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重傷瀕死時，我的冥王夫君卻和他的青梅在我的肉身旁火熱糾纏。

我的靈體就懸浮在上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苟且。

“這次真是......勞煩冥王大人了，編出您將要墜落幽冥的理由，騙小憐斷去最後一尾。”

“還用陰陽和合術為青兒渡送真氣。”

在冥王的懷中，女人的聲音愈發顫抖嬌弱。

冥王笑道：

“三百年前我偶然碰到這條六尾天狐，略施小計就讓她跟了本王。”

“你三百年前為我受了天界一劍，苦苦修煉也不得聚攏肉身，如今她算是派上了大用場。”

“我等你回來，做我唯一的冥後......”

看著眼前一切，我的靈體笑出流出血淚。

原來冥王當初救我，許我一生承諾，不過是為了奪走我天狐的六條尾巴救他的小青梅。

可笑我還一直以為他是自己的恩人，忍受整整六次斷尾之痛。

如今林青青就要成人，而我也該走了。

1.

攀升到巔峰時，冥王玄夜深深吻住了林青青。

一枚七色仙丹被煉化為精氣，逐漸從他口中析出。

那是三十年前他為鬼氣所襲深受重傷時，我以一條狐尾為祭，向南海仙人求得的修煉聖品。

如今被他渡進林青青的七竅，看著她的眉眼逐漸清晰，玄夜長舒了一口氣。

林青青更是欣喜看了看自己的手腳，撲進了他的懷中。

餘光瞥見冥醫奉命而來，她又在玄夜玩味的眼神裏羞澀地躲到一邊。

直到冥醫走到身前，玄夜才恢複淡漠臉色。

“怎的狐狸還沒有醒？”

“回稟王爺。”冥醫開口。

“小憐姑娘生前花費上萬年修得六尾，法力通天。隻是三百年前您召喚碧落神劍斷她七經六脈，在那以後她的修為盡失，隻有靈根存於尾中。”

“近百年來她為您連斷三尾，對任何妖獸來說傷害都是巨大的。這次她久久未醒，或許和這有關。”

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我的斷尾處，眼神中帶了些不忍。

最開始是在兩百年前，玄夜抵抗天庭身中軒轅神劍，情急之下我隻能自斷一尾為他療傷。

慢慢的他的需要越來越多，或者在在抵抗鬼兵時突然暈倒，在九幽叛亂前重病纏身，又或者在渡天劫前口吐鮮血。

一次又一次，直到昨日，我聽說他不慎墜落幽冥地獄，情急之下獻出了最後一條尾巴。

“再說了，她所斷六尾其實都被您收集起來煉化灌注到了青青姑娘身上，短時間內她接受了如此巨量的真氣，不知道能不能......”

玄夜嘴唇微抿，但也隻是猶豫了一瞬還是開口。

“青青的身體我有數，現在是她煉化人形的緊要關頭。”

“反正我們要的隻是心頭血，不管狐狸醒沒醒也要動手。”

不等冥醫再開口，玄夜又一次召喚出碧落神劍。

那柄三百年前取了我性命的劍。

劍鋒流轉，他毫不留情劃開了我的胸膛，立刻開始結印作法。

我隻覺得胸口劇痛，一陣強大的吸力從我的肉身發出，片刻間，我嘶吼著醒了過來。

“冥王大人不要，好痛，好痛......”

習慣性地撲到他腳邊，我伏在他的鞋上哀哀求饒。

玄夜看到我的哀求，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隨即還是眉頭緊皺，加快了結印的速度。

我的心頭血被他煉化為千絲萬縷的精氣，快速飛到林青青的身上。

慢慢的，她的全身經脈成型，開始有血液在裏麵緩緩流動。

而我驚愕地看著自己渾身皮膚開始迅速皺縮，頭發也逐漸走向花白。

就在這時林青青臉上突然出現痛苦，玄夜這才停下了施法的手。

我也終於能鬆口氣，伏在地上劇烈咳嗽，喉頭湧上止不住的血腥氣。

冥醫見狀立刻想要扶住我，卻被玄夜叫住。

“快來看看青青怎麼回事！”

遠遠的冥醫開口。

“不礙事的王爺，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狐妖真力強大，青青姑娘隻是一時受不住而已，稍事休息片刻就好了。”

“倒是小憐姑娘......”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玄夜，卻發現他的目光又全部聚攏在林青青身上。

