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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不渡我春風不渡我
極樂鳥

1

謝長安想要一統天下,我就成了他手下最快的那把刀。

六年來,我屢次為他飲下毒酒,擋下利刃,甚至失去了一隻眼睛。

可等到他登基稱帝時,他卻將我的嫡姐捧上後位.

我質問他。

他卻滿眼嫌棄和厭惡。

“月兒是大家閨秀,她和你不一樣,”

“你能不清不楚的跟著我,她不行。”

我轉身抹掉眼角的淚沒回頭。

謝長安你忘了我和你說過,我最討厭的就是宮中那四四方方的天。

0

我看著謝長安那張俊郎如舊的臉,卻覺得如此陌生。

我死死抓住手裏的劍,定定得看著這個我追隨了十年的男人。

看到眼眶都泛紅,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落下淚來。

「沈惜,你不要覺得我對不起你,一切都是你心甘情願不是嗎,我從未許諾過你。」

他的語氣冰冷,卻在看見沈月打了個寒顫的時候把自己的大氅脫下來給她披上。

那是我在山上守了三天才得到的白狐皮。

是。

他從未過我承諾。

他隻是會在我為他喝了那杯毒酒的時候,把我抱在懷裏,一句一句的說著對不起。

他隻是在我為他擋在刺客那把致命的劍,被一劍戳瞎一隻眼的時候,痛哭流涕說就算我毀容了他也不會離開我。

我以為這就是愛。

「妹妹,你也不要怪謝郎,皇後是要母儀天下的,不止要管理後宮內務,還代表著一國臉麵。」

「隻是妹妹如今這個樣子,實在是有些駭人。」

說完她還流露出一些懼怕,謝長安一見立馬拉出了她的手。

我冷眼看她。

「姐姐不是說,自己無心婚事,隻願一生都承歡父母膝下,哪怕做個寺廟的姑子都不願嫁人嗎?」

「原來竟是騙人的?」

沈月臉色大變,快速衝了過來,猛的將我推倒在地。

「沈惜,你血口噴人!」

我為了謝長安謀朝篡位的事實不被人詬病,剛剛還在這宮裏大開殺戒。

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全靠扶著劍才站得住。

我剛要掙紮著起身,謝長安冷著臉抓起我的手,動作看似粗魯,卻穩穩的將我扶了起來。

「沈惜,你還真是牙尖嘴利,竟然詛咒自己的姐姐孤獨終老。」

「你還沒看清楚現在的形勢,再這樣莽撞,還有誰能護著你?」

我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猛的撒手。

他的臉色卻更加難看。

「謝郎,你莫要動氣,妹妹她自小長在鄉野,無人管教,隻是性子執拗了些。」

謝長安冷冷甩袖。

「粗鄙至極!」

「也是我這做嫡姐的不對,本想著若沒有遇到心儀之人,我甘願青燈古佛一生。」

「不曾想,得了謝郎的憐惜,我怎麼忍心辜負!」

「若是妹妹心中不滿,那就拿劍殺了我吧,我絕無怨言,隻是,怕是要辜負謝郎的一片真心了。」

她說完就往我麵前走,臉上更是流下了幾行熱淚。

美人落淚,實在惹人憐惜。

謝長安輕輕蹙眉,伸手攔住了她。

「月兒,莫要胡鬧。」

沈月見他神色不悅,張張嘴還是沒有再開口。

見我還是冷眼看著他,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原來,他和沈月的事,是沈月一直瞞著我。

