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珠不敢隱瞞,低頭把自己幹的事全交代了。
江承庭臉色驟變:“胡鬧!”
江夫人護犢子:“你凶什麼?當年要不是你貪杯,胡亂許下這門親事,珠珠能為退婚差點沒命?”
江承庭心梗半天,憋出一句婦道人家懂什麼,才扭頭質問女兒:“我問你,你這番胡鬧,可是許了蕭世子什麼好處?”
乍然聽到蕭晉權,江明珠嚇了一跳。
確認這時期的自己囿於婚約未除,並沒有做出格的事,才敢抬眸看向父親,無辜道:“我落水與蕭世子何幹?”
江承庭見女兒似是真不知情,便不再追究:“罷了,可能是他沒看清。”
.
江明珠上輩子咬死秦淮林推她入水,自然沒聽父親提過蕭晉權,更不知自己落水一事還和他扯上關係。
眼下知道了,她怎麼都要弄清楚。
養病期間,她多次打探,才知落水那日,蕭晉權也在將軍府做客。她和秦淮林起爭執時,蕭晉權就在不遠處的假山涼亭裏賞景,目睹她被秦淮林推下水。
也是因為他的證詞,秦將軍才不聽兒子辯解,直接打了秦淮林二十軍棍,爽快退婚。
江承庭說蕭晉權可能沒看清,江明珠卻知道蕭晉權天生一雙鷹眼,便是在夜間視物,亦如白晝。
隻是他為什麼要幫她作偽證?
“珠珠,你這幾日一直問蕭世子,該不會是為他才鬧著退婚吧?”
江明珠回過神,連忙否認:“娘,你別瞎說。”
“最好是我瞎說。”江夫人歎氣,倒不是對蕭晉權本人有什麼不滿意,實在是他的身份太尷尬。
燕王擁兵自重,對朝廷多次陰奉陽違,聖上召蕭晉權入京當太子伴讀就是拿他當質子,牽製燕王。
可誰都知道,現在的燕王妃是繼室,也育有一子。幼子從小長在燕王身邊,比蕭晉權這個嫡長子更受燕王器重寵愛。哪日燕王狠下心,棄了蕭晉權這個長子,舉兵謀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江夫人怕女兒糊塗,被蕭世子美貌勾了魂,便借機把利害關係與她講明。
這些話早在上輩子江明珠就聽母親說了不下百遍,都會背了。
以前她不愛聽,處處頂嘴,幫蕭晉權說話,眼下她也不耐煩聽,捂著耳朵道:“娘,我知道,我知道啦!我對蕭世子沒有念想!真的!你以後能不能別和我提他了!”
江夫人半信半疑:“不是蕭世子,那你說不該為他退婚,說的是誰?”
江明珠隻恨那日醒來腦子不清醒,叫娘捉住話柄,便瞎掰:“是表哥。”
江明珠的表哥有三個。
兩個出自江夫人的娘家沈氏,皆相貌平平。
江夫人不覺得女兒能看上,可想到剩下的那一位......
她捂住額頭,頭疼道:“你可真敢想啊!”
那位可是太子爺!
江承庭是老榮國公唯一庶子,被封丞相後,從榮國公府搬出。老榮國公的嫡女嫁到宮中,生下的太子自然也能算江明珠表哥。
隻是太子表妹可不止江明珠一個。
尤其是榮國公府長房嫡孫女江明泉,那可是江老封君養在身邊的親孫女,從小以未來太子妃標準教養。
江明珠如何比得?
江明珠撇了撇嘴,沒吭聲。
不搬出太子表哥來,隨便說個人,她真怕母親第二日就派人上門說親。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讓母親頭疼去吧。
.
江明珠的病剛好,就拉著母親去秦家賠禮道歉,卻得知秦淮林在半個時辰前去了國子監。
“娘,你和秦夫人先聊。我去找他回來!”
想到前世就是因為秦淮林在國子監打了蕭晉權,才坐實莽夫的名聲,她也跟著落得紅顏禍水的罵名,江明珠連忙追出去。
此時國子監正是用午膳時。
江明珠一身鵝黃色廣袖流仙裙,仙姿佚貌,雲鬢珠翠。明明是人間富貴花,卻手持一杆比人還要高的紅|纓槍,行走在楊柳枝下,又美又凶,可遠觀不可褻|玩。
“我說樹上喜鵲怎麼都叫了,原來是江家小表妹來了!”
江明珠還未走進,趙任淵先打趣道,他是當朝太子,老榮國公的親外孫。
“蕭晉權呢?”江明珠問。
“聽說你和秦家退親了?”趙任淵湊到她耳邊打趣,“今日來找晉權,可是要和他表明心意?”
江明珠表情一頓,半響無言。
虧她以為重生後,隻要自己不說,便沒人知道她喜歡蕭晉權這件事,可以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誰知她身邊個個都是人精。
趙任淵又撥弄起槍頭上的紅|纓:“許久未見你拿這玩意了,不是要學謝家姑娘嗎,這麼快就放棄了?”
江明珠打小跟著秦夫人學槍法,與秦淮林爬樹掏鳥蛋,直到蕭晉權入京,才開始跟著榮國公府的堂姐妹去學堂念書,學規矩。
聽聞蕭晉權誇謝宛芸“幽貞嫻靜,貴女典範”後,她不僅沒再碰過槍,還處處學謝宛芸,隻是都學了個半吊子,惹出不少笑話。
想到過去做過的蠢事,江明珠麵紅耳熱:“表哥,謝宛芸是謝宛芸,我是我。我不需要學她!”
“是嗎?”趙任淵意味深長地一笑,示意她看河對麵。
江明珠順勢看去,隻見謝宛芸拎著糕點食盒緩步走進涼亭,她眉眼溫柔,彎腰為蕭晉權取糕點時,插在雲鬢裏的赤金不搖也未曾有一絲晃動。
涼亭中的蕭晉權正在閱信。
他五官俊挺,薄唇高鼻,因出身嶢州,身材較一般南方男子都要高大。即便此刻坐著,依舊像一座巍峨大山。
也不知信上寫了什麼,他的神色格外冷漠寡淡。
聽見腳步聲,他轉頭看向來人。
江明珠雖看不見他此刻的眼神,但從謝宛芸被他看羞澀的神態推測,應是極盡溫柔。
那種眼神,江明珠有幸見過一次,在他醉酒時,她送醒酒茶,沒忍住,偷偷親了他一口,把他親醒。
他倏地睜開眼,與她對視良久後,把她抵在窗戶上,加深方才的吻,直到院子來人,嚇得她一把推開他,跑開......
那時她剛嫁與他,還有著少女的矜持期待,即便洞房夜被冷落,夫君一直睡書房也覺得沒關係。根本不知道,那個吻隻是一個夢。
他酒醒了,夢也醒了。
“咦,秦淮林怎麼也來了?”趙任淵驚訝道。
江明珠猛回神,想起此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