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的妻子丟下孩子遠走他鄉時,他娶了我做續弦。
婚後五年,我收起閨閣女子的歡脫,兢兢業業的做好一位好母親,一位好妻子。
直到他的發妻突然回京。
當晚,七歲的兒子將我的東西從臥房扔到偏院。
“你不是我娘親,不許和我爹爹睡!爹爹是我娘親的,你快滾出我們的家!”
丫鬟們在一旁嘲笑,小侯爺顧北淵卻毫不在乎的附和:
“你畢竟不是他的親娘,這麼凶你隻是一時情緒,你別在意,反正侯府現在的女主人是你。”
我沉默應聲,獨自收拾被丟的物件。
深夜,顧北淵想與我親熱時,我沒有答應。
“小侯爺,五年之約還有三日就到了,我們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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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淵一愣,反應過來後摟住我的腰枝:
“還在吃新悅的醋?雖然她是本侯發妻,但她撼動不了你侯府主母的位置,況且你我二人伉儷情深,為何要和離?”
我眉眼淡淡,拂開他放在我腰間的手:
“因為我累了。”
顧北淵挑眉,伸手箍住我的下巴:
“累?當初你為何嫁給本侯,難道忘記了?以為像那新悅的一樣使出相同的戲碼,就能令我念念不忘了?”
那女子名為柳新悅,是顧北淵發妻。
我避開他的觸碰,“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北淵冷笑。
“最好是這樣,新悅品性高潔,當初我被太後記恨,自身難保,她不留在我身邊也是常情,可她與你不同,你走了,我不會留。”
“何況,你當侯府主母這麼多年,錢財權勢哪樣沒讓你掌管,這樣的好日子以後天天都是,如此你還執著和離麼?”
他的語調冰冷不屑,化成尖刀直刺我的心頭。
我眼眶一紅,苦笑出聲。
成婚五年,顧北淵總拿柳新悅與我做對比。
我就算做的再好,在他好兒子心中,都比不得柳新悅一絲一毫。
我不如她清麗脫俗,不如她閃爍耀眼。
或許我與顧北淵的相識就是錯的,我感覺他對我始終是不屑的。
五年前,顧北淵被太後舊黨記恨,無一人敢將自家女兒嫁給他的時候,柳新悅毫不猶豫的扔下這父子二人。
而顧北淵抬著幾十箱聘禮登門拜訪,他給我錢財,給我主母的地位,但要求我定要妥善照拂孩子。
我答應了。
五年時間,我在他們身上付出全部真心。
可我到底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妄想與顧北淵有個真正的家。
如今,連提和離都像是在招笑。
我久久不言,顧北淵等得不耐了,又將一疊地契拿出。
“年年不過是在下人麵前說了你幾句,而且那都是事實,為了幾句話,至於鬧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些鋪子都給你,滿意了嗎?”
我粗略一看,那一遝少說也有10多家鋪子。
我愛錢財愛權勢,經商之家的孤女離開權勢根本無法苟活,從前我受氣時,顧北淵給我地契,我立馬喜笑顏開。
可如今,我隻想逃離。
我定定看著他:
“過兩天我們和離,今日我睡偏院吧。”
顧北淵黑了臉,他一把掃過一旁亮著的燭台,冷笑著看著我。
“薑迎雪,是本侯對你太好,令你忘了自己是誰了?”
“來人!送夫人去偏院!何時想清楚了何時滾回來!”
沒有停留,我披上外袍離開。
五年時間,我比旁人清楚,顧北淵麵上溫柔,實則專橫無比。
隻有我像乖順的玩物一般依附於他,他才會給我一點好臉色。
如今玩物有了自己的思想,他自然生氣。
可今日年年丟出的東西使我看得清楚,主母再風光,也是外人。
是離開的時候了。
我在偏房睡去。
第二日,我像往常那樣醒來。
顧北淵的嘴很叼,不喜歡廚子做的,隻願意吃我做的飯菜,所以我每日都得早起下廚,給他們父子倆做膳食。
五年來,風雨無阻。
今日我醒後什麼都沒幹,縮回被子裏,繼續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大力踹開。
顧北淵邁步進屋,臉色陰沉。
“薑迎雪,為何今日不給本侯準備朝服?還有我和年年的吃食,也不見你親自動手做?”
