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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我為了深情的商會會長留在了異世界,可他卻為了留洋歸來的表妹背叛我。

當初係統警告我不要為任務世界的NPC留下,我偏不信。

隨後它和我打了個賭,如果我的丈夫變心了,它就會消除我的記憶然後抹殺我。

對此我嗤之一笑,因為陸景行說過:“我絕不會讓你忘記我。”

可隻過了短短八年,他卻為了表妹而事事忽略我。

甚至還想把表妹接到家裏照顧一輩子。

這時我就知道自己滿盤皆輸。

消失已久的係統重新出現,但它卻給了我新的選擇:

“我會抹掉你的記憶,但你可以選擇用全部的任務積分換取回到原世界的機會,你願意嗎?”

我苦笑著點了點頭:“願意。”

1.

“好,五天以後,我接你回家。”

機械音在腦海中一板一眼地響起,我壓住心頭的酸楚,閉上眼:“我等你。”

我過去以為,留下來和陸景行在一起,能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會再有呼喚係統的一天,卻不成想隻不過是區區八年,一切就已不複當初。

此時,陸景行也已從商會回府。

他身著筆挺的西裝,剪裁得體,彰顯著他的身份與地位。

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皮鞋擦得鋥亮,麵容冷峻,眼神卻凝在我身上。

他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向我走來,笑著伸手抱住我。

“念歡,今天怎麼沒給我煮桂花糕?”

我靠在他肩頭,聽著他嗓音裏不易覺察的委屈,顫了顫睫毛:“忘了。”

他生意繁忙,又時常為商會的事務操心,我擔憂他的身體,總會煮好桂花糕讓人送去商會,這些年都沒斷過,今天卻忘了。

不僅僅是煮桂花糕,還有很多事,我好像都記不清了。

當初係統就告訴我,攻略成功後,不該為所謂的深情男二留下,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我不相信,它與我打賭,如果陸景行變心,關於他那些曾經深愛我的記憶就會消失,身體也會越來越破敗。

明明已經有了不少端倪,可直到今天,我才驀地發覺,原來他的心已經變了這麼多。

陸景行低頭望我,五官透出天然冷峻,漆黑瞳底卻充斥柔情。

“你是忘了,還是惱我?我知道,前兩日我去照顧婉清,忽略了你也病著,定然惹你不高興,連桂花糕也沒得吃了。”

我搖頭:“是真的忘了,係統抹掉了我的......”

“好了,念歡。”

陸景行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歎息一聲,“你我成婚八年,這套故事你也編了八年,還沒編夠麼?就算你不這麼說,我也會對你好的。”

我怔住,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原來,他一直都當我在編故事,從沒相信我真的會失去記憶,也不信我會走。

如果是過去,我會想辦法好好同他說清楚,但如今臨別在即,他信與不信,已然不重要了。

陸景行取出一條珍珠項鏈,放在我手中:“念歡,別鬧脾氣了,是我不好。”

“這項鏈是從南洋運來的上等珍珠,匠人精心串成,圓潤光澤,最襯你,明天是你生日,我帶你和睿兒去逛逛百貨公司,多買些你喜歡的東西,好不好?”

他半蹲在我身前,將珍珠項鏈替我戴在脖子上,深邃的瞳孔望向我。

語氣放低,透出不為外人道的柔和卑微。

我看了眼那項鏈,顆顆珍珠圓潤飽滿,看得出價值不菲。

“是給我的,還是別的人也有?”

陸景行啞然,起身擁我入懷,輕輕親吻額頭:“賠罪禮,你說呢?當然隻你有。”

他說謊。

我那天見了,沈婉清脖子上戴著的和這個不差分毫。

我垂下眼,壓住胸口不住翻騰的苦澀,曾經撕扯心臟的痛楚已經淡了,身體的疼痛卻越來越分明。

陸景行握住我的手,替我整理發鬢,他的動作依舊滿是柔情溫存,和過去沒有任何區別,甚至珍重更甚。

可我卻忽然間有些不認識他了。

八年前,陸景行為了娶我,不惜與家族長輩起衝突,在商場上步步為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勢力,他大擺筵席,當著全城與我大婚,發誓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在外人人說起陸景行,都隻道是商界巨擘,手段淩厲,可他卻從未傷過我、碰過我分毫,始終敬我憐我,不論在哪都緊握著我的手,眼裏是足以融化我的熾烈深情。

如今,他仿佛仍是很愛我,隻是這愛變得摸不透,望不穿。

陸景行見我不言語,執起我的手,低頭望我:“怎麼,不中意百貨公司?那換地方,你挑。”

我搖頭,垂眸掩去苦澀,笑了下。

“不必了,就去百貨公司吧。”

五日後我就要離開,這次出行,就算作是最後的道別吧。

畢竟,這是我奮不顧身愛了八年的人。

2.

