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考上中科大那天。

父母和青梅以幫我慶功為由，將我迷暈送上了給繼弟趙磊替罪的警車。

讓趙磊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去上了我夢寐以求的大學。

我坐牢十年，他搶了我的未來十年。

還盜取了我電腦裏自製機器人的源代碼，研製出了華國第一款會使用加特林的機器人。

我出獄後，趙磊受邀參加春晚，向全球展示尖端技術。

他摟著青梅，語氣傲慢：

“哥，今日已不比往昔了。當初身為天之驕子的你，如今隻配在台下仰望我締造的輝煌。”

可他不知道，他偷取的源代碼，有一個巨大的編程缺陷。

所以趙磊研製的機器人舉著加特林站上舞台時，意外發生了。

失控的機器人在幾百台全球直播的攝像機前，將黑漆漆的槍口指向了台下所有觀眾。

千鈞一發之際，我站了出來。

“讓我來。”

我的爸媽，青梅，還有趙磊都不知道。

在獄中的十年，我早已秘密接受國家委托。

而今天的春晚上，就是我帶著楊戩一號機亮相的最佳時刻。

1

臨近春節，北方的冷空氣如同利刃劃破布料，讓我寸步難行。

但比起冷空氣，更鋒利的刀，還是我麵前站著的四人。

趙磊見到我後立刻小跑了過來，臉上滿是激動與喜悅。

“哥十年了，你終於出來了！”

“你不知道，這十年的時間裏，我有多想你！”

趙磊雖是我的繼弟，可我親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便離婚了。

母親帶著我改嫁給繼父，連帶著還有與我一樣大的趙磊，成了我的繼弟。

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將他看作自己的親生弟弟，從小便照顧有加。

趙磊對我，也素來依賴尊敬。

至少在十年前，是這樣的。

麵對趙磊的熱情我卻顯得格外冷漠，母親見到頓時皺起眉來，斥責道：

“趙安你這是什麼反應？！”

“沒聽到你弟弟在和你說話嗎！在牢裏待的時間久了連禮貌都忘了是嗎？！”

“好了老婆，安安畢竟剛剛出來，可能還不是很適應。”

繼父笑著攔下了想要動手的母親，然後對我笑道：

“安安，人出來了就好，之前的事情就放下吧，以後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

他伸手想要拍我的肩膀，看起來是如此的和藹可親。

自從母親嫁給他後，我一直將他看作自己的親生父親。

他對我和藹慈祥，總是在母親想要對我動手的時候攔下她，事後又會來我的房間安慰我。

我不止一次感慨過老天待我不薄。

在這樣多人被繼父虐待時，我竟擁有一個這樣好的父親。

可一切，不過都是一場謊言罷了。

我側身躲開了他的動作。

繼父的臉色有些難看。

一直站在邊上默不作聲的林歲歲柔聲道：

“趙安，你沒必要把怒火發泄在我們身上。”

“十年前如果不是因為你自己，這一切本就不會發生。”

我震驚的看向林歲歲，不敢相信說出這些話的女人，是十年前嚷嚷著要嫁給我的女孩。

青梅竹馬。

我將她從家暴的父親手中救下，護著她長大。

如今，這就是她給我的答案。

可顯然，林歲歲的話引起了現場所有人的讚同。

母親點頭道：“就是，趙安，你自小不如你弟弟聰明懂事，能夠成為他成功道路上的助力，是你的榮幸！”

繼父眼神哀傷道：“安安，我知道你心裏有怨氣，但磊磊身子弱，怎麼能受得了那樣的苦，就當是爸這些年照顧你的報答，安安，你現在也出來了，就別跟我們置氣了，行嗎？”

趙磊的眼中含著淚水，作勢就要下跪給我道歉。

“哥，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是不是隻要我給你跪下你就能原諒我。”

“要是這樣的話，我....”

