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繼續感受已逝男友的視線,我死纏爛打四年,終於嫁給了他眼角膜的捐獻對象賀廷深。
世人皆知我愛賀廷深入骨,為了他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
但他們不知道,我這一生,隻愛過一個人。
紀念日這天,賀廷深拋下我和歸國的青梅約會,向來敏感的我這次卻不吵不鬧。
隻因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葉女士,五年前許先生的捐獻對象另有其人,不是賀廷深。”
1
我垂在膝蓋上的手驟然收緊。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抱歉,繼續解釋道:
“當年我們的數據出了問題,許寒遠先生真正的捐獻對象如今在江城,並非您現在的丈夫。”
再三和那人確認後,我突然暢快的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淚水便洶湧而出。
四年前,我遭遇入室搶劫,許寒遠為了保護我,被歹徒殘忍殺害。
他在生前就簽了遺體捐獻,死後,眼角膜被捐給了京市的地產大鱷,賀廷深。
在此之前我一直深信不疑,每每看到賀廷深,目光便離不開他的眼。
想象依舊是寒遠在注視著我。
但四年來,我好像從沒有將他捂熱。
賀廷深看向我的視線總是不鹹不淡。
我深吸一口氣平複好心情,還沒等放下手機就突然被一股巨力扯過。
熟悉的青鬆香傳來,賀廷深焦急的將我拉出家門。
“歡蘺,出事了,和我走一趟!”
他語無倫次,薄唇緊抿著,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為用力青筋暴起。
結婚四年,我還從沒有見他這麼失態過。
他年少成名,在生意場上殺伐果斷,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能從容應對,臉上鮮少有其他神色。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今天如此狼狽。
不用想也知道,這事和他的青梅林婉茹有關。
我收回視線,淡淡看著前方,窗外的景色在疾遽後退。
林婉茹與賀廷深兩人青梅竹馬,訂了娃娃親。
賀廷深從小就暗戀林婉茹,為她做過不少傻事。
他們十七歲那年,祖宅起了大火。
當時的設施還不完善,求生通道隻能容納一人,賀廷深毫不猶豫的將林婉茹推了出去。
事後,賀廷深雖然保住了命,但也被煙熏壞了眼。
林婉茹嘴上說著不在意,可卻在他們訂婚這天,悄悄出了國。
她自此杳無音訊,賀廷深也變得一蹶不振。
和我結婚,不過是他意氣用事之下的結果。
我將腦袋歪在靠背上閉目養神,腦海又浮現曾經和寒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挺好的。
賀廷深的青梅回來了。
我也要繼續去尋我的愛人了。
2
車子一路疾駛,最後停在了一座廢棄工廠前。
安全帶剛解開,我就被賀廷深從車裏拽了出來,急匆匆的拖進大門。
他一邊跑一邊朝前喊道:
“人我帶來了,這才是我的老婆,我們領了證的!”
說著,還從兜裏翻出了結婚證,明晃晃的紅有些刺眼。
腐爛的鐵鏽味鑽進鼻腔,我不動聲色觀察著周圍。
一個嬌俏的女人被對麵三個大漢包圍著,她身上淺粉色的碎花裙破破爛爛,隱約現出了絲絲血跡。
聽到動靜,她虛弱的抬眼,哽咽道:
“都說了不讓你來了,他們的目標是你,不是我!”
賀廷深焦急的看向被綁住的林婉茹,那雙常年沒有波瀾的眼竟泛起了淚花。
“我怎麼忍心見你被他們折磨!”
他緊接著又看向那三個大漢。
“你們不是要我的老婆嗎?這個才是,你們抓錯人了!”
為首的一個刀疤臉獰笑道:
“你們公司建爛尾樓不說,還拖欠我們血汗錢,老子說要給你點教訓瞧瞧,那自然得挑你最重要的人下手——”
“她就是我最重要的人!她可是我老婆!”
