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真誠,不似作假。
傅延景滿眼都是懷疑的看著她,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哪怕墨兒對她做了錯事,說到底二人之間還有著母子情誼,又怎麼可能真的不管不顧。
“謝侯爺體恤。”
宴如箏眼見傅延景剛點了一下頭,立即飛快的朝門外跑,生怕他後悔似的。
“像什麼樣子,誰家的婦人天天想著往外跑,心都長翅膀飛了,生怕別人看不見她多招搖浪蕩,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傅老太太的哀嚎聲好像在背後追她的惡犬,宴如箏也不知道傅延景此刻是什麼表情,她隻知曉自己又有機會出府了。
每一次出去,都像是自由在朝她招手。
誰料,剛到了大門口。
宴如箏看著整整齊齊站著的那些護院,以及站在最前麵的浣香,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了起來。
“給夫人請安。”
眾人齊齊開口行禮。
可宴如箏一點也不安好。
她連出去都是剛決定好的,這些人哪裏來的時間得知消息?傅延景為了防備她偷溜,還真的費盡心思的給她安排出門排場!
不過,眼下這些也不重要了。
反正她也沒有想著今日就出逃成功。
京郊玄觀,矗立在京郊最高的那座山上,說是登觀三千台階,其實遠比三千還要多,三千台階隻是一個泛泛的數量。
若是真要從山腳一直磕到三清神像前,便是萬階也有......
比宴如箏早出門的杜明菡,此刻也到了玄觀山下,她看著高聳入雲的天階,臉上沒有一絲一毫要下馬車的意思。
“小姐,您怎麼就答應了來求香灰呢?”身邊的玉蘇苦著臉小聲抱怨。
這台階有數萬,一層一層跪上去,好好的人也要跪壞了。
“誰說我要親自上去了,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你隨便找個腿腳靈活的,多給上麵的小道些香火錢,直接讓他們給包一些。”
杜明菡滿眼都是算計的開口。
她又怎麼會為了宴如箏的孩子去做這種事情,那個玄師看著就不靠譜,但她憑什麼把這個感覺告訴傅家。
若傅止墨死了,她才更好在傅家立足。
“那您當時......”玉蘇有些不解。
“本小姐若是不那樣說,傅郎又豈會答應七日內與我成親,那個女人而今已經利用傅郎的愧疚住到了距離書房最近的蒼月齋,再拖延下去,指不定還要什麼呢。”
嘴上隨意答應的事情,就能達到自己最終的目的,這種事情,也就傅小憐那個傻子才會拒絕。
“小姐可真聰明。”
玉蘇聽完她的解釋以後,笑的格外高興,好像得了便宜的她自己一樣。
“快去吧,天色不早了,咱們還可以趕回去吃個晚膳,順便......我瞧著那邊確實有叩拜的人,你尋兩套磨損厲害的衣裳來,再找個厲害的畫膚師,畢竟,做戲要做全套。”杜明菡早就把事情想好了。
宴如箏的馬車才姍姍來遲。
她撩開簾子剛準備直接從上麵跳下來,卻見身邊的浣香已經老實的將腳凳放好。
侯門大宅裏沒多少親情,就是規矩多。
宴如箏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出亂子,隻能規規矩矩的故作端莊下車。
“這邊是玄觀了?果然巍峨。”
這個地,倒像是朝聖地。
周圍不僅有熙熙攘攘的百姓,還有各種各樣的修行者,她天眼雖並未恢複,但隨著修為的慢慢恢複,也能發現人與人的不同。
普通百姓散發著柔和的白光,修行者身上是一簇青色,而罪大惡極的滿身血紅。
當然,說是這麼說。
這麼多年宴如箏也沒見過幾個罪大惡極的......嘶,那邊好耀眼的一道黑氣衝天。
這特麼的得殺了多少人?運氣值都黑到發紫了,宴如箏最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她猛往前走了兩步,卻發現那道黑光更甚。
“靳昀徽?”
宴如箏詫異的抬眸看過去,誰曾想竟然還能是個熟人,可上次見到那人的時候,她隻是覺得他麵相有異,並未發覺別的啊。
而且,怎麼她去哪,哪有他?
想到上次靳昀徽的那些護衛把她當成了跟蹤變態的眼神,宴如箏就渾身不舒坦,索性讓身邊的浣香取來了惟帽。
“夫人不叩拜麼?”
宴如箏剛想直接上台階,身後卻傳來了一道讓她不喜歡的聲音。
又是那個多事的護院隊長。
“不是已經有杜小姐的那份了麼?”
“你若是想要叩拜,我也不攔你。”
宴如箏連看都沒有看他,直接拽著浣香的衣裳往上走,並沒有看見護院隊長臉上一閃而過的憤恨。
“大哥,我們隻是做下人的,你又何必三番兩次的去招惹夫人的事情,她與小少爺本就不和,即便是她千辛萬苦把頭磕爛了求香灰回去,小少爺用不用還另說呢。”
“如今杜小姐即將進門,日後她也不是侯門夫人了,何必與她置氣?”
更何況,侯爺隻是讓他們來保護夫人,並沒有說別的事情,就連昨日在街上,選擇去優先保護晉王,也是他擅作主張。
底下的其他護院隻想賺個補貼家用錢,並不想摻和到其他的事情裏去,所以早就對這個多管閑事的領頭,不滿了。
“怎麼,你也要來說教我?”
可惜男人並不領情,反而翻了個白眼,高高在上的質問。
已經爬了幾千層的宴如箏,並不知道後來護院之間的爭執,最開始的時候她爬的還很起勁,直到如今已經體力完全不支。
是她忘了自己七年的頹廢。
她的身體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可以一夜奔襲百裏還無礙的鐵人了。
“你若是撐不住了,可以先歇一歇,我自己爬上去就成,無非是給小少爺求個平安,祈福而已,有我這個親娘以及杜小姐那個後娘,你們怎麼都成。”
宴如箏說起話來,根本沒過腦子。
隻是這話才一出口,旁邊原本爬台階就氣喘籲籲的浣香,一瞬間變了臉色。
“奴婢,呼呼,奴婢,呼呼,不累!”
她咬著牙開口。
“一定,一定可以,陪您上去。”
說完這句,目光更堅定了。
宴如箏這才反應過來,這姑娘是擔心自己上去了以後跑路連累到她。
後續宴如箏再也沒有提休息的事情。
主仆二人,提著一口氣兒直接爬到了頂,莊嚴肅穆的大門就在眼前,門框上掛著的那塊匾額,京都玄觀四個字極其飄逸。
“每個來這參拜祈福的人,都得爬這麼多台階啊?那些貴人也願意爬?”
她以為來爬台階證明誠心的,隻有那些已經走投無路的人才會。
“聽說還有一條環形山路,可以乘坐馬車直達,隻是奴婢從未去過。”
浣香輕聲回應。
隻是她的眼神一直都在看著宴如箏,好似要在她的臉上找到一絲惱羞。
偏偏麵前的人根本沒有別的表情,隻是了然似的,很快又恢複到了從前的寧靜。
“走吧,去給祖師上香。”
宴如箏已經率先一步踏入了玄觀大門。
一股清風忽然來襲,似要洗滌她的每一個毛孔,原本懷揣各種心事的宴如箏,在迎接到這縷清風以後,瞬間放鬆了下去。
祖師,玄門第九十九代不孝弟子宴如箏,時隔七年,回來給您上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