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無意間救下了建信侯。
翌日,他就帶著兒子上門答謝,還為我與他兒子牽線搭橋,想要定下婚約。
我早就暗自心悅世子許久,自然答應了親事。
建信侯世子承諾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成親三年,對我更是百般寵愛,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世子心尖尖上的人。
可從小養在侯府,與夫君青梅竹馬的表妹從江南養病回來了。
我去書房尋夫君時,瞧見他們親昵的靠在一起,夫君望著她的眼中滿是愛意。
“落雪,再安心等等,等江流煙生下孩子,我就可以繼承侯府了,當然,我不怕爹的責罰,如果你等不及,我也可以現在就休了她,娶你入門。”
韓落雪眉眼彎彎,“我信你對我的真心,我也不急,我要你成為侯爺後,風風光光迎我入門。”
夫君認真點頭,“當然,七年前你救下被刺殺的我,那時我就下定決心,要一心一意愛你,把最好的都給你。”
我難以置信,隻覺得渾身發涼。
我的夫君竟然從未愛過我。
而且七年前救他的人是我,他卻錯認了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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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魂落魄的離開,拿掉了他最想要的孩子。
公主夏憐陪在我身邊,又心疼又氣憤。
“陸今安這個混蛋!明明七年前是你在春獵刺殺中救了他,為此還被刺穿心脈落下了病根,每日都要喝藥止咳,結果他卻認錯了人,把韓落雪當作救命恩人?真是瞎了眼!”
“他費盡心思才讓你懷孕,結果隻是想等你生下孩子,好盡快繼承侯位好娶韓落雪?惡心!等哪天他知道真相,讓他後悔莫及去吧!”
隨後,她輕聲安慰我。
“流煙,沒事,我已經命人給你準備好馬車行李,可陸今安那家夥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可畢竟是建信侯世子,你當真不要我陪你回去和離?”
我虛弱的搖了搖頭。
“憐憐,不用了,這幾日讓你陪我墮胎已經辛苦你了,隻不過是要跟他和離罷了,我自己就可以的。”
“我們之間最深的羈絆,屬於我們的孩子已經沒了,最讓我難以割舍的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都不算什麼了。”
夏憐一瞬間就看破了我堅強外表下的脆弱,輕輕抱住我,語氣裏帶著心疼。
“那你遇見難事記得找我,流煙,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一直都在。”
說完後,夏憐便離開了醫館。
而我垂眸,將手放在了微癟的小腹上,隨後便離開了醫館。
剛出醫館的門,我就瞧見了陸今安。
他一身玄衣,個子高挑,氣質冷冽,腰間還掛著我們的定情玉佩。
他正麵色柔和的望著韓落雪,眼底滿是笑意。
我微微一愣,停下了腳步。
韓落雪眼尖的瞧見我,嘴唇微微勾起,“姐姐,真是有緣分,能在醫館碰見。”
聞言,陸今安轉眼望向我,煩躁從眼底一閃而過。
“你來醫館幹什麼?”
我臉色慘白,勾了勾唇,“友人生病,我前來探望。”
韓落雪夾著嗓子,笑得燦爛,“原來如此,我剛才還擔心是姐姐病了,今日我不小心崴了腳,我一直說沒什麼事兒,可今安哥哥還是擔心,一定要我來醫館檢查。”
說著,她就伸手挽住陸今安的胳膊,卻被他攔住。
陸今安抿唇,“人多,別鬧。”
韓落雪有些委屈的收回手,扶著腦門搖著頭,頭上的金蝶簪子隨著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感受到我的目光,隨即有些驕傲的點了點頭。
“姐姐,你是看見我的金蝶簪了嗎?這可是今安哥哥為了謝謝我七年前救了被刺殺的他,特地找了能工巧匠做的,我本來覺得太貴重,可他非要讓我收下,但確實好看,我很喜歡。姐姐,你說是不是很好看?”
當然是好看,簪子上的蝴蝶靈動的像飛起來一般,足以見得是花了大價錢的。
去年我瞧見過這簪子時,以為是陸今安知道我喜歡特地為我打造的禮物。
我很開心,當即就要取出簪子仔細瞧瞧,沒想到一向對我言聽計從的陸今安卻突然發作,厲聲喊住我,還把簪子從我手中奪走,放進了盒子裏。
現在,我終於知道他是想把這簪子送給誰了。
但等到陸今安知曉真相,發現真正救了他的人是我,他的愛和金簪都給了不相幹的人,他又會如何做?
陸今安冷冽的聲音傳來,將我從回憶中喚醒。
“流煙,你臉上怎麼這麼慘白?是因為孩子鬧的身體不舒服嗎,需要我陪你去醫館檢查嗎?”
我聽出來他語氣裏的擔心,微微發愣。
知道我懷孕的那日,陸今安欣喜若狂,抱著我轉了一圈才小心翼翼的把我放下。
“流煙,謝謝你,我要當爹了!”
我也開心激動,以為我們都在為孩子的出現而欣喜。
但直到前幾日我才知曉,他的激動隻是因為我生下孩子後,他就可以安心繼承侯位,娶他的心上人了。
如今他對我的擔心,到底是在相處中與我有了一絲情誼,還是擔心孩子出事,讓他不能繼承候位,正大光明娶韓落雪入門呢?