歎了口氣，最後看了我一眼，他行禮告退。

隻留我怔怔地看著眼前依偎的男女。

林青青躺在他懷裏，像極了三百年前他擁我入懷的樣子。

當時我正在叢林如往常一般遊玩，就被一柄不知從哪來的神劍貫穿了胸膛。

再醒來時，映入我眼簾的就是這雙如墨般的眼眸。

隻是這雙眸子裏，原來裝的從來都不是我。

“狐妖斷了六尾，再遭遇巨大危險時，肉身會召喚靈體合二為一。”

“在這以後，你便和肉體凡胎無異，且如果再回到狐身，便再無法成人了。”

“一旦失去這條唯一的生命，便會魂飛魄散，在世上再無蹤跡。”

“修為不易，莫要為無關人事徒費心血，切記，切記。”

耳邊響起成妖第一天前輩的囑托。

如今我六尾盡斷，心頭血已幹。玄夜，也該要放我走了。

2.

數日後，直到林青青情況最終穩定，冥王才想起來看望我。

失了所有狐尾和心頭血後我元氣大傷，一頭白發格外刺眼。

見我在床榻上苟延殘喘，玄夜皺眉坐到床邊，伸手搭住我的手腕。

一股渾厚真氣傳來，其中的氣息無比熟悉。

與曆代冥王的陰寒之氣不同，他的體內流淌著一股來自自然的清新力量。

這是我還是狐妖的時候，曆經萬年從天地日月中汲取的無上精華。

冷笑一聲，拚盡全身力量，我抵禦住他的真氣輸送。

玄夜皺起眉頭，鬆開我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能夠得到冥王真氣的人，放眼整個地府都是寥寥無幾。眼下除了林青青，也就隻有我了。

放在以前，我肯定會忍不住幻化出狐狸真身衝他得意地搖尾巴。

可是現在我隻是疲倦地翻了個身。

“小憐身份卑賤，怎能讓冥王大人為我輸送寶貴的真氣。”

玄夜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又恢複了平常。

“青青如今已經大好，隻要在養魂盅裏呆上三天，就可以化出人形了。”

“本王念在你隨侍三百年已經決定，她為冥後，你為她的侍婢。這樣的話你雖為狐鬼，但也能永生永世居於地府，不再受輪回之苦。”

“如此，你可滿意？”

他根本不知道我靈體出竅得知真相的事，還以為這樣的施舍會讓我感恩戴德。

不屑地勾起唇角，我輕聲開口。

“六道輪回，誰人能免？事到如今，小憐已不知道是輪回更苦，還是活在虛空幻影中更苦。”

“大人，不如放我走吧。”

說話間我感到身後人明顯一怔，連周圍空氣都瞬間凜冽起來。

玄夜聲音裏帶了些陰沉。“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跟人商量。”

他還要開口，卻被趕來的鬼差打斷。

“不好了大人！青青......青青姑娘她......”

“冥醫說如果要就她一命，就要小憐姑娘也過去！”

玄夜一驚，見我根本支撐不起身子，不由得嘖了一聲。

轉頭跟鬼差說。

“多帶幾個人，把她攙過去。”

等我喘著粗氣被架到林青青房裏時，發現她雖初具人身，但是雙眼緊閉，麵無血色。

而養魂盅此時已經變成一地碎片。

玄夜臉色已經鐵青。

“誰幹的？”聲音雖然平靜，但是任誰都知道他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周圍鬼差麵麵相覷，紛紛磕頭如搗蒜，口中隻說不知。

“大......大人您交代過，這個房間沒有允許誰都不許進來，所以小的們都沒進去過。”

有個小頭目怯怯開口。

“這次您巡查三天，剛回來就去了小憐姑娘的房間。在這前後小的們日夜守護，真的沒看見有人過來啊！”

玄夜幾乎把牙咬碎，強忍著恢複了平靜。

轉向冥醫。“現在怎麼辦？”

冥醫頭上滿是冷汗。

“狐妖真氣畢竟不同於人類，所以青青姑娘才會長睡不醒。”

“事到如今，要想讓她醒來，怕隻能......”

