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少年將軍成婚當晚,我哭昏過去幾次。
花房、浴池,戲台......將軍府裏別致的地方,他都沒放過。
我哭得眼睛都腫了,他卻始終纏著我不肯罷休。
濃情蜜意過後,他的劍橫在了我脖子上,聲音染著醉意:“流雲,我最愛你,也最恨你!”
我默默不語,我知道他恨我。
十歲那年,他把婚書藏進我的繡鞋,笑著說:“等你及笄,我陸淵定八抬大轎來娶。”
可後來,言官父親,一封死諫送到皇上那,陸家蒙冤削爵,全族流放。
興盛了百年的世家大族,一百多口人,三千裏流放路,活下來的隻有陸淵一人。
陸淵恨沈家,恨我爹,連帶著恨我。
可他不知道,父親死諫那夜,為了攔住父親,我吞下了整瓶鶴頂紅,得救後身體大不如從前,命不久矣。
我撫著陸淵清冷的眉眼,心裏默念:“陸淵,等處理好我娘的身後事,我就自盡,替父親給陸家全族謝罪。”
......
陸淵凱旋歸來那天,京城萬人空巷。
雪下的很大,即便如此,也擋不住百姓的熱情。
我擠在人群裏,想要回頭,卻被人流擠到了最前麵。
陸淵冰冷的目光掃過人群,最後定格在了我身上。
我羞愧地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如今沈家落魄,我的錦繡羅裙早已變成打滿補丁的舊衣裳,我知道自己如今有多狼狽。
父親被人彈劾下獄,不堪受辱當場自盡,母親聽聞後吐血暈厥,臥病不起。
我再也不是當初光風霽月的京城貴女了,不過是罪臣之女。
可陸淵鮮衣怒馬,鐵甲染血,擊退匈奴救駕有功,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我再也配不上他了。
五年前我也是站在城門口,看著他戴著沉重的鐐銬,一步步走向邊疆的荒原。
我一路哭著隨行百裏,可隻換來陸淵滿眼的恨意。
“沈流雲,我恨沈家,我但願從未認識你。”
彼時,他眼裏滿是恨意。
他翻身下馬朝我快步走來,周圍百姓紛紛讓道。
“流雲。好久不見。”陸淵聲音平靜,不起一絲波瀾。
聽到他的聲音,我說不出話,強忍著淚水。
抬頭望向他,才發現一道觸目驚心傷疤從他的額頭貫穿到臉,猙獰可怖,這應該是他打仗的時候受的傷。
縱使傷疤覆麵,依舊難掩他的獵獵英姿。
這些年,為了重回京城,洗刷冤屈,他受苦了。
陸淵盯著我,忽然伸手挑起我下巴,強迫我與他對視。
“怎麼,堂堂的言官之女話都不會說了?需要本將軍教你嗎?你爹當年在朝堂上口若懸河,如今他的女兒竟然成了啞巴了?”
我掙脫開了他,摸了摸快被捏碎的下巴,“陸將軍,對不起。”
“對不起?”陸淵冷笑,仿佛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當年你爹非要死諫皇上,害我陸家一百多口人全部流放。
如今活下來的隻剩我一人,你讓我如何接受你的道歉?”
他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紮進我的心,我無言反駁,知道他會恨我,我也恨自己。
恨自己沒能攔住爹爹,讓陸淵家破人亡。
他湊近我耳畔,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意,“你以為你欠我的僅憑一句對不起就能還清?這還不夠,我要你加倍奉還。”
我渾身發抖,不知道自己將會麵對什麼。
陸淵絲毫不憐香惜玉,粗暴拽著我就往前走,踉踉蹌蹌的我,完全跟不上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