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喻今天下班跟宋思茹約了飯，早些年這位媽談不上盡職盡責，現在上了點年紀為人母的精神倒是竄出來了，每周都不忘噓寒問暖，說是親子時間。

“我都快奔三的人了，您親的這個子還有必要嘛。”嘴上這樣講，宋喻仍然願意擠出時間陪一陪她。

宋思茹撇了筷子道，“換人家是不用的，但是你不好說，你這個年紀連對象都沒處過，我也指望不上第三代了，不就多陪陪你——”話鋒一轉，“你跟時家的小孩兒怎麼樣了？不是說為了你爸的事你也得跟他多走動嗎。”

說到這位相親對象，宋喻腦海第一時間浮現的仍然是影院跌宕光影下他那雙眼。

人與人在幽暗環境相處，空間被擠壓，記憶便深刻。

他的眼睛營造出一個世界，鋒利的，強大的，在黑漆漆裏卻顯得溫柔，踏實。

“唉！”吞了最後一個鮁魚餃子，宋喻忽的一嘖嘴，趕忙把手機拿出來。

跟7的對話框已經被擠到老下麵。

記錄還在兩天前他那句：你在跟人語音？

“這回是真沒戲了。”她喃了兩句，心想自己不擅長玩欲擒故縱那一套也就別玩了，隔了這麼久再回實在沒意思。

宋思茹注意到她表情落寞，還以為是相親受挫，馬上不爽了，“那有什麼，馬上咱們搞家宴，不曉得幾多跟你年齡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來，比時家小孩兒更合適的肯定很多。”

“家宴什麼時候？”遺憾了大約半秒，宋喻想到這位文城叔叔人脈很廣，錯過一個時律師，也還有其他的路子。

她目標明確，偏執到像是有心魔。

“周六晚上，你可以帶朋友一起去。”宋思茹道。

也就是兩天後，宋喻當然帶著唐若笛一起。

說是家宴，其實自助的模式，老的小的沒在一起，各自有場子。

唐若笛花蝴蝶一樣的招搖過來，耳墜子叮當晃蕩，“進門口那地不少好車啊，這是圈子一群人擠一起拓展社交來了吧。”

宋喻捋了捋一絲不苟的高馬尾紮發，“嗯，所以帶上你了。”

“照這麼說，你相的那位也在？”唐若笛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帥哥極度好奇，“影院那天沒拍給我看，今天總能指個明路吧？反正你也吃不上了，給我啊別浪費！”

“還真有可能在，”隻是人太多，也不過兩麵之緣，宋喻不確定的四下環顧，“你要能搭上也好，我覺得他——”

話音頓住。

宋喻站在戶外泳池邊上，昂頭看到主棟二樓的陽台。

那兒應該是熟人區，非主人的朋友不大可能過去，所以欄杆處的人不多，有旗袍的小姐姐全程服務，地位差隔了樓層一目了然。

一眾風格各異的男女之中，某個清冷的影子倒墜下來，像夜空一輪月，落在她眼底。

雖然她逆光他背光，但宋喻直覺，他們好像對視了。

——

二樓是熟人區，受邀的才能上，幾個帥哥高冷一排，漫不經心聊閑話，偶爾把視線往下扔一扔，注意力不會被任何人吸引去。

這個世界實在不缺美女，且審美又是極度私人的事情。

從過來的凹凸旗袍小姐姐手裏拿了一杯，時灸毫無生氣的眼睛忽然動了動，突然道，“喲，好多新人啊。”

“新有什麼用，沒一個能用的。”有狐朋狗友附和，頭也不抬。

他們實在厭倦了這樣的場合。

但是不來又確實無聊。

時灸下顎抬了抬，“我說那個，”他跟旁邊同樣低頭看手機的陸岐道，“氣質跟人家有點不一樣，怪正經的。”

“嗯。”陸岐敷衍。

“我下去認識下。”時灸把杯子一撂，“今晚沒白來。”

陸岐掀了眼皮，這才順著他視線一掃。

一掃，眼尾又撩了撩，哼笑了一聲，意味莫名。

“咋了？”時灸皺眉，“你踏馬不會也——”

“沒，”陸岐腦袋輕輕側了側，屋裏的光落在他下頜，拉長唇角勾起的戲謔，“真巧。”

他直視樓下的宋喻，但隻在她臉上看到暈開的各種光線。

有那麼遠，表情難以看清。

時灸狐疑的扭頭看了看兩人，“啥意思？”

“你看上哪個了？”陸岐昂頭抿了口水，眼皮撩下去，視線沒挪分毫。

順著他目光抓去，時灸歎氣，“我就說吧，總是撞型。”

“不算撞，這本來就是你的，”樓下的人收了視線走開，陸岐也才撇頭回來，“她就是你那個相親對象。”

時灸一愣，再瞄多幾眼宋喻的背影，連連搖頭，“這就是緣分，我說呢，乍一看總覺得眼熟，跟照片那氣質還是有點兒像。”

陸岐又哼一聲。

“那我下去了。”時灸更急了，看他表情，還真有點去奔赴良緣真愛的既視感。

“去了怎麼說。”不疾不徐的口吻，陸岐跟他好似閑聊。

但這話拖住了時灸熱切的心情，“也是啊，”他整理著思緒，“她把你當成我，那我就不能在說我是我了。”

“那有啥，身份還不是隨便編，哪還當晚結婚啊。”有愛看熱鬧的狗友起哄，“拿你開個盤，搞定了怎麼罰？”

時灸切了一聲，沒搭理。

他顯然不在乎身份之類的。

要認識宋喻隻是出於別樣的新鮮感。

潛在關係帶來的刺激感。

“不玩？那就是隻想睡了。”狐朋自己開盤，“賭一把，看灸哥能不能搞定。”

旁邊有人問陸岐，“你賭啥？”

陸岐也沒搭理。

反倒是時灸走之前順嘴又問了他一句，“畢竟你兩聊過，我要是帶她走你沒問題？”

陸岐眼皮還是壓著，“關我屁事。”

時灸一想也對，他們本來就沒關係，陸岐純屬幫自己的忙，“得了，要這樣的話我線上開始。”

“？”陸岐眼尾挑起，“我把她微信推你？”

男追女不就那點事，時灸目測她是含蓄型的，從社交方式要起很正常。

可他搖搖頭，“不好玩。”

說話的功夫時灸已經轉身，手機拿著不曉得鼓搗什麼，臉上掛著壞笑，“玩個有意思的，看看她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