隻可惜，趙磊隻是剛剛做出了要下跪的這個動作，就被中燃團團圍住攔下。

母親和林歲歲更是生怕他因為這件事責怪自己，開始一個勁的安撫著趙磊的情緒。

那場麵，讓我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於是我便真的笑了出來。

“你們將我打暈，收買了警察，讓我替趙磊頂罪，坐牢十年。”

“而他，一個沒考上大學的人，卻可以拿著我的錄取通知，頂替我的身份去讀書。”

“現在，你們還要逼著我原諒他，和你們裝作合家歡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憑什麼？！”

2

我的身體和聲音都在止不住的發顫。

十年。

人這輩子能有幾個十年。

可我卻把最好的青春，全部都消耗在了監獄中。

監獄裏賊人眾多，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剛剛高中畢業的男生，哪裏鬥得過那些手上染著鮮血的殺人犯。

好多個被人群毆的夜晚，我都想著母親和林歲歲撐過。

等著她們可以來給我一個答複。

等著她們來告訴我，為什麼在我滿心激動，準備去告訴她們我被錄取的好消息時，等待我的，卻是一包迷藥。

為什麼我如此信任她們，卻無人願意站在我的身邊。

可我在監獄中千等萬等，等來的，卻是趙磊頂替我入學的消息。

那是我的夢想，是我做夢都想要去的學校。

可現在，我的未來，我的一切，都不再屬於我了。

我死死盯著母親，淚水在我的眼中打轉。

“媽，我可以接受所有人背叛我，可為什麼連你了....”

“還是說在你的眼中，我從來不是你的兒子！”

“既然這樣，你當初為什麼要我的撫養權，為什麼不直接讓我離開你！！”

回應我的是母親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她用了十足的力氣，讓我的臉迅速腫起，幾乎麻木。

耳邊，回響起母親的聲音。

“誰給你的膽子和我這麼說話？！”

“趙安，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要不是有磊磊他們收留我們，你早就已經凍死在街頭了！”

這樣的話，我不知聽母親說過多少次。

自從她再婚，在母親的眼中，不管我做多少都是應該的。

不管我對趙磊多好，都是我的回報。

她總說，我能有現在的一切都要感謝繼父和趙磊。

我不敢忘記這份恩情，所以這些年，我對趙磊的話言聽計從，不敢多花他們的一分錢。

讀書的時候，班中同學都上了輔導班，唯獨我沒有。

我寧可每天晚上晚睡兩個小時，也不敢花這個錢。

高中的時候，班裏舉行春遊，一人要交一百塊錢，我借口生病沒去，就是不想和繼父開口要錢。

在家裏的時候，我一有空便幫忙打掃衛生。

趙磊還隻會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年紀，我已經做的一手好菜。

可為什麼，我已經做了這麼多，卻連我的未來，也要全部毀掉。

母親的這一個巴掌，引起了路人的注視。

繼父立刻開口道：“行了，人也接到了，有什麼話咱們回家再說吧，外頭這麼冷。”

母親最後冷哼了一聲，轉身朝著車上走去。

我如同提線木偶般跟在他們的身後。

明明已經出獄，卻像是走進了另一個監獄。

家中的一切與我離開時已經截然不同。

原本屬於我的房間此刻變成了書房，而門口多了一雙女士拖鞋，少了一雙男士拖鞋。

繼父隨手丟給了我一雙酒店一次性的拖鞋，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安安，你的東西被我們收拾的時候整理了。”

“本來是打算再給你買一雙的，但你媽說....”

“能穿不就行了！哪來這麼多壞毛病。”

林歲歲自然的換了鞋子後走近了趙磊的房間裏，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睡衣。

她的動作這樣自然，不知已經做了多少次。

而我這才注意到，窗戶上有著窗花殘留的痕跡。

是一個“喜”字。

雖然我早就已經猜到了林歲歲和趙磊的關係。

可等我真的麵對這個現實的時候，我的心臟仍舊傳來了一陣刺痛。

“安安，你的房間我們給磊磊做書房了，得委屈你這段時間先住在雜物間裏了。”

繼父的語氣裏帶著些心疼的意味。

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愚蠢的趙安了。

早就已經不會被繼父這樣流於表麵的關心所蒙騙。

“那既然我回來了，書房不應該重新做我的臥室嗎？”

我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的臉色都頓時變了。

母親坐在沙發上，冷笑道：“磊磊有書房是為了研究他的事業，你睡在哪裏不是睡？”

“坐牢的時候連廁所都能睡，回來了還這麼多毛病。”

林歲歲挽著趙磊的手臂看向我，也跟著道：

“是啊趙安，現在是磊磊事業的關鍵時刻，不能出現一絲一毫的差錯。”

“爸媽，磊磊還沒和你們說吧。”

“春晚節目組邀請磊磊帶著他研究的機器人要去參加春晚了呢！這可是第一款會使用加特林的機器人！”

林歲歲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格外的驕傲和自豪。

趙磊站在她身邊，也適時露出了一抹羞澀的笑容。

“哪有你說得那麼厲害，我還差得遠呢...”