隻等著我為他謀奪大業,她坐穩後位,才來告訴我。

我努力了這麼多年,隻是為他人做嫁衣。

我沈惜,才是這世上最可笑的人。

「沈惜,你不必責怪她。」

「你若是要怪,就怪我吧,念在你多年辛苦,你要多少銀錢,孤給你就是。」

謝長安高高在上的看著我,好像已經做了極大的讓步。

我慢慢站起身,苦笑開口。

「不必了,我從鄉野來,自要回鄉野去。」

「那沈惜就在此,祝你和嫡姐恩愛不疑,長相廝守。」

我不想再像螻蟻一樣,被他們踐踏尊嚴。

不如就此離去。

可等我轉身要走的時候,沈月卻開了口。

「謝郎,妹妹如今受了傷,你要她去哪裏?不如在我宮中修養吧,待傷養好了,就留在宮裏陪我,我們姐妹也能做個伴。」

我剛要拒絕,謝長安卻用了不容置疑的語氣吩咐侍衛。

「去把我寢宮後麵的偏殿收拾出來。」

「沈惜,你跟隨我多年,我也不是無情之人,你身上還有傷,就留在宮中好好休養。」

他又轉頭對沈月說。

「近日要忙著封後,諸多事宜都需要你來安排,你不用擔心沈惜,我會命人照看的。」

沈月還想在說些什麼,看到了謝長安有些發冷的神色,還是不甘的點了點頭。

我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終於支撐不住。

徹底暈了過去。

02

我迷茫之間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初見謝長安的時候。

我初回京城被嫡姐哄騙誤入了皇家獵場。

那箭矢射過來的極快,我來不及反應準備閉眼等死的時候。

謝長安衝了過來,猛的把我拉到一旁,他自己的肩膀卻被箭矢擦破,血染紅了他半邊胳膊。

那血色晃眼,我的一顆心從此也跟著墜落。

身上的疼痛讓我瞬間從回憶裏清醒。

我微微睜開眼,看到了謝長安。

他在小心翼翼的給我上藥。

表情也不複剛剛的疏離,難得有了昔日的溫情。

見我睜眼,他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收了手上的動作。

「你醒了,我送你的盔甲為什麼不穿?一個女子偏要搞出一身的傷疤。」

我喃喃道。

「太沉了,怕耽誤事。」

他表情一滯,正要開口,沈月來了。

他趕忙起身走到他身邊拉住她的手,卻沒注意到我的腿上的傷口又被他撞到流血。

「月兒,你怎麼來了,這裏血腥味太重,我陪你出去。」

沈月語氣幽怨的開口。

「謝郎,你怎麼在這?」

「還不是你剛剛睡夢中一直在喊沈惜的名字,我知道你記掛她,趕緊找了太醫給她醫治,免得你一直擔心休息不好。」

我冷笑,沈月隻怕是恨毒了我,才會在夢裏都要置我於死地。

原來如此。

他以為沈月記掛我,不想沈月擔心,才來給我們治傷。

我還以為,他是真的心疼我。

沈月聽到謝長安說她睡夢中還念著我的名字,臉上有些驚慌,聽完她才又恢複了溫柔的模樣。

「謝郎,你用心了,月兒確實也是怕父親母親擔憂妹妹。」

謝長安又柔聲安慰了她幾句,拉著她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隻是臨走,又背對著我開口,語氣有些生硬。

「沈惜,以後不需要你再過打打殺殺的日子了,我會命人送些去疤的傷藥,就算無法恢複原樣,也比如今好些。」

我沉默。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最後都化作一聲歎氣,離開了。

他有吩咐了下人幾句,拉著沈月離開。

從沈月進來,他再沒看過我一眼。

一個叫春芝的小宮女開始小心翼翼的給我擦藥。

似乎有些懼怕我那隻毀了的眼睛,她一直不敢抬頭看我。

隻是當她掀起我的衣服看到我身上的因刀傷火烙而猙獰恐怖的傷疤時,還是嚇得猛的抬頭看向我。

我看著她,緩緩開口。

「腰上這刀傷,是前年春獵,晉王的手下砍的」

「背上的火烙之印,是被襄王的手下綁去,逼我吐露恭王秘辛我誓死不從他泄恨而傷。」

「剩下那些,時間久了,都忘了。」

「這隻眼睛,倒是記得,半月前,襄王逼宮,謝長安想替父擋刀表忠心,我舍不得。」

小宮女聽完眼裏都是心疼。

瞧,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都會心疼我。

可我愛了十年的男人卻棄我如敝履。

下人又拿來了幾副用白瓷瓶裝好的藥,小心翼翼的稟告。

「陛下命太醫連夜研製的上等療傷藥,說都送來,給沈小姐治傷。」

我別開眼,不敢看那瓷瓶。

這次又是為了不讓嫡姐擔心嗎?

03

拖那些傷藥的福,加上我這麼多年摸爬滾打練出來的好身體。

一個月後,我總算可以下床了。

這期間,謝長安沒有出現過。

我在院內練習走路的時候,小丫鬟給我遞了一封信。

我看著熟悉的字跡,差點落下淚來。

「聽說你一月前你入宮受了傷,不知現在可安好?我帶著影衛的兄弟在宮外等著你。

弟:楚大俠。」

我看著那歪歪扭扭的楚大俠,笑出了聲。

影衛是我為了給謝長安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陰私之事,成立的暗衛組織。

所有人手都是我尋的孤兒,乞丐,當初是為了讓他們沒牽掛沒把柄,後來慢慢他們都成了我最親近的人。

楚淮南為了救被賣去青樓的妹妹被一群人打的半死,是我救了他,還給他妹妹贖了身。

從此之後他成了我手下最得力的人,當初看到我瞎了眼,他哭昏了過去,醒來就提著劍,殺光了襄王黨的餘孽。

他說要當懲奸除惡的大俠,我說那你以後就叫楚大俠,他竟然真的改了。

我看著紙條,思索著該如何出宮。

既然謝長安不要我了,那我便出宮去,從此山高路遠,再不相見。

半月後,我已經可以正常走路了,隻是手上還發不了力,沒法提起刀劍。

小丫鬟匆匆稟告,說明日謝長安要為沈月舉辦封後大典。

「陛下這幾日心情好,滿宮下人都漲了月例,聽說皇後的寢宮更是把國庫的好東西都搜羅了過去。如此鋪張,隻怕朝臣們也要參上一本。」

小丫鬟的語氣有些憤然,但很快便低頭不語。

「春芝,慎言。」

「我很快就會離宮,我走後旁人保不住你,這些話以後莫要對任何人提起知道嗎?」

春芝點點頭,又從身後拿出個包裹,裏麵是一件衣料普通但很幹淨的衣衫。

「姑娘,我月例長了,給你買了身新衣裳,就算是去參加封後大典,你也要好好打扮,莫要給人看輕了。」

我感動的差點落下淚來。

「多謝你。」

春芝開開心心的走了。

04

第二天,封後大典。

我看著一身鳳袍雍容華貴的沈月,和那一身黑龍錦袍的謝長安站在一起。

竟然覺得很是般配。

倘若我這樣身體殘缺之人真穿上那鳳袍,隻怕要被人恥笑不已。

可謝長安不知道,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那後位,我不過是想要一個白首不離的愛人。

