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臨宸用盡手段娶了我的第二年,他卻將新養的金絲雀帶回了家。
臨關門時,他輕撫著金絲雀的長發對我笑得肆意:
“虞蔓,你要不要進來學學怎麼才能不像個木頭?”
我記得盛臨宸從前也很喜歡我的頭發,他說隻要摸著我的頭發就感覺什麼煩心事都沒有了。
原來這些換一個人也可以。
那瞬間,我忽然什麼都放下了。
於是平靜從抽屜裏掏出準備好的離婚協議遞給他:
“簽了吧,我騰位置。”
我時日無多,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了。
1
從我遞上離婚協議那刻起,盛臨宸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懷裏的林翩翩被他這架勢嚇住,捏著包悻悻離開。
屋內隻剩下了我們兩個人。
空氣有些窒息。
他忽然快步走來,粗暴地捏著我的下巴將我抵在牆上,惡狠狠問:
“虞蔓,憑什麼每次說分開的都是你?”
我沒說話。
隻看著他瞳孔倒映著一張醜陋的臉。
那是我的臉,幹瘦憔悴,遠不如剛剛他帶來的那個人鮮姸年輕。
無聲的對峙中,他突然發瘋似的扔掉手上的離婚協議,惡狠狠咬上了我的唇:
“虞蔓,我早就知道的,你比我心狠!”
他不知道我不是心狠。
我隻是沒時間跟他再耗下去了。
“盛臨宸,別這樣......”
我掙紮著要推開他,卻被他一把抱起來。
下一刻,我被毫不憐惜地甩在了沙發上。
所有的嗚咽和抗拒都被他封住,他肆意欺壓上來。
眼淚從眼角滑落,一寸寸變冷,湮沒在絕望裏。
幾年前的記憶又洶湧而來,拽著我拖進深淵。
心絞痛到呼吸,連著胃裏都開始翻江倒海。
他的呼吸逐漸和那人重合,在我分不清的一瞬,他低下頭,捂著我的眼,吻掉了我臉上的眼淚。
“蔓蔓。”
他似乎這麼叫了我一聲,聲音很低,卻像是我的幻覺。
我終於沒忍住,推開他,趴在床邊開始幹嘔。
“又這樣。”
他冷笑了聲,沒了興致,自顧自穿上衣服。
月色將他整個人照得涼薄,眸光不知看到了什麼,輕嗤了一聲。
臨走前他居高臨下望著我譏諷道:
“虞蔓,我早就不是當初被你隨意玩弄的狗了,不管你有多厭惡我,你都要忍著!”
他不知道,我不是厭惡他,我隻是病了。
2
聽到汽車尾氣的轟鳴聲後,我下床去撿地上的衣服,卻看到了口袋裏半露的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顯示出一個幾分鐘前的未接電話———
來自付莘。
等我穿好衣服回過去電話,那頭的聲音急急傳來:
“怎麼回事?我還以為你又病發暈倒了?”
“沒有,沒那麼嚴重。”
我扯了扯唇,望著窗外月光下空蕩蕩的庭院,鋪開的鵝卵石泛著幽冷的光。
那頭付莘深吸一口氣,壓著怒火:
“虞蔓,我才是醫生!你的病已經拖了兩年了,需要趕快做手術!盛臨宸他......”
“他不想知道。”
我捏緊手機艱澀著聲音堵住了他的話。
那天盛臨宸親口說的。
關於我的一切,他都不想知道。
“是我的錯。”
付莘歎了一口氣,語氣帶著愧疚,”如果那時候我不叫你回來,讓你在國外接受治療,你和他不會這樣。”
“沒有,我們早就這樣了。”
我笑著眨了眨酸澀的雙眼,吸了吸鼻子,”治療的事我會看著辦。”
“還有心理谘詢!”他強硬補充道。
我看著書架的某處,答應著掛斷了電話。
那是我五年前臨出國時送給盛臨宸的盒子。
裏麵裝著我寫的信還有一個日記本。
我仍記得那時他將我圈在懷裏,口氣鬱悶:
“三百六十五天,要一天寫一張......”