可隻有我知道，趙磊難得說了一句真話。

因為，他用的根本就是我的自製機器人的源代碼！

3

我自小喜歡研究器械，甚至為此與小區門口家電維修店的老板成了好友。

再大一些，我便立下了要做出屬於自己機器人的夢想。

考上理想中的大學，更加係統的學習知識，本是我夢想開始的第一步。

可我的夢想，卻因為趙磊而消失的一幹二淨。

而今，他竟然還偷竊了我的知識財富，拿走了屬於我的一切！

“這是我的源代碼！”

“趙磊！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偷！！！”

眾人為了趙磊而歡呼雀躍之時，我卻毫不留情揭開了他的真麵目。

他們說話的聲音頓時消失不見。

趙磊看著我，長長歎了口氣道：

“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我為了研究這個機器人，每天泡在圖書館和實驗室裏，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可你卻這麼說我！”

“哥，我知道十年前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算了，你要說這個是你的，那就是你的吧，總歸是我對不住你，我認了...”

趙磊說著，眼淚便要落下。

可他卻仍舊裝出一副頑強的樣子，吸了吸鼻子。

繼父聞言，更是直接道：

“沒事的安安，你和磊磊是兄弟，他的就是你的。”

“這個機會如果你要，那就給你吧。”

“如果這樣能夠讓你放下心中的怨恨，讓我們一家人團圓，我覺得很值。”

又是這樣。

繼父和趙磊總是用這樣以退為進的方法，讓我陷入不忠不義之境。

我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中，什麼都說不出口。

林歲歲擋在趙磊麵前，皺眉對著我罵道：

“趙安你別太不要臉了！你怎麼什麼都要搶？！”

“磊磊對你已經夠好的了，你怎麼就學不會感恩呢！”

“就連之前我救命恩人的身份你也要搶，要不是磊磊告訴我，我還不知道當初救下我的人竟然是他，你才是不要臉的小偷，真惡心。”

林歲歲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刺傷了我的心臟。

我不可置信的看向趙磊，他卻心虛的躲過了我的視線。

林歲歲八歲那年，我無意間發現她被父親毆打，拚死救下了她將她送進醫院。

為了救她，我的後背被縫了好幾針，至今還留著傷疤。

這件事也成了我和林歲歲感情的開端。

可我沒想到，趙磊竟然連這件事也敢欺騙。

讓我更沒想到的是，林歲歲竟然真的會相信他。

又或者說，在林歲歲的心中，她一直都更加希望救下她的人不是我，是趙磊。

母親見我不說話，嗤笑了一聲。

“趙安，你從小就是個撒謊成性的人，隨了你那個沒用的爸，長大了也是社會上的敗類！”

“我還以為坐牢十年，你能想明白一些，沒想到竟然還是這樣死性不改！”

“要我說，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放任你和那廢物一起自生自滅，何必跟著我吃香喝辣。”

我的親生父親隻是個老實敦厚的農民工。

他賺不到什麼錢，卻對我，對母親，都用了所有的心血。

但母親並不滿意，生下我後沒多久，便毅然決然離了婚。

她站起身，不再給我一個多餘的眼神。

“行了，磊磊有這麼大的好消息，咱們去外麵慶祝一下。”

“那哥怎麼辦，媽...”

“他還能餓死不成？想和我們一起去飯店，就先給你道歉。”

母親話音剛落，似雙眼睛齊刷刷看向我。

我緊握拳頭站在原地，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林歲歲冷聲道：“算了磊磊，你替他考慮，有些人卻不一定領情，我們走吧。”

關門聲砰的響起。

我站在家中，卻感覺不到一絲家的溫暖，終於徹底死心撥通了組織的電話。

“領導，我同意在春晚上正式亮相楊戩一號。”

4

領導聽到我的話，語氣都變得亢奮了起來。

“太好了趙安！你終於答應了！”

“也不知道你之前在擔心什麼，這麼好的事情就應該舉國同慶才對，你等著，我這就去給國家領導打電話。”