我閉眼縮在被子裏,眼都沒睜開:
“侯爺不是還有伺候的下人嗎?這些活交給他們幹就行了。”
顧北淵愣住,五年來我無微不至的照顧早讓他忘記自己有數不清的下人能幹這些活計,一下被我講出事實,他竟有些惱。
“你是本侯的夫人,伺候夫君照顧孩子,本就是你該做的事,何況,新悅都能做到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做?”
哦,原來柳新悅也會洗手做羹湯啊。
雖然與顧北淵的發妻沒見過麵,但我總會收到些莫名其妙的信件,全都是讓我滾出侯府,將主母之位還給柳新悅之類的話,信件未署名,可我早猜到是柳新悅了。
我翻個身,“侯爺看不慣我,可與柳姑娘再續前緣,我願立即騰出位置。”
顧北淵的臉色愈發難看,“這就是你想了一夜給本侯的答案?薑迎雪,勸你認清一個現實!你那做生意的爹早就沒了,一個沒錢又和離的孤女,離了侯府,你以後還有好日子過?”
“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我知道,你鬧和離也隻為拿到更多好處罷了,本侯再許你五間黃金地段的鋪麵,你別再耍小孩子脾性了!”
他下達最後的命令:
“本侯還要上朝,一會兒你送年年去書院。”
他說完就離開了,我睜開通紅的雙眼,什麼都沒說,淚卻順著臉頰掉落在被子上暈開一層水痕。心中翻滾的酸澀壓都壓不下去。
在顧北淵心中,我隻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女人。
拿權勢地契挽留我,他給的足夠多了。
可他不知道,真心被踐踏徹底時,我也是會碎的。
和離以後,也許我的日子不如當侯府夫人風光,可至少沒那麼痛苦。
我穿戴整齊前往主院,抬眼就看見年年抱著書本在門口站著。
見我出現,他不屑的扭過頭。
我坐到位子上拿起一塊糕點。
年年立馬阻止:
“我不吃這個!我要吃瘦肉粥!”
可當我將糕點送進自己嘴裏時,他才知道我根本不打算給他吃。
剛好他的肚子裏傳來一陣不合時宜的咕嚕聲。
他臉燒得慌,惱怒的看向我:
“你不許吃!送我去書院。”
我又拿起一塊糕點,“讓嬤嬤送你。”
年年瞪大眼睛看著我,完全不敢想象我會拒絕他的要求。
“你讓我自己去?”
我冷淡看他:
“有嬤嬤送,怎會隻有你一人?”
他氣極了,一把搶過我手裏的糕點摔在地上,憤憤不平地看著我:
“你和書院裏夫子說的一樣,後娘果然是靠不住的,隻有親娘才會疼人!你不送就不送,我才不稀罕!等我娘親回來了,她肯定會對我好千倍萬倍!”
說到他娘親,他的小臉都紅了,滿眼期待。
“我娘親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她一定事事順著我,我要吃糖就吃糖,要玩樂就玩樂,絕不會像你一樣管東管西,還餓著我!哼,等娘親回來,我就讓爹爹休了你這壞女人!”
五年時間,我盡心盡力將年年養大,他的衣食住行全權由我一人操辦。
可我從未落到他一句好。
而他的親娘,沒有照顧過他一天,在他眼裏卻成了好我數倍的人。
我看著年年眼裏的星光,沉默了。
事實怕是要讓他失望了。
五年前,柳新悅為了活命,寧可聲名狼藉也要拋夫棄子,如今她回來,又豈會不帶著自己的算計?
但,這與我也沒關係了。
年年跳上馬車,讓丫鬟送他去書院。
我吃完便回到偏院收拾自己的行李,將這五年來的痕跡抹除幹淨。
不出多時便收拾幹淨,我的腹部卻傳來陣陣疼痛。
已經下朝的顧北淵領著年年回府,正好迎麵撞上。
顧北淵眉頭緊蹙,“你要去哪?”