“難嗎?”
我仰著頭瞪著他。
他笑著去蹭我的發頂:
“不是,我怕太想你不夠寫啊!”
如他所說,翻開日記,裏麵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
有些詞多到頻繁,像要溢出來一樣,以至於很難忽視。
譬如:
愛,想你,等你,結婚......
直到翻到最後,隻有短短的三個字———
我恨你。
這三個字寫得極為鋒利,像是要刻在那個人骨頭上一樣。
日期是11月27日。
盛臨宸母親的忌日。
也是那一天,我打電話,和他說了分手。
3
藥快沒有了。
我痛得睡不著,半夢半醒間接到了林翩翩的電話。
她正好約我在醫院附近的咖啡館見麵。
她坐在那,美好得讓人羨慕。
誰都喜歡蘊含著漂亮生命力的東西。
我坐下來的瞬間,她將一張化驗單拍在了我麵前:”我懷孕了,阿宸的。”
阿宸。
這兩個字燙得我渾身發顫。
耳鳴了一瞬。
我目光落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一陣窒息感撲麵而來,卻仍舊扯出了一抹笑:
“是嗎?恭喜。”
“你也覺得這孩子來得巧對不對?正好就在你們要離婚的時候。”
她眼裏滿是幸福,語氣帶了幾分挑釁,”如果我把這個消息告訴阿宸,你猜他會不會立馬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身上的痛愈來愈明顯,我敷衍地應了一聲,想起自己跟付莘約好了還要去取藥,便起身想走。
她不依不饒在後麵喊著:
“其實我一直想不通你這種人怎麼會當上盛太太。聽說你在阿宸最難的時候提了分手,嫁給阿宸的這兩年,你一天也沒讓他高興過,你這種人怎麼不死在國外算了?”
四麵八方的眼神隨著她的話紛紛戳在了我身上。
我想了想,還是回頭定定朝她了走過去:
“那時候是想死來著,沒想到會推到現在。我病了,沒力氣跟你爭他,不怕我幹出什麼出格的事,就捂著肚子離我遠點。”
她被我突然折返嚇壞了,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是驚恐,呆愣直到我走了都敢說話。
咖啡店就在醫院旁邊,但我忽然不想去了。
隻在路邊靜靜站著。
天空零星開始飄雪。
路燈下,雪花像墜落的星點。
驀然想起多年前也是這樣的天氣。
我第一次和盛臨宸吵架。
因為他朋友在傳他要和相配的集團千金聯姻,遲早會甩了我這種下等貨色。
我心裏悶得慌,卻隻敢借著小事發作,不敢拿真話問他。
那時候我就知道,愛的外麵包著一層琉璃糖紙,裏麵卻盛滿了讓人自卑怯懦的東西。
那天淩晨,他穿著單薄的黑色大衣,驅車二百多公裏從家連夜開到學校,站在鈷黃的路燈下。
手指和鼻尖凍得通紅,像是哭過一樣。
我板著臉慢騰騰走到他麵前,一仰頭正好看到他睫毛上掛的雪珠,忽然心裏某一處就塌陷了:
“盛臨宸,誰讓你過來的?你不知道這種天氣晚上開車有多危險?”
他張開大衣將我裹進去,出口時已經哽咽:
“別罵我了蔓蔓。你別不開心,跟我在一起,我不想讓你不開心。”
“那些話都是他們亂說的,除了你我以後還會跟誰在一起?”
那時吵架總是很快就和好,以為哪想過現在會變成這樣。
4
我沒找付莘,隻是買了點安眠藥。
我對自己的要求不高,能睡著就好。
到家時天已經黑得看不清。
指紋按到一半,門卻開了。
盛臨宸居然回來了。
他直勾勾望著我,頭頂的感應燈像那晚的路燈,如星點一般落在他眼裏。
“去哪了?”他語氣久違的平和,連望張我的目光都變得柔軟。
我忽然很想像那天一樣被他抱在懷裏,但一想到林翩翩,所有的欲望都被壓了下來。
“出去走了走。”
悶聲越過他,正看到餐桌上放著的蛋糕。
原來今天還是我生日。
身後,他忽然貼過來,從背後抱住我,手探進我的口袋與我十指相扣。
“虞蔓,我們不要賭氣了。”
他嗓音艱澀,將頭認輸般抵在了我的肩上。
“那些我們都忘了,跟從前一樣,好不好?”