翌日一早,汽車穩穩停在院中。

我的病剛有了些許起色,可身體依舊虛弱,精力不濟,每動一下都仿佛用盡全身力氣。

剛上車,睿兒就興高采烈地開口:“爹,天這麼好,咱們叫婉清姐一道去玩兒吧?婉清姐舞跳得可好看了,還會彈一手好琵琶,家裏又有錢,總給我買新奇的玩意兒,娘都不怎麼陪我玩,好沒意思。”

陸景行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睿兒,今天是什麼日子,少胡說八道。”

睿兒挨了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拉住我的手:“我知道是娘親的生日,我胡說的,娘,你沒生氣吧?”

聽睿兒的話音,陸景行已不止一次帶他去見過沈婉清,我沒有像平日那樣哄著他,替他在陸景行麵前周旋,隻是靜靜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沒有。”

陸景行狠狠瞪了眼睿兒,收回視線時神情已轉為溫和,握住我的手:“睿兒不懂事,今晚就叫他罰跪,你別氣壞了身子,嗯?”

我輕輕推開那隻手,強忍著身上越來越明顯的痛楚。

“我知道。”

到了街上,我們下了車,街道上人頭攢動,一片嘈雜混亂。

陸景行怕我被擁擠的人群擠倒,一路緊緊牽著我的手,將我護在身邊。

可就在這時,突然傳來尖銳驚恐的 “救命” 聲,我循聲望去,一個貌美柔弱的年輕女子被幾個凶神惡煞的土匪圍著,我認出那是沈婉清。

她哭得梨花帶雨,臉色蒼白,用滿是求救的眼神望向陸景行。

“景行哥,救命!”

陸景行的臉色瞬間驟變,想都沒想,便猛地甩開我的手,朝著她衝了過去。

我本就身體不適,被他這麼一推,頓時站立不穩,“撲通” 一聲跌倒在地。

混亂中,一個慌不擇路的路人拚命逃竄,手中的扁擔狠狠地砸在我的手臂和腿上。

那一瞬間,仿佛有無數根尖刺紮入我的皮肉,劇痛如電流般迅速傳遍全身。

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手臂和腿上立刻浮現出幾道紅腫的傷痕,鮮血順著傷口緩緩滲出,很快就浸濕了衣袖和褲腿。

我死死咬著下唇,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鬢邊滾落。

我搖搖晃晃地吃力站起,看到陸景行已經將沈婉清救下。

沈婉清仍在低聲啜泣,身體軟軟地依偎在他懷中,雙手緊緊攀著他的臂膀:“我,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景行哥你了......”

聲音越來越低,她竟直接暈了過去,陸景行的臉色前所未有的緊張,一把將她抱起,匆匆上了車。

睿兒也急得不行,手忙腳亂地跟著一起爬上車。

“快走!去醫院!”

司機看向被扔在不遠處的我,麵露猶豫,剛要開口,車內就傳出陸景行暴怒的厲聲嗬斥。

“還愣在這幹什麼?不要腦袋了!”

司機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踩下油門,汽車如離弦之箭般朝醫院飆去。

始終沒有人看到我,也沒有人問我一句,我靜靜站在原地,血一直沿著手臂淌到指尖,向下滴落。

待車消失不見,我垂下眼,馬路邊兩枚檀木手串映入眼簾。

那是陸景行與睿兒的。

曾幾何時,他們生意遇險,命懸一線,我日夜照料,守著祈禱。

等他們康複,我卻累倒。即便虛弱,仍尋來檀木,親手打磨串成手串,祈願平安。

可如今,飽含牽掛與愛意的手串,被扔在路旁,遭行人踩踏,沒了光澤。

我忍著劇痛,拾起手串,毫不猶豫地扔掉。

它們會被拉走焚燒、填埋,變成灰燼消失,再也無人找得到。

而我的記憶,也跟著悄然消失了一部分。

“沒關係的,要不了多久,我這個不該存在的人,也要消失了......”

我簡單包紮了傷口,勉強止住血,慢慢向回走。

快走到陸府時,府中的汽車狂飆出來,陸景行下了車,直奔我快步走來。

“念歡,婉清她身子太弱,我一時急昏了頭......” 他將我擁入懷中,握住我的手腕,嗓音裏有焦急的沙啞,“你別和我生氣,好嗎?”