當初，我剛剛入獄，處處受人欺淩。

這樣人不如狗的日子，我過了整整三年。

直到三年後的某一日，監獄中的監控莫名損壞，我隨意修理了一下便讓它重新恢複了功能。甚至還順便給係統升級。

獄中的警官看出了我在機械上的能力，將我介紹給了組織。

接下去的七年時間中，我一直在監獄裏研究楊戩一號。

終於在出獄的前夕，將其成功研究了出來。

而趙磊不知道的是，當初我之所以在研究出了源代碼後遲遲沒有啟用，就是因為這個代碼有一個巨大的編程缺陷。

當然，我並不準備告訴他。

回家的這幾天時間裏，我一直都住在雜物間。

雖然母親和林歲歲對我仍舊諸多嘲弄，可我全當沒有聽見。

就這樣，春晚直播的時間到了。

我剛出房門，便發現家中空無一人。

而趙磊的朋友圈內，赫然是四人的全家福。

【帶著爸媽和愛人上春晚咯~希望來年可以更加幸福平安！】

朋友圈的照片底下，是林歲歲等人的評論。

林歲歲：【這輩子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嫁給了你，老公，你沒有讓我失望！】

媽：【乖兒子，你是媽的驕傲！不愧是媽的獨子！】

我的目光落在獨子身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既然他們都不再認為我是家人。

那我又何必在乎那些往日的情誼呢？

沒過多久，領導便給我發來了消息，讓我下樓。

趙磊不想帶我去現場，卻不知，我從來無需他的帶領。

“趙安？！你怎麼在這裏！”

晚會現場我剛剛入座，便聽見了母親的喧嘩聲。

轉過身去，母親站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與我隔著幾排的距離。

晚會現場的座位是根據身份來分配的。

我坐在他們的前麵，也難怪母親的臉色這麼難看。

跟在母親身後的林歲歲，更是瞬間瞪大了眼睛。

她的聲音也高了一個八度，格外驚訝的模樣。

“趙安你怎麼會在這裏！你是從哪裏溜進來的，這是你應該來的地方嗎？！”

林歲歲的神情有些扭曲，那猙獰的樣子，甚至讓我覺得回憶中的她才是幻覺。

“你們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

“你一個勞改犯，來直播現場？隻怕是趁著保安不注意溜進來的吧！”

母親話音剛落，我便注意到身旁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

繼父拽了拽她的衣角，輕聲道：

“老婆，這裏、人這麼多，你先別說了。”

“雖然安安坐了十年牢，但我想他已經知道錯了。”

“是啊媽，哥可能就是想和我們在一起，所以才會偷偷過來。”

“哥，我知道你也是想要一家團聚，但這裏畢竟是直播現場，你這樣不太好...”

繼父和趙磊像是替我解圍的樣子，卻一言一行全都把我釘在了牆上。

耳邊逐漸響起了些竊竊私語聲。

“怎麼勞改犯都能來啊！保安也太不靠譜了吧！”

“十年牢，誰知道他犯了什麼事，萬一是殺人放火怎麼辦。”

“就是啊，他不會等會兒掏出把刀來吧。”

“我看他弟弟溫文爾雅的，怎麼哥哥是個勞改犯啊！”

“說不定是撿來的呢，看他媽那樣子，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兒子，應該沒有血緣關係吧。”

“有沒有人把他趕出去啊！我可不想和勞改犯在一塊兒。”

趙磊聽著他們的話，眼中閃過一絲狂喜。

就在他還想繼續說話的時候，來采訪的記者卻打斷了趙磊的話。

“下麵就讓我們采訪一下這次晚會最特殊的嘉賓——趙磊先生！”

“據說，他可是製作研究了華夏第一個持槍機器人！”

“趙磊先生，過年佳節，你有什麼想要對電視機前的觀眾說的嗎？”

趙磊立刻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接過了記者手中的話筒。

但他在說了些吉祥話後，立刻話鋒一轉道：

“其實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一部分都要感謝我的哥哥。”

“如果不是十年前他因故入獄，我也不會奮起讀書，有今天的成就！”

攝像老師立刻將攝像頭對準了我麵無表情的臉。

趙磊采訪結束後，很快便要上台。

從我身邊經過時，他壓低聲音道：

“哥，今日已不比往昔了。當初身為天之驕子的你，如今隻配在台下仰望我締造的輝煌。”

我看著趙磊那勝券在握的眼神，沒有說話。

然而，變故在節目的中間產生。

原本整齊劃一的機器人大隊，卻在表演到一半的時候，將槍口對準了觀眾席。

不管趙磊如何運作，它們都沒有反應。

觀眾們頓時驚慌一片，而趙磊著急的滿頭大汗。

“趙磊！這是怎麼回事？！”

坐在第一排的國家領導們皺眉質問著。

趙磊慌亂的不行，結巴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怎麼會這樣...”

在眾人惶恐不安之際，我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或許，讓我來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