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我的地盤上鬧事,我看爾等是不要命了!”
昭行坊內,聞訊趕來的宋部一聲怒吼,高大的身軀往那一站便讓人心驚,更莫要說那些手持棍棒從宋部身後衝出來的幫眾打手,見到此番場麵,原先覺得己方頗有優勢的坊中貧民立刻泄氣了一般,呆滯不動。
幾乎所有人都知曉宋部的凶名,也知道此人有多麼心狠手辣,他或許不敢對那些權貴囂張,但對這些底層貧民,卻是有著絕對的壓製力。
眾人方才被激發起來的怒火被恐懼徹底取代,甚至不敢太大聲呼吸,生怕被拿來殺雞儆猴,而宋部對於這些人的反應極為滿意,他傲慢地上前幾步,目光掃過眾人,冷哼一聲。
“鬧啊?怎麼不鬧了?怎麼一個都不吭聲了?”
宋部見眾人不再敢亂動,當即看向了負責管理此處的小頭目,在此人驚恐的目光中,上前一步便將之扇倒在地,口中罵道:“廢物,連這麼個破地方都管不好,到底是怎麼回事?”
挨了一巴掌的小頭目畏畏縮縮,將這些人因為取水之事而反抗的情況一一道出,宋部聽完當即冷笑連連,在小頭目的指認下,將那個率先鬧事的漢子抓了起來,先前還頗為暴躁的漢子,在麵對宋部時,也隻能低著頭不敢多言。
宋部也不廢話,一腳將漢子踢翻在地,隨後踩在漢子的手掌上,任憑漢子如何慘叫,他亦不為所動,反而是看著眼前那些消瘦的貧民,高聲道:“你們餓死渴死之時,朝廷不管你們,是我辛辛苦苦,忙前忙後,為你們看好水井,讓你們能活下去,隻不過就是收取一點點辛苦費,這你們都不願意?真是讓人寒心啊!”
宋部說著又將腳踩到漢子的小腹,由於漢子的被其他幫眾抓住,即使疼痛掙紮也難以動彈,撕心裂肺的慘叫讓周圍人敢怒不敢言。
“行啊,那以後我不管了,你們想怎麼取水就怎麼取水,倘若這水裏被一些歹人下了毒,毒死了誰,那便與我無關了!”宋部從漢子身上踩過去,滿臉皆是不屑。
“還是說,其實就是這歹人鼓動你們?隻要你們說是他,那此事我便算了,往後依然給你們看好水井,如何?”
宋部此言一出,先前跟著一起鬧事的貧民當即開始相互對視,眼神頗為複雜,仿佛真的在思考宋部話語的可行之處,而這股情緒漫延開來之後,也讓眾人生出嫌隙。
“都不說?都不說那便是默認了?也行啊,那我將這人手腳卸下來,我會將他掛在坊門前,你們別理會即可,平日如何便仍是如何。”宋部哈哈一笑,臉上變得尤為猙獰,顯然他的威脅極其有效,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底層貧民是否會出賣腳下的漢子,他隻需要將恐懼的種子散播在他們內心即可。
見無人反對,他便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示意手下嘍囉控製住那名漢子,隨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揮動長劍,眼看著就要將漢子的手臂砍下來,然而卻突然聽到嗖一聲,硬物撞擊在皮肉上的聲音傳出,宋部當即慘叫一聲,捂著自己的額頭,怒視著眼前的貧民:“誰?誰啊?你們好大的膽子?誰幹的?”
沾著鮮血的石塊平靜地躺在地上,不論是貧民還是其他幫眾都愣住在了,隨著宋部齜牙咧嘴的怒吼,他們也紛紛轉頭張望,隨後便聽到第二聲響起,結結實實撞在了宋部握著長劍的手臂上,長劍哐啷落地。
在沉默片刻之後,那先前被壓在地上的漢子突然怒吼一聲,將愣神的幫眾頂開,伸手拿起恰好落在他眼前的長劍,猛然砍在了一名最近的幫眾身上,鮮血濺灑而出,驚得其餘幫眾紛紛逃竄。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高聲呼喊:“怕他們什麼?這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衝啊!”
激動的情緒立刻在人群之中傳遞開來,先前所有的憤怒、恐懼、膽怯,在這一刻盡數被驅散,怒吼聲響起,其中幾人率先將靠近他們的虎象幫幫眾撞倒,隨後便是更多人衝出來。
“你們這些田舍郎......怎麼敢......”宋部捂著腦袋,咬牙切齒,然而場麵已經失控,他個人的威懾力已經起不到什麼作用,但他可不會被嚇到,這種程度的械鬥,他經曆過無數次,這反而讓他感到無比興奮,在長安城待久,錦衣玉食,已經很少有這種場麵。
然而就在宋部抓住一名貧民準備揮拳時,又一塊石頭精準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怒吼一聲,目光迅速鎖定了石塊飛來的方向,看到一名拿著石頭準備進行下一次攻擊的男子。
“抓住他!”宋部怒不可遏,命令自己的手下去抓人,而那個拿著石頭的男子察覺到宋部已經發現他,當即甩出最後一塊石頭,隨後轉身便跑。
宋部躲開這塊石頭,咬牙切齒,帶著自己的幾個手下撞開混亂的人群,向著那名男子追去,至於此地亂鬥,他並沒有太過擔心,他手底下的人都是些混混潑皮,打架鬥毆不過家常便飯,不可能鬥不過這些吃不飽睡不醒的底層貧民,反倒是這個趁亂向自己丟石頭,壞了此間好事的雜碎,他非要將之抓住,狠狠折磨一番。
他們追著那人一路進了巷弄,隻不過對方似乎對此處非常熟悉,不斷拐歪奔跑,以至於他們這幾個追擊者都在追出一段路後氣喘籲籲,宋部呼吸粗重,看著四周環境,正想著應該如何時,一塊石頭呼嘯而來,正中他的臉頰,嘴中血腥味彌漫開來。
幾名手下想要去扶,然而宋部卻怒不可遏:“去追啊,抓住他,分頭追,將他給堵住!!”
看著幾名手下分頭追去,宋部這才擦去嘴角的鮮血,盯著那人逃離的方向,眼中已盡是怒火,他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隨後邁步直追。
隻是越追他越是覺得此人尤為狡猾,仿佛是在故意戲耍他一般,在這複雜的巷弄之中不斷變化,好幾次快要,至於他那些追出去的手下也不知道此刻身在何處。
就在宋部咬牙切齒之時,對方突然停頓了下來,他以為是自己的手下堵住了對方的去路,然而對方卻隻是在原地等待了片刻,便又一次拐入拐角,宋部覺得這就是對他的一種羞辱,當即再度奔上前去,一路追進去,然而在追到裏麵時,才發現,前方已無道路。
巷弄盡頭隻有一麵陳舊土牆,兩側也皆是破敗屋舍圍牆,也不見方才那人的蹤影,宋部眉頭緊蹙,隨口罵了幾聲,便準備轉身離開,然而就在他剛剛轉過頭來,卻發現身後已然立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