他似乎真的很不安,深邃眼瞳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掌心有些冰涼。

我並不認為有什麼解釋的必要,隻是說:“你打算什麼時候登報與我離婚?我隨時都能走的。”

陸景行愣了下,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離婚?念歡,你在胡說什麼,自從娶了你那天起,我就沒想過和你分開,我們說了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他的聲音裏透出不安的慌張,拉住我的手,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我胳膊上的血,臉色瞬間變了。

“怎麼傷的?快回家,我給你處理。”

他想要直接將我抱上車,我卻按住他的胳膊。

“我們不離婚,婉清小姐怎麼辦?”

陸景行的身形一僵,立刻將我抱緊,嘴唇貼在我耳邊,沙啞的嗓音極盡溫柔。

“念歡,我是要娶婉清,如今商會競爭激烈,我需要她父親的人脈和財力支持,你放心,就算進了府,她事事也都要聽你的。”

我扯了下唇角:“可我無法和別人分享我的丈夫。”

陸景行的臉色轉沉,深邃瞳光落在我身上。

“念歡,我隻愛你,娶婉清,是形勢所迫。”

“這生意場上,有諸多事身不由己,我這些年莫非對你不夠心誠?如今我進退兩難,你為何不能稍微體諒我一二?”

我張了張口,他的聲音卻轉冷:“我先送你回去,把傷口處理一下,今日商會還有急事,就不耽誤時間了。”

我安靜地垂下視線,隨著他上車。

當初,為了娶我,他能與家族長輩激烈爭吵,不顧眾人反對,與我當著滿城的人麵成婚。

那樣的艱難險阻也都克服了,如今不過是生意場上的利益糾葛,他卻說是不得已。

婉清姑娘遇險,他慌亂不已,睿兒被他帶著,也已經一口一個婉清姐,他們父子似乎完全接納了她。

承認變心了,有這麼難嗎?

回到陸府後,陸景行替我包紮傷口,始終一言不發,最後隻是簡單囑咐我好好休息,就起身離開。

看著他漠然走遠的背影,我的記憶又仿佛缺失了一大塊,心中的絞痛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身體不斷破敗的劇烈痛楚。3.

我的身體晃了晃,保姆張媽連忙跑過來扶住我。

“夫人怎麼了,是不是傷了筋骨,臉色怎麼這樣難看?要不要給醫院打電話?”

我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

係統說了,會讓我的身體在三日內徹底壞掉。

這是我為陸景行執意留下的代價。

我活該的。

“不用了,張媽,我沒事。”

我回到房間昏昏沉沉躺下休息,漫長的痛苦折磨裏,聽見窗外的吵鬧聲。

我蹙了蹙眉,撐起身出門,就見一個穿著名貴旗袍的美貌少女哭得哀哀切切,滿麵淚痕,絲綢披肩都落在地上。

在她身旁,是一隻早已沒了氣息的金絲雀,原本鮮亮的羽毛淩亂不堪,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嘴角帶著一絲血跡,精致的鳥籠也被撞翻在一旁,顯得無比淒慘。

“夫人,對,對不起,我隻是按著會長說的,在府上散散步,它忽然從鳥籠裏飛出來,撲騰著翅膀往我身上撞,我嚇壞了,本能地揮手驅趕,不小心就...... 就把它拍死了。”

“我沒想到,這麼一隻小小的金絲雀,居然是夫人您養的寶貝,我還以為是府裏隨便養著玩的......”

她哭著對我說:“夫人,都怪我,都是我不對,您打死我吧!”

急匆匆跑過來的睿兒,踉蹌著撲倒我麵前,抱住我的腿:“娘,娘,婉清姐不是故意的,不怪婉清姐,您不要罰她。”

我背後一陣陣發冷,寒意像打擺子一樣上湧,愣愣地看著地上的金絲雀。

從我來這個世界,這隻金絲雀就一直陪伴著我。

它是陸景行在我們結婚紀念日時送給我的禮物,那時它剛破殼不久,嬌小可愛。

我每天精心地喂養它,看著它一點點長大,聽著它歡快的歌聲,它就像我們家庭的一份子。

睿兒小時候也常常搬個小板凳,坐在鳥籠旁,好奇地看著它,還會奶聲奶氣地和它說話。

它見證了我們一家人曾經的幸福時光,給這個家帶來了無數的歡樂。

如今,它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地上還留著掙紮的痕跡,那些漂亮的羽毛沾滿了灰塵和血跡。

我連說話都吃力,喉嚨像是被什麼封住,艱澀出聲。

“睿兒,這金絲雀陪著你長大,你覺得這事真的可以這麼算了麼?”

