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經曆過數次浩劫,平康坊也依舊是長安城最為繁華的富貴地,多少人在此消金享樂,即便是王禾此刻站在巷弄之中,透過巷弄口,看到那些過往行人,也能從他們的衣著鞋履看出不凡,穿得樸素些都不好意思往這坊市裏進。
一道身影從巷口進來,看清王禾在此,對方當即拉下了自己的兜帽,是一名嬌俏的年輕女子。
女子披著一件輕薄的裘衣,裏麵是淺綠色的薄衫,麵容姣好,膚色白皙如雪,眉心點著一抹牡丹花鈿,嬌豔的紅唇,尤其是嘴角帶著的一抹笑意,讓她看上去尤為誘人。
“呐,這是最近這些天進出攬月閣的大人物。”女子隨手將一小張紙遞給王禾,說是大人物,其實也隻是一些品級不高的官吏,真正的大人物是不可能來此的,即便真的需要歌妓,也會讓樓閣掌櫃安排上門。
因此,這種名單也隻是例行公事,並沒有多少價值,王禾瞥了一眼後便將之收起來。
“四娘辛辛苦苦收集了這麼久,王郎君便這樣對待呀?”女子幽怨地看著王禾。
“好好說話。”王禾無奈道。
四娘當即聳聳肩,攤開自己白皙的手掌:“給錢。”
王禾歎了一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小串錢幣放在四娘手中,四娘隨意地掂了掂重量,黛眉緊蹙道:“少了呀。”
王禾頓時露出尷尬之色:“最近花銷有些大,先欠著。”
四娘輕哼一聲道:“又欠,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給你傳消息,要是讓萍娘知道了,你就去給我收屍吧。”
四娘是王禾安插在這些煙花之地的暗樁,不過她本身並非官府之人,而是在某次辦案時,被王禾所救,之後屢次給他提供幫助,漸漸便被王禾發展成了暗樁,專門用以監視出入攬月閣的朝臣、幫派成員等。
雖說王禾本人平日不會出入這些地方,但作為本縣不良帥,勢必要與三教九流打交道,而煙花巷柳之地往往就是臟汙納垢的集中地,案件頻發,有了四娘這樣一個暗樁,讓他方便不少。
“你一鰥夫能有什麼花銷......”四娘眉頭一挑,“準備續弦呐?”
“咳咳咳......當然不是!”王禾有些心虛道,“下次我會一並給你。”
“我看也不會是,你這人一點情趣都不懂,誰會想著跟你呐?”四娘譏笑道。
“少說這些無用之語,讓你看看近日有無陌生人或是可疑人物,你看了嗎?”王禾不想與四娘糾纏這些話題,迅速轉言道。
正如先前所言,煙花巷柳之地最是能藏汙納垢,從王禾的辦案經驗來看,不論是因為人員複雜,還是拿錢犯案後準備瀟灑一把,都是那些歹人凶犯主要去處,每一回有案件發生,這些地方都是優先搜查的,而且往往總能有所收獲。
“這年頭哪有那麼多陌生人啊,要說可疑,那就多了,光是虎象幫的人就進進出出不少,你們不良人不是常拿他們來增加功績嗎,幹脆隨便抓個人交差得了。”
“豈能隨意抓人?你將我當成什麼人了?”王禾沒好氣道。
“是是是,長城不良人就你最清高,就你最正直。”四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有什麼事嗎?沒事我要回去了。”
“聽說最近你與那姓白的校書郎走得很近?”王禾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四娘聽到此話,當即歪過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王禾,引得王禾渾身不自在,急忙解釋道:“沒有其他意思,隻是這些文人個個都想騙財騙色,我是想讓你小心些。”
四娘鼻中發出一聲冷哼,小心湊上錢,素手抓住了王禾的衣領,輕聲道:“要麼呢,你給我贖身,從今往後我就跟著你了,那自然就會與那校書郎斷了來往,要麼呢......你就少管閑事,我就算把錢都給了他,也與你無關。”
王禾看著近在咫尺的四娘,立刻屏住呼吸,以免那些足以迷惑任何正常男人的香氣鑽進他的鼻腔,他麵不改色道:“我並非是與你說笑,不論如何,你是我安插在此的暗樁,我不想你出現任何意外狀況。”
“不想讓我出事那你給我贖身啊。”四娘緊追不舍。
“......我,沒錢。”王禾頓時泄了氣。
四娘頓時噗嗤笑出聲來,柔荑劃過王禾的臉頰,搖搖頭道:“知道你沒錢,我也從未指望過你,記得把欠我的報酬結了就行。”
說罷,四娘悠然轉身,留下一陣幽香,剛走出幾步,她突然回過頭來,道:“對了,方才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你那個妻弟正在攬月閣的賭室裏大呼小叫呢。”
原先有些不太敢麵對四娘的王禾聽到此話,不由一愣,麵色頓時陰沉下來,隨後快步走過四娘,向著巷弄之外而去。
......
長安城中開設了不少賭坊,多少人指望著從這些地方一步登天,結果身家性命全部賠了個幹淨,除此之外,也有些地方設有私賭場所,譬如青樓茶館,隻要願意往裏丟錢,總會有一個地方讓人深陷其中。
攬月閣自然也不會例外,甚至比其他地方更為張揚,特意在主樓邊另建了一所小樓,供這些賭徒玩耍,一些在大型賭坊欠了諸多債務後,便會找到這些地方來。
此刻賭室之中正呼聲震天,賭徒們似乎覺得隻要自己的聲音越響,那些骨牌就會變成他們所想要的牌色,麵色蒼白的劉其,緊緊盯著手中的骨牌,雙手不斷顫抖,眼看著就要摸出下一張牌,突然麵前的桌子便被人掀飛。
眾人大怒,然而當看到掀飛桌子之人時,頓時沒了脾氣,王禾一把抓住了想要逃竄的劉其,怒道:“給我回去!”
眼看王禾抓住劉其要離開,幾名賭室的打手圍上前來,一名攬月閣管事攔住兩人道:“王帥,即便你是不良帥,也不可如此霸道吧?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
“想做生意是嗎?”王禾早就習慣於與這些人打交道,沒有給半點好臉色,“我正在查一起凶案,你們倘若阻我去路,便是有鬼,攬月閣或許我封不了,但你這間賭室便莫要開了。”
此話一出,那名管事便無話可說了,王禾熟悉他們,他們又如何不知王禾這個不良帥,既然王禾不是衝著他們而來,那麼也確實沒必要與之發生衝突,隻不過方才過於突然,倘若管事不出麵,可能會遭到掌櫃責罰,如今王禾既然如此說了,他也能對掌櫃有所交代。
管事當即示意打手們讓開一條道路,王禾看了管事一眼,隨後拽著劉其出來,任憑劉其如何掙紮,他也沒有半點收力,直到一路將他帶回家中,然而剛一鬆手,劉其便又想跑,王禾直接將他踹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