2
我後退一步,與他們劃清界限:
“我說了和離,我該走了。”
顧北淵的目光穿過我往身後看去,原本我買來裝飾房間的字畫全部不見,隻剩光禿禿的牆壁。
他頓時臉色發青:“本侯之前不是說過,哪怕柳新悅回來,她也不會撼動你侯府女主人的位置?今日她已經回京,本侯有將她帶回府,趕你出門嗎?”
“你嫌我們的契約到期沒東西可撈,本侯可以多給你幾間鋪子續約,你就別再使那些小孩心性了!”
“給你一日時間,明日,本侯要看到這些空出來的地方,恢複原貌!”
我微微仰頭看著顧北淵:
“小侯爺心中不是隻有那位王小姐麼?與我和離,你幸福美滿,我重獲自由,這對我們都好。”
他既然心係旁人,我成人之美,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可下一秒,我收拾的包袱被他一把奪過,
“本侯和她的事會自行處理,不需要你大度。”
年年站在他身後,麵容紅腫,含糊不清的嘟囔:
“爹爹,我想快點見娘親,不要見這個壞女人!”
顧北淵將年年推到身前,目光摻雜著不滿:
“你看看,教課的夫子說年年一整日沒有進食,吃了同窗帶來的蜂蜜糕點就變成這樣子,現在臉都腫了!”
“薑迎雪,你好歹是侯府的女主人,就算年年不是你的親兒子,可你也不該克扣他的吃食!”
“他如今這個樣子,你叫我怎麼和新悅交代?”
我說怎麼他一下朝就匆匆趕來,原來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
我撇了一眼年年腫如豬頭的臉:
“他對蜂蜜過敏,你不知?”
顧北淵一愣:
“蜂蜜過敏?我為何不知?”
是了。
他又怎麼會知道,畢竟他從來沒關心過這個兒子。
我剛嫁過來時,侯府參與朝政鬥爭,正是落魄之時,府內上下人人自危,顧不上年年,隨意敷衍,給他喂糖水。
顧北淵忙的焦頭爛額,回府看到年年腫臉的模樣,隻會甩臉怪我照顧不周。
是我四處托人求醫,這個大夫不行就換一個,查了整整半年,才得知年年吃不得蜂蜜水,一吃就出事。
也是在那時,我偶然得知了一個足夠令顧北淵發瘋的真相。
排除了過敏源,加上之後我百般上心年年的吃食,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嚴重的過敏了。
年年別扭的抓過我的衣裙,“我現在要喝治過敏的藥,你快點弄,下午我還要和娘親用膳!”
我揮開被他抓住的手:
“你自己不會拿?藥就放在你的書案上,想喝自己叫人熬。”
我一向對他們父子倆聽之任之,今日我一再反抗,成功磨掉年年最後一點耐心。
年年氣得猛拽我的衣裙,我沒站穩狠狠摔在地上。
“你果然是壞人!我都這樣了,你還不肯幫我,壞人!你滾出我家!”
這月的葵水剛來,我本就腹痛難忍,小孩子的一拉沒有多大力,隻是趕上我最虛弱的時候,竟硬生生的被他拽到地上。
感受到腹部傳來的陣陣絞痛,我忍不住白了臉色。
顧北淵一慌,猛的拽住年年還在揮舞的手,大聲嗬斥:
“顧年年,你怎麼這麼凶你母親,本侯給你弄。”
顧北淵找到藥粉,匆匆放進瓷碗裏隨意攪合兩下遞給年年。
年年苦著臉喝完藥,不滿的叫嚷:
“蜜糖呢!這藥太苦了!”
他說著,還不忘指揮在地上的我:“你去給我拿糖!”
我沒動,定定的看著他。
年年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你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從前我不高興,你是會馬上哄我高興的!”
“為何不動,為何不哄我高興了,你信不信我叫爹爹把你趕出去!”
