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擦幹後,我趁著夜色,匆匆衝向陸宅大門。
眼下他們應該還在飯桌上相談甚歡,但是再耽誤下去,我的時間就不多了。
司機已經回到車上,從車窗後看了我一眼。我心頭狂跳,強作鎮定:“陸遂還在和孟小姐吃飯,讓我先回去收拾收拾家裏。”
想來他也並不在乎我的去向,興致缺缺地點了點頭。我顧不得冷,一路小跑到莊園外的馬路,直到坐上提前打好的車,才算喘了口氣。
身份證件、兩三件換洗衣服、必要的生活用品......
真正收拾起來才發現,在陸遂身邊這幾年,屬於我的東西少得可憐,一個小包就足夠填滿。
我頓了頓,最後又往包裏收進一個平安符。
這本是我為那個孩子準備的。
人一旦下定決心,要走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平時我的錢都在陸遂賬上,幸而姐姐走前偷偷地給我留了幾張卡。
我順利地買好機票、來到機場、甚至到登上了機,才突然如遭雷擊一般白了臉。
我怎麼能!怎麼能忘了最重要的一件東西——
另一邊,陸遂從司機口中得知我提前走了的事,心頭隱隱掠過不詳的預感。他回到家,皺著眉打量明顯被收拾過的房間,撥了個電話,沒能接通。
他冷著臉,胡亂在房間翻找起來,拉開某個帶鎖的抽屜時用了蠻力,手上被劃了道淺淺的口子,一張照片掉了出來。
照片上是他的臉,雖然他自己都不記得這是什麼時候拍的了。
陸遂嗤笑一聲,他就知道這是一次低劣的欲擒故縱:
誰不知道我夏語冰愛他愛到予取予求、沒有底線?現在搞這出,無非就是剛流產、又在陸宅受到了冷落的小小任性罷了,他可以大度地原諒一回......
他漫不經心地撿起那張照片,然後頓住了。
照片的反麵,是我的筆跡,一筆一劃力透紙背:夏蟲語冰,隻爭春秋,此愛綿綿,永無盡時。
落款是:夏語冰&時春秋。
或許是因為沒拿上那張照片,萬米高空之上,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我回到了高中。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雖然從小父母就因為科研事故不在了,但我還有姐姐,還有......時春秋。
最開始,我很討厭這個人。
他跟其他小心翼翼對待我的人不一樣,好像從來不避諱我父母的事,也從來不慣著我的情緒,總是強行拉著我去這去那,硬要把我從一個傷春悲秋的問題少女,變成陽光向上的三好學生。
他說:“夏語冰,誰說夏蟲不可語冰?就算你是一隻蟬,我也會把你做成標本,帶你看遍一年四季的。”
我偷偷別過頭擦掉一滴淚,然後惡狠狠地罵他:“你才是蟬!你是蟑螂!”
慢慢地,我嘴上仍是抱怨,卻越來越離不開他。
姐姐看得清楚,笑我是戀愛腦。她早已立誌要繼承父母衣缽,永遠冷靜堅定、名列前茅。
我不打算成為她,但是很佩服她,於是更加安心地窩在他們兩人的羽翼之下。
再後來......時春秋在最好的年紀,死於一場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