睿兒含著眼淚,死死攥著我的褲腿,哭得說不出話。

葉婉清的眼睛裏藏著怨毒冷意,忽然就要往假山石上撞。

“既然這麼說,夫人是要逼我以死謝罪了,我這就死了,賠夫人一隻金貴的金絲雀!”

衛兵臉色驟變,撲過去將人攔住,院子裏一時慌作一團。

陸景行也恰好回府,看見這一幕,臉色沉得能滴出水,沉聲讓人把葉婉清送回去,將睿兒也領走。

他走向我,語氣慍怒:“不過死了一隻金絲雀,你還真想逼婉清償命不成?!”

我愣愣地看了陸景行一陣,沒有說話,慢慢走向那隻金絲雀,蹲下來,輕輕撫摸著它早已冰冷的身體。

我沉默了很久,才輕聲說:“當初我生病臥床,心情低落,是它一直嘰嘰喳喳地陪著我,給我解悶,你也總是在旁邊逗我開心,說它是我們家的小福星,我想那時的你不會說,就是死了一隻金絲雀。”

陸景行怔了許久,臉色微微變了,仿佛被我的話刺痛,他沉默半晌,走到我身旁蹲下,握住我的手。

“念歡,我們再養一隻更漂亮的金絲雀,從小養到大,我保證以後不會有這種事。”

我扯了扯唇角,將手抽出。

“不必了,這隻金絲雀是獨一無二的。”

說完,我用手慢慢合上它的眼睛,一下一下挖著泥土,直到坑的大小合適,將金絲雀小心翼翼放進去。

我裁下一截衣袖,輕輕蓋在它的身上。

陸景行始終不肯離開,一直站在我身後,他似乎在害怕不安什麼,居然將我軟禁在了府中,勒令衛兵晝夜看守,仿佛生怕我會忽然消失。

晚上,我坐在院子裏的椅子上,靜靜發呆,張媽看著我,忍不住眼眶泛紅。

“夫人,您和會長吵得這麼凶,我知道您心裏不好受,可也不能憋著呀。您心裏難過,就和我說說。”

我卻隻是愣了下:“我和會長又吵架了?”

盡力回憶,沒有任何印象,看來我的記憶又消失了不少。

張媽愣了好半天,沒敢提金絲雀的死,隻是遲疑著小聲試探:“明,明天...... 會長要娶姨太太了。”

我明白了,笑笑。

“那正好。”

明日他娶新人進門,剛好我這個礙事的舊人離開這裏回家,正正好。

張媽以為我是強作笑容,哽咽著哭出來。

“夫人...... 會長他,他終究還是沒守住對您的誓言。”

我卻沒什麼感覺,仔細回想,就連當初的誓言是什麼,他對我說了哪些甜言蜜語,都忘記了。

我的身體越來越破敗,痛苦讓我無法入眠,輾轉了一宿,迷迷糊糊有些昏沉時,卻被震天的鞭炮聲吵醒。

我盼望已久的係統終於上線。

“宿主,該啟程回家了,提醒你一下,死的那一刻會很難熬,很痛苦。”

我沒有猶豫。

“我能忍。”

下一秒,前所未有的劇痛潮水般襲遍全身,像是子彈貫穿了我的胸肺,我的身體開始痙攣,鮮血大量從口中湧出。

張媽聽見動靜跑來,嚇得腿都軟了。

“夫人!您這是怎麼了!?您撐著,撐著,我這就去找會長請醫生......”

她慌亂地要往外跑,卻被我吃力地叫住:“不用了...... 謝謝......”

我在劇痛中,露出終於解脫的輕鬆笑容:“張媽,我...... 要回家了。”

張媽震驚地看著我,愣怔半晌,仿佛明白了什麼,驀地老淚縱橫。

“好,夫人珍重,日後定要平安順遂。”

門外是喧天的鑼鼓,嗩呐吹著,熱鬧的鞭炮聲,睿兒笑得歡喜不已。

身體極致痛苦之時,我聽見熟悉的低沉嗓音:“婉清,今後你我永結同心,我會好好待你,一生一世。”

在一片響亮的祝賀聲裏,我在血泊中慢慢咽了氣,再無聲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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