不等刀疤臉說完,賀廷深就急不可耐的將我往前推。
本是生死危急的時刻,我卻覺得有些荒誕。
賀廷深平時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一遇到林婉茹就好像會自動變蠢。
果然,在我被當作人質交換出的那一刻,綁匪就將我和林婉茹控製住,一個也沒放過。
賀廷深則趁著這個空當迅速抬手,一眾保鏢從身後出現將三人鉗製住。
這是他剛才在車上和我說好的。
利用我拖延時間,給他安排的保鏢救人的機會。
至於我會不會受傷,他從沒考慮過。
安全後,我從包裏拿出一份離婚協議,翻到簽名頁,連帶著筆一起遞給了賀廷深。
“剛才我們說好的,在這裏簽字就好。”
我幫他救林婉茹,他為我簽離婚協議。
但我沒告訴他這是離婚協議。
賀廷深忙著查看林婉茹傷勢,看都沒看,拿起筆刷刷幾下就簽好了他的大名。
我撣了撣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滿意笑笑。
等到三十天的離婚冷靜期一過,我就可以前往江城了。
時隔四年,我終於能再次感受到寒遠的視線。
3
我被賀廷深安排進了醫院。
相處四年,他於我還是有些情誼在。
剛剛在工廠,我的小臂被歹徒劃傷,汩汩流著血。
病房內的護士忙裏偷閑,豔羨的看著門外。
“看見剛才那架勢了嗎?那女人不過是身上蹭破點皮,賀總就把全省最權威大夫都叫了過來!”
“真羨慕,當他老婆一定很幸福。”
我靜靜聽著,一言不發,視線看向潦草包紮的傷口上。
幸福嗎?
是當他愛的人才幸福吧。
我躺回床上閉目養神,心中盤算著日子,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居然看到了賀廷深。
他眼中血絲遍布,看起來很是疲累。
我還有些發困,躺在床上懶得搭理他。
許是空氣中的寂靜太過明顯,斟酌半晌,他生硬道:
“今天謝謝你了。”
我敷衍的點點頭,還沒等開口,手機提示音卻在這時突兀響起。
賀廷深拿起我放在床頭的手機,看清上麵的內容後,瞳孔驟然緊縮。
我心中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趕忙將手機奪過。
【葉女士您好,離婚證請於......】
我的手機鎖著屏,剩下的內容並沒有顯示出來。
暗暗鬆了口氣後,我抬頭卻對上賀廷深探究的眼。
“離婚證?你什麼時候辦的離婚證?”
他話裏微不可察的透著絲慌亂。
我有些詫異。
他居然也會關心我的私事?
想了想,我還是找了個借口。
“新型詐騙手段,最近總是給我推這種垃圾短信。”
賀廷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身上的警惕一點點放下。
我瞥了他一眼。
“你不去照顧你那個小青梅了?”
我這話的本意是想趕緊讓他離開,可他卻會錯了意。
“歡蘺,你不要再吃婉茹的醋了。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一直拿她當妹妹。今天這事,是我考慮不周,可婉茹受了驚嚇,身邊不能沒有人陪。”
我譏諷的扯了扯唇。
受了驚嚇的林婉茹需要人陪,受了傷的我卻連傷口都得不到妥善處理。
雖然對賀廷深沒有愛,但這四年我把他當成寒遠的寄托,無微不至的照顧他。
說不心寒是假的,但也僅此而已了。
我淡淡點頭。
“對啊,她從小被你照顧慣了,現在還受了驚嚇,你離開的時間也夠久了,趕緊回去吧。”
聽到我這麼說,賀廷深麵色狠狠一沉。
“夠了!你用不著這麼陰陽我和婉茹,我自認今天已經給足了你耐心,你不要得寸進尺!”
話落,他閉了閉眼,煩躁的揉了揉眉心。
以往見他如此,我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衝向前去為他按摩,不讓他眼睛有一絲不適。
手術之後,賀廷深眼睛依舊會時不時的變得模糊,常常幹澀流淚。
為了保護他的眼睛,我特地去學了古法護眼術,每當賀廷深難受時,我都會上前為他按摩。
四年如一日。
我不想寒遠留在世上的唯一一雙眼睛再受到傷害。
許是見我半天沒有動作,賀廷深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
“歡蘺,我眼睛又難受了,你不要再耍小脾氣,先為我按摩幾分鐘。”
他吩咐的理所當然,仿佛我就該這麼做。
我氣的笑出了聲,示意他看向我的手臂。
他這才回過神來,麵上閃過一絲懊悔。
“抱歉,忘記你也受傷了,實在是婉茹回國這幾天事情太多。”
我早就看清了他,此時情緒並無多少波瀾。
“理解。你沒事的話就先走吧,林婉茹還需要你,我也要休息了。”
說完我就閉上了眼,趕人的意圖很明顯。
可今晚不知道賀廷深抽了什麼瘋,視線一直黏在我身上。
我不耐煩的睜開眼,還沒等開口,就聽他問道:
“歡蘺,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今天怎麼了?”
他緊抿著唇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
“之前我每次眼睛難受,你都是最先上前。你說我的眼睛很漂亮,你舍不得讓它再受傷。”
話裏居然隱隱透著些委屈。
我更詫異了。
結婚四年,賀廷深基本上沒拿正眼瞧過我,現在又是整哪出?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好在林婉茹及時趕來救場。
她穿著一身寬大的病號服,赤著腳站在門口向裏張望。
賀廷深自是第一時間發現了她。
他急忙起身,將林婉茹攔腰抱起,盯著她的赤腳責備道:
“怎麼還是這麼不愛穿鞋?醫院地板那麼涼,到時候被冰的肚子痛又該哭鼻子了!”