謝長安拉著沈月的手,站在台上,沈月正在深情的望著他。

連底下的宮人們都在小聲議論。

「陛下對皇後還真是情深啊。」

帝後深情,惹人豔羨。

我像個小偷,在偷窺別人的幸福。

恍然間竟沒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曾幾何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話,謝長安也對我說過。

那年我為他除了晉王這個心腹大患,他把我擁在懷中,告訴我從此以後都不會讓我再受傷,他會保護我。

「可我身上都是難看的疤痕,你不嫌棄嗎?」

「胡說什麼!這都是為我。不管你今後是何模樣,我隻要你在我身邊,我絕不負你。」

我正擦著淚,卻感受到了一到炙熱的目光。

我抬起頭看向謝長安,才發覺他與沈月牽著的手已經放開。

而他正在看向我,那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意讓我不敢直視。

最後隨著沈月的一聲呼喚,那目光才滿滿歸於平靜。

今日是帝後的洞房花燭夜,滿宮下人都早早休息了,免的招惹帝後不快。

我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準備趁著夜色出宮。

突然門被打開,謝長安帶著一身酒氣,走了進來。

見我提著包裹,語氣冰冷。

「你要去哪?」

「出宮。」

他扯過我的包裹扔在地上。

「孤允許你出宮了嗎?你傷都沒養好,走到半路隻怕就死了。」

我不想理會他,繞過他就要走。

他一把拉住我。

「沈惜,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我冷笑,抬眸看向他。

「陛下新婚之夜,不與姐姐耳鬢廝磨,共度良宵,來我這肮臟賤地做什麼?」

「還有,陛下您說過的話太多了。從前我都當真了,現在不敢當真了。」

他臉上閃過一絲惱恨,可轉瞬便換成了冷笑。

「那你呢,你說今生唯我一人,永遠不離開我,我該不該當真?」

「若不是月兒告訴我你與那賊子的事,隻怕如今我還蒙在鼓裏!」

我茫然的看向他,賊子?那是何人?

正當我要問清楚的時候,沈月穿著喜服淚眼婆娑的來了。

「謝郎,新婚之夜,你怎能拋下我,來尋我的妹妹?若你還是放不下她,我把這後位讓給她就是!」

說完她就要把鳳冠摘下給我。

謝長安急忙拉住她的手,輕聲哄著。

「我是喝醉了酒,想來後花園散散酒免得熏著你,一時迷了路,才走到這來。」

「你別多想。」

沈月還是一臉悲切,簌簌落下淚來。

「我以為謝郎是對妹妹餘情未了,要拋下月兒了。」

「怎麼會呢,孤這就帶你回宮。」

他拉著沈月就要走,可沈月卻看向我。

「謝郎你去外麵等我,我想和妹妹說些體己話。」

謝長安轉身走的時候,沈月那溫柔的目光瞬間冰冷。

「妹妹,你果然和你那勾欄樣兒的娘一樣,竟幹這些勾引別人男人的臟事!」

我抬頭,朝她冷笑。

「你也和你那沒本事的娘一樣,自己心胸狹隘自私善妒,籠絡不住男人的心,隻能把臟水潑給別人。」

沈月一巴掌來的猝不及防,我本就虛弱,直接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賤人,還敢頂嘴,今日我就讓你看看,謝長安的心到底在誰的身上!」

她一腳踢翻火燭,房間瞬間起火。

她就那樣緩緩躺在了地上,得意的看著我。

謝長安衝進來的時候,沈月躺在他懷裏,奄奄一息的開口。

「謝郎,妹妹她,果然還是恨我。」

說完便暈了過去。

謝長安目呲欲裂的看著我:「沈惜,你還是不知悔改,若月兒出了什麼事,我要你陪葬!」

他抱著沈月往外走,一聲聲喊著宣太醫。

全然忘了傷重未愈的我,也躺在這熊熊大火之中。

昏迷之前,春芝踉蹌衝了進來,一步一步背著我跑了出去。

再睜眼,我隻看到了春芝滿臉淚痕的看著我,身邊還站著楚天寶。

「小姐,這宮裏不能待了,奴婢今夜趁亂放了楚公子進來,您跟他出宮去吧。」

楚淮南背著我出宮之前,我把他身上所有的銀錢都留給了春芝。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春芝,願你以後一切順遂,平安一生。」

春芝哭著搖搖頭。

「小姐,你也要保重自己,離了這苦海,總有生路的。」

出宮前,我最後看了一眼謝長安的寢宮。

那裏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謝長安,十年感情,權當我錯付了,今生今世,你我永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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