“隻能讓小憐姑娘化成真身，剜去狐狸的護心肉讓青青姑娘服下，才能確保無虞。”

他此話一出，我的身體立刻僵住。

下意識地，我掙脫了鬼差向門外跑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玄夜袖中飛出黑綢，將我裹了個嚴嚴實實。

冰寒氣息瞬間包圍了我，在冥王強大的念力作用下我的身體開始縮小，慢慢長出銀色毛發。

“玄夜你住手！”情急之下我用嘶啞的聲音大喊。

“這次再變成狐狸，我就變不成人了！我沒有尾巴了！”

我還要掙紮，卻被他堵住了嘴。

“狐妖。”他的聲音無比冷淡。

“別忘了，三百年前是我救了你一命。”

“更何況天上地下，本王從沒聽說過妖變不成人的。你就算撒謊，也該找個好點的理由。”

語言在我口中變了形，逐漸變成動物的哀嚎。

“那為什麼，三百年前是我？”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直到我徹底變成了狐狸，玄夜才停了手。

看到我昔日光潔油滑的銀色皮毛如今已是一片幹枯，他的眼中閃過驚愕。

林青青適時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他立刻拔出腰間匕首向我走來。

動物本能讓我連連後退，立刻就有鬼差製住我的手腳。

“很快，很快就好了。”作為睥睨四方的冥王，玄夜此時的聲音竟在微微顫抖。

我抑製不住內心的恨意，迸發出渾身力量衝上去狠狠咬住了他。

玄夜咬緊牙關，不顧手上鮮血直流，順勢掐住我的脖子。

手起刀落時，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隻看見一小瓣粉色，還帶著溫熱的血在跳動，被他喂進了林青青的口中。

片刻間她醒了過來，看向我的時候卻開始無比驚恐地後退。

“別過來，別過來！”

3.

尖叫撕碎了寂靜的冥府，四處回蕩著她的聲音。

“是她！就是這隻狐狸撲倒了我的養魂盅！”

“救我！玄夜救我！”

她一邊說著，一邊死死抓住玄夜的衣角，眼睛瞪得幾乎裂開。

還未來得及擦掉我身上的血，他身子一震。

看向我的時候，連最後一絲溫情也消失不見。

“何故如此？”

他甚至都沒問到底是不是我。

我曾經見過他在冥苑圍獵時的樣子。

現在他看向我的眼神，跟他看著那些中箭死去的野獸們沒什麼區別。

我的解釋，還有意義嗎？

眼見團團黑氣在他手上聚攏，我閉上了眼睛。

深呼吸，向林青青衝了過去。

本來見我移動，玄夜身形生生滯住，眉眼間劃過一絲猶豫。

可見我飛撲的方向，他在片刻思索後又一次沉下了臉。

“孽障！”他一聲大喝要阻止我，露出了身後敞開的房間大門。

抓住這個機會，我憑借著動物的靈活身形立刻調轉方向。

也是在此時，他的斷魂掌擦著我的右身飛過，活活削去了我一大片皮肉。

我一聲痛呼，到底還是逃了出去。

“王爺，要不要......”鬼差看著我踉踉蹌蹌的身影遲疑問道。

玄夜眼神中多了複雜意味。

“追。”片刻後他開口。

所幸他最後關頭猶豫的這一下，我得以逃出冥府向黃泉路上跑去。

隻是疼痛之中實在堅持不住，勉強跑了一個時辰終於停下。

卻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

是一群食屍野狗湊了上來。

“哎呀呀，青青大人真是體諒我們啊，送上來了這麼一個尤物。”

“難怪昨天她專門過來，通知我們守在這裏。”

一邊說著，其中的一隻早已按耐不住。

搖著尾巴湊上來，開始對我嗅來嗅去。

惡臭令我忍不住作嘔，那是冤魂被啃噬時發酵出的怨恨味道。

“早就聽說一隻狐狸頂得上千百具尋常死鬼，更何況是隻成了精的狐狸。”

“更何況這黃泉路上也就隻有哥們幾個，連隻母蒼蠅都看不見。”

“不知道這小野狐嘗起來又是什麼滋味呢？哈哈哈哈......”

淫褻笑聲傳來。野狗們並不急著吃掉我，而是伸出舌頭在我身上舔舐著。

“小憐姑娘，平時在冥王大人身邊那麼搖尾乞憐，現在你落到我們手上了，看他還會來救你嗎？”

“沒關係，哥哥們一樣疼你......”

眼見它們越靠越近，我拚盡全力站起身來，努力想要齜牙嚇退它們。

甚至透支了體力狠狠咬斷了其中一隻的脖子。

野狗們大怒，索性一哄而上，頓時我的四肢被咬穿了好幾個洞。

“還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狐妖嗎！你的修為早就沒有了，成廢物了！”

眼淚滑落，我隻覺得內心一片死寂。

就在徹底絕望的時候，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呼哨聲。

“不好，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