,宋玖就包下了北城最大的古堡。
北城所有媒體都被請來了。
鎂光燈下,宋玖摟著趙清雅高調亮相,他甚至花了八位數為趙清雅拍下一條稀缺藍鑽項鏈。
宴會盛況在北城所有大屏幕上輪番播放,就連屏幕前的路人都忍不住駐足豔羨。
趙清雅沐浴在全城的羨慕目光中,幸福地依偎在宋玖懷裏。
“阿玖,醫生說我恢複得很好,隻要我們努力,很快就能再有寶寶。”
她指甲輕劃宋玖胸膛,白皙長腿挑逗地蹭動,可當她情動地抬起頭,對上的卻是宋玖冷漠的雙眼。
此刻,宋玖心裏所有欲望都無法被撩動。
因為他隻有一個念頭——
以前對他百依百順的念念,怎麼就突然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明明以前不管宋玖怎麼鬧她,她都是第一時間低頭,溫聲軟語地哄著他。
可如今,她第連續好多天都沒有回他消息。
宋玖推開趙清雅的糾纏,獨自走進書房。
他很快召來了下屬,麵色陰沉道:
“求婚宴鬧得沸沸揚揚,北城每塊大屏都在輪番播放,念念肯定也看到了吧?”
下屬擦著冷汗,支吾道:“林小姐......她離開宋宅第二天,就出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