賀廷深麵色不愉,話裏卻滿是寵溺。
林婉茹雙臂攀著他的肩膀,扮了個鬼臉。
“怎麼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囉嗦!”
說著,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慌忙讓賀廷深將她放下,抱歉的看向我。
“嫂子你別誤會,我和他從小打鬧慣了,一時忘了分寸,你別介意哈。”
她抱歉的打著哈哈,我也懶得分辨她的心思,隻敷衍的點了點頭。
剛一躺下,手臂就傳來撕裂的疼痛感。
紗布包的原本就潦草,過了這麼長時間,已經鬆鬆垮垮,我小臂上的傷口也裸露在外。
我疼的冷汗直流,立刻按下了呼叫鈴。
賀廷深緊張的上前,剛要開口,林婉茹就痛呼一聲。
“啊——我的腳,有東西紮進我的腳了!”
她的淚瞬間就流了下來,委屈看向賀廷深。
賀廷深頓了頓,視線在我身上停留幾秒,隨後轉身抱起林婉茹,隻留下一句話。
“歡蘺,你先讓護士給你包紮,我晚點再來看你。”
我絲毫不意外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前來的護士憐憫看向我,我恍若未覺,隻叮囑她包紮的仔細點。
我受的傷不重,第二天一早,我就辦理好了出院手續。
賀廷深說等他為我辦理,但我從沒等到過他。
他也總有各種理由解釋自己的失約。
回到家後,我開始整理四年來我留在家中的一切東西。
我很愛買一些小擺件,把它們裝飾在家中各個角落。
賀廷深還以為我做這些,是為了讓他生活的更有色彩。
但這全都是我和寒遠曾經的生活習慣。
將所有東西都整理好後,天已經黑透。
開門聲響起,賀廷深回來了。
他見到我後鬆了一口氣,隨後責備道:
“你去哪了,不是說等我辦出院手續嗎?你一聲不響的就離開,為了找你,連婉茹出院我都沒去送!”
我漫不經心的點點頭。
“我的問題,下次不會了。”
也沒有下次了。
許是見我認錯態度良好,賀廷深神色緩了緩,有些疑惑的看向四周。
“家裏怎麼這麼空了?你大掃除了?”
我繼續點頭,聲色淡淡。
“對,沒用的東西都被我收起來了。”
聞言,賀廷深目光有些複雜,想了想,他還是轉移了話題。
“還有一個月就是我的生日了,不如我們去旅遊?”
我有些呆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四年來,賀廷深的每次生日我都精心為他準備,今年卻把這件事徹底忘到了腦後。
想到這,我趕忙上樓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將離婚協議書放進去。
斟酌片刻,我把和寒遠的合照也加了進去,還留了張字條。
【我愛的,自始至終隻是你那雙像他的眼。】
結婚四年,也得讓他知道個真相。
一切準備妥當後,我將盒子封好,跑下樓遞給賀廷深。
“提前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記得當天再打開。”
他詫異的接過,隨後點點頭,將盒子收放好。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晃過。
這一個月裏,賀廷深歸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林婉茹朋友圈的動態越來越多。
發的全部都是她和賀廷深的合照。
有挑釁的意味在,但我已經不在乎了,還好脾氣的為他們點了一個讚。
四月三十日這天,是賀廷深的生日,也是我去往江城的日子。
離婚證成功拿到,被我放到了包裏。
來到約定好的餐廳後,我左等右等也沒見到賀廷深。
打開手機,發現他四十分鐘前發來一條消息。
【我晚會就到。】
我心下了然,退出聊天框時不小心點到了朋友圈,卻見林婉茹在半小時前發了動態。
【今年的生日,有我陪你~】
配圖是賀廷深溫柔切蛋糕的側臉。
底下清一水的評論都是在起哄和祝福,大多是賀廷深的好友。
“哦喲喲,這也太幸福了。我就說婉茹比那個葉歡蘺好一千倍,這下終於要有情人成眷屬了!”
“賀哥什麼時候和葉歡蘺離婚啊?我鞭炮都買好了,就等著慶祝了!”
看到這一條,我嗤笑一聲,隨後從包裏翻出離婚證丟到餐桌上,轉身大步離開了餐廳。
到機場後,我向賀廷深發去了最後一條消息。
【餐廳記得去,禮物記得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