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怔了怔,立馬快步出了門。
一眾人已經離去,江成竹躺在冰冷的床上,渾身上下疼得好像快要散架。
她麻木地看著屋頂,腦海裏竟然回憶起當初裴長寧和她第一次的場景。
那時她愛他愛得炙熱,隻想將自己作為最好的禮物交給他。
而他抱著她,同樣吻得動情。
在最後關鍵的時刻,他卻停下動作,隻是將她緊緊抱住,似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一般。
他說:“小竹,還不是時候。”
那時他將她看得那般珍重,他們之間的回憶那樣美好,以至於現在她被扯進了地獄,腦海裏竟然還會浮現當日的一切。
眼淚先是悄無聲息而下,而後,她瘋狂大笑。
那笑聲淒慘絕望,響徹整座王府,久久回蕩在夜空中。
回不去了。
裴長寧,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自從那一夜之後,江成竹再也沒有什麼求生的欲望,也不再想要逃走,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不會笑,不會哭,更不會說話。
她每天都縮在那個小房間裏,癡癡的看著那一方小小的窗戶。
每每裴長寧出現在她的麵前,她都像沒有看到一樣,木然的看著前方。
她不肯吃飯,也不肯喝水,裴長寧抓住她的下巴,將飯菜灌進去,卻又被她一次一次吐了出來。
他憤怒的拽住她的衣衫,恨不能將她拆碎了重組。
“江成竹,你到底想怎樣!”
“說話!”
“我命令你,說話!”
然而不管他如何威脅,如何強迫,她都是那樣一副麻木不仁的樣子。
直到有一天,外出而歸的蘇挽月失魂落魄地衝到他的麵前,哭著撲到他的懷裏,惶恐得說不出話來。
“世子,怎麼辦……”
“我,我在街上縱馬,不小心撞死人了……”
她拽著他的衣角,痛哭流涕。
“景行,救救我,我不想被下獄!”
裴長寧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人在自己麵前哭泣,眼神忽而落到一旁麻木不仁的江成竹身上。
沉默片刻,他拽住蘇挽月,一字一句道。
“記住,今天縱馬的人是江成竹,你沒有出過門,更沒有撞死人,明白了嗎?”
蘇挽月嚇得臉色發白,懵懵懂懂的隻敢點頭。
“我,我知道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明白了,他這是要讓江成竹替蘇挽月頂罪!
可哪怕是這個時候,江成竹也隻是緩緩看向他,睫毛輕輕的顫抖一下,而後,就又像是沒聽到一樣,再次心如死水的垂下了眸。
大理寺很快便來人了。
他們將江成竹用麻繩縛住時,她仍舊是平靜而冷漠,就好像此去被抓走關進大牢的人不是她一般。
大理寺兩個捕快在一旁感謝裴長寧大義滅親,隨後拉著江成竹便要走。
兩人擦肩而過,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側過身看向他,眸子裏忽然有了亮光。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們還是青梅竹馬的那對少年少女的時候一樣,她看著他,眼底都是星光與愛慕。
而一直冷靜自持的裴長寧,心忽然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摟住蘇挽月的手,也不自覺顫抖。
她分明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那樣看著他,就讓他的心底,波瀾驟起。
許久過後,她終於收起眼底的光芒,再次成為那個沒有感情沒有情緒的木偶。
她終於開口,說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
“裴長寧,從今往後,我們兩不相欠了。”
“你我,永不再見。”
陡然之間,他隻覺呼吸一窒。
下一秒,她決絕的轉身,再不留戀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裴長寧眼睜睜看著她纖瘦的背影越來越遠,直至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心臟竟像是被活生生挖空了一塊。
他是恨她的,恨不能將自己所有的痛苦都加注在她身上,可當報複成功後,他竟然沒有那種快意襲來。
而在聽到她說那些永不相見的話語時,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
恍惚間,他覺得,他好像真的徹底失去了江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