見我不答,他舉起瓷碗對準我的頭:
“你再不理我,我就砸破你的頭!”
我還沒回話,顧北淵卻先黑了臉。
他一把奪過瓷碗,對他大聲斥責:
“夠了!她再怎麼說也是你的母親!你怎麼對母親這麼不敬!”
年年破防的大叫:
“她才不是我娘!我娘叫柳新悅!院子裏的丫鬟們都這麼說!你休想我給一個壞女人叫娘!”
聲嘶力竭的童音像是吞食堤壩的最後一隻白蟻,讓我五年來受的委屈決堤,衝的我難堪不已。
顧北淵氣得扇了他一巴掌,憤怒出聲:
“年年也是聽信下人的挑撥,回頭我把他們發賣了,你別往心裏去。”
顧北淵還想說什麼,他的侍衛突然湊近他耳邊說了什麼,他的臉色頓時好了不少。
“年年的紅腫消的差不多了,下午他要和他親娘用膳,我不放心他一個人,晚膳你自己用吧。”
聞言,年年的眼睛裏閃著光,連先前自己被打的事情都顧不及計較了:
“爹爹,我們現在要去見娘親了嗎!”
“我們不用在乎這個壞女人!反正她隻在乎權勢,她肯定離不開咱們的!”
顧北淵沒有把年年的話放在心上,離開之前,他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難受了就找孔嬤嬤,讓她煮薑茶給你喝,本侯和年年會盡快回來。”
我捂著腹部,扯出一抹苦笑。
我提過許多次和離了,顧北淵貌似一點沒聽進去。
是我從前的偏愛讓他們太過自信,篤定我舍不得離開。
但這次,他們的希望要落空了。
不論他們同不同意,今日,我都會走。
不知過了多久,痛感才慢慢退去。
突然,一隻信鴿停在窗邊,腳上綁著一張字條。
取下來看,又是柳新悅發來的挑釁信。
“你做了五年的侯府夫人還不夠,還想死皮賴臉的留下來?我告訴你,我夫君心中有我,我兒更是離不開我,就算你不肯滾,等我重回侯府,你也會被我趕出去的。”
“趁現在我心慈,念你照顧他們父子多年,不動你,你若識趣就趕緊滾吧。”
我閉上眼,又想起前幾日丫鬟彙報的顧北淵親吻柳新悅的場麵。
即使是從旁人口中聽說,我也能想象到兩人親熱的畫麵。
我顫抖著手,將那紙條丟進火盆裏燒成灰燼。
當年答應顧北淵的求娶,不是貪圖他的錢財權勢,是因為他和我死去的心上人有七八分像。
顧北淵需要有人照顧年年,我則需要情感寄托。
所以我嫁了。
但五年時間的相處,我從未將他們混為一談。
他們都是好人,顧北淵對我更是寵愛有加,我又怎會認他做替身侮辱他。
他最聲名狼藉的兩年,除了年年的存在,我們可以說是相敬如賓的挨過那段苦日子。
他對我向來不吝嗇,金器玉鐲,綾羅錦緞,隻要是我喜歡的,他就是跑廢八匹馬也會差人給我送來。
專情,唯我一人的偏愛,終是令我陷進去了。
可我終不是他心上的白月光,柳新悅一回來,他們父子倆就都變了。
我苦笑一聲,差人將信鴿畫成花臉關進籠子送回去。
順道將提早準備好的大禮吩咐下去,作為獻給柳新悅的禮物。
等我離開,顧北淵就會得知全部真相。
恰巧,我打點好的車夫已經在侯府外候著了。
離開侯府的最後一刻,我回頭看了一眼。
五年埋沒在這裏的光陰,也算是對我的警示。
警示我當初嫁入這裏時,滿心的算計。
但之後再不會了。
我不會再為男人傷心。
他們父子,我不要了。
坐上馬車,我給門口侍衛一封信,囑咐他給顧北淵送去。
信上隻有一句話:
“約定的時限已至,我已在和離書上簽字,小侯爺,從此君向瀟湘我向秦,不複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