燈光將我們依偎的輪廓印在地板上。
我依舊會可恥的心軟。
可是盛臨宸,如今的我們怎麼回到從前?
我想把林翩翩的事講給他,可剛開口就被他打斷了。
“這是什麼?”
他的手從我口袋裏抽了出來,手裏拿著我剛取的藥。
手背依稀還有他的餘溫,我緊張地將空著的手攥成一團。
會被看出來嗎?
會問我為什麼吃藥?是不是生病了嗎?
都沒有。
在我的惶恐中,他盯著藥瓶嗤笑了一聲,似是自嘲。
“我等你等了這麼久,結果你去醫院見付莘了吧?”
他語氣忽然變得淡漠起來,嘲諷接踵而來,”不然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怎麼會吃這種東西?沒有他你睡不著是不是?”
我仰頭和他對上,那雙黑眸中帶著明晃晃的譏誚,已經和當初的模樣大不相同了。
一眾的情緒堆得我喘不過氣。
沒忍住,我抬手給了他一個巴掌。
隨著一道清脆的聲響在屋內炸開,他的臉側在一旁,很快紅起了一個巴掌印。
他回頭看我,眸光一點點冷了下去,那張臉陰鷙得駭人:
“戳中你了?惱羞成怒了?這兩年你跟他見過多少次麵以為我是傻子嗎?”
我熱了眼眶,死死瞪著他:
“那你離婚啊。反正我從來沒想過要嫁給你!”
他表情僵硬了一瞬,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是!都是我犯賤!”
他一把拽住我推進臥室,失控地撕著我的衣服。
“你不就是想和付莘在一起嗎?那我就讓你永遠見不到他!”
他壓下來,帶著濃重的怒氣強硬分開了我的腿。
這一次,無論我怎麼求他,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
他拖著我再次拽進無邊無際的深淵裏。
5
盛臨宸將我關了起來。
他不再去公司,開始待在家裏。
做飯,看報紙,跑步,晚上擰開我的房門。
衛生間裏,我數著手上的藥。
即便再省著,也隻剩下這最後一頓。
身子已經痛到了極限。
就著水,我含混將藥塞進嘴裏,麻木地一次次咽下。
直到,有人將廁所門擰開了。
我看不清盛臨宸的表情,卻隻見他一步步朝我走過來。
影子順著他的腳底一點點籠罩到我身上。
他平靜地說:
“虞蔓,你總是不聽話。”
我仰頭聲音和身體因為痛覺開始不自覺的開始不自覺打顫:
“盛臨宸,你到底想要什麼?”
他蹲下來,一點點將我的手心掰開,拿走了我全部的藥,摸著我的臉:
“我想要你給我生個孩子。”
視線越來越模糊,極致的痛撕扯著我腦裏所有的神經。
我攥住他的手腕,哀求著:
“你要孩子,林翩翩會給你生!把藥還給我。”
他沒回答,在我的注視下將藥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碾著。
我痛得俯在地上,嘴裏喃喃著:
“盛臨宸,你要逼死我是不是?”
一股溫熱從鼻腔裏湧了出來,喉間泛著濃重的血腥。
“是你在逼我!虞蔓!為什麼在你的心裏我永遠都比不上付莘?”
他捏著我的領子試圖將我從地上提起來,”為什麼你一出國什麼都變了?為什麼你能那麼輕易就不愛我了?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你說啊!”
我沒有回應。
直到耳邊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
有什麼液體滴在地板上。
但比水要更粘稠一些。
“虞蔓?”
盛臨宸的聲音突然有些慌亂。
他捧起我的臉。
那瞬間,我從他眼裏看到了無邊無際驚恐和害怕。
臨昏倒前,我聽到他慌亂無措地喊著:
“虞蔓!你怎麼了?你別嚇我!蔓蔓!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