怎麼思來想去,都肯定都是為了娶韓落雪,那我肯定不能讓他如願了。
沒有爹爹不要緊,但我的孩子不可能成為工具。
我強行忍住心底湧上來的悲痛。
“沒事,可能是出來太久,有些累了。”
陸今安向我伸出手,“落雪的腳傷也看完了,你身子不舒服,是去醫館看,還是先回府,我喊大夫去府上給你看?”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韓落雪就猛得咳嗽幾聲,捂住胸口,柔柔的靠在了陸今安的肩膀上。
“今安哥哥對不起,我突然覺得胸悶氣短,可能是那年遇刺後的病根又犯了,但沒關係的,不打擾你送流煙姐姐回去看身子,我可以自己看病,但你可以把我送進醫館嗎?”
她眉頭微蹙,扶風弱柳的樣子讓我忍不住嗤笑開口,“你當年從那麼危險的春獵暴動中將他救出,一定受了傷吧,傷疤恢複完全了嗎?”
韓落雪毫不遲疑的捂著胸口,“對,當年我為了救今安哥哥被刺了胸口,差點活不下來了,那傷現在還沒好呢,不過今安哥哥對我來說很重要,隻要他沒事,怎麼樣我都是樂意的。”
我有些驚訝,想不到她為了做戲做全,竟然連傷都能偽造出來。
“七年前的春獵暴動混亂萬分,可謂是死傷無數,你當時不過是個小孩,也柔弱,竟然沒有受驚嚇,還把你哥哥救出來了,這是怎麼做到的?”
韓落雪沒辦法回答,隻能嘴角微撇,有些委屈的揪著陸今安的衣角。
“今安哥哥,流煙姐姐這是在幹什麼,是在懷疑當年我救你的事嗎?難道流煙姐姐是見你對我太好了,有些不滿,才故意來說我壞話?”
聞言,陸今安皺著眉望著我,冷聲道,“行了,當年是落雪好不容易救下我,你就別追問了,別故意找事為難他好嗎?”
韓落雪眼眶泛紅,“今安哥哥,我的胸口好痛,你能帶我去看大夫嗎?”
“好,我帶你去。”陸今安攬住韓落雪的腰,轉頭望向我,“看來你真的隻是累了,那就趕快回去休息吧,別在這為難落雪。”
我的心口仿佛被針紮了一般疼痛,快要說出口的真相被堵在喉嚨,無法說出。
成親三年,我又怎麼看不出來,他是真的緊張韓落雪,也是真的喜愛她,我覺得,他也不會在意七年前的真相了。
“陸世子,我們還是不合適,我已經喝了墮胎藥流掉了孩子,既然你也早有心上人,那我們就和離吧。”
而陸今安隻是攬著韓落雪快步往醫館走去,好像把我的話拋在耳後並未聽見。
“我先帶落雪看大夫,等下讓管家送你回去,你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
我的心再次下墜,沒有說話,良久後才自嘲的笑了起來。
我垂眸,撫摸著沒了孩子的小腹,聲音輕柔飄散在風中。
“孩子,你爹爹太愛其他人了,還好,這痛苦隻有我一人承受......”
他不管我認真說出口的和離,也不管我喝下墮胎藥流掉的孩子。
他滿心滿眼全是韓落雪。
我長歎了一口氣,走到路邊,管家早就等候在馬車旁,“世子妃,世子殿下讓我送你回去。”
我點了點頭,上了馬車,瞧見了車上精致的盒子。
盒子裏是一套剔透的藍玉頭麵。
管家解釋,“世子殿下知道您先前看中了這套頭麵,今日特地繞路前去買來想送您的,隻可惜落雪小姐身子不適,這才沒來得及親自給您。”
我沉默著移開視線。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因為他這些在意我的細節而感動的流淚。
可現在,我的心波瀾不驚。
見我沉默,管家繼續開口,“世子妃,世子殿下對您很是用心,昨日您沒回來,他親自找了許久呢......”
“我知道了,啟程回府吧。”
我開口,打斷了管家的喋喋不休。
回到侯府後,我提筆寫下了和離書,簡單的收拾了明日離開的物件,就坐在房間裏等陸今安回來。
可直到天光漸明,他還不曾回府。
這時,緊閉的房門被輕輕推開,我抬頭望去,進門的不是陸今安,而是韓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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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受到我的視線,露出得意的笑來。
“流煙姐姐,你不會整晚沒睡,在這等今安哥哥吧?但今安哥哥為了照顧裝病的我,可是一晚上都沒回來呢。你難道不能看出來,我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嗎?”
我抿唇皺眉,“那又如何?”
韓落雪早就沒了在陸今安麵前的溫柔脆弱,反而麵露嘲諷。
“那就說明,你要是識相,就應該自覺離開今安哥哥,滾得遠遠的!當年救了陸今安的人是你吧,你身受重傷,一直體弱多病,你爹娘也為此費盡心思鬱鬱而終,這些我都知道。可你救了他又如何?如今他的救命恩人隻是我。”
我被她的話震的一愣,忍不住的捂住胸口,感受著淡淡的疼痛。
韓落雪竟然知道這一切。
當年,我也是活潑開朗的大家閨秀,身子骨很好,爹娘寵我,允我學武,教我武藝的師傅都誇我是個好苗子,可為了救陸今安,我心口中了一劍,身子就此虛弱。
從那以後,我一旦做出大動作,心口就會發疼,身子也虛弱了下去,爹娘費盡心思找了許多名醫也沒辦法治好我,於是,我隻能接受成了病秧子的事實。
爹爹為了找名醫,一時間怠慢了政務被貶,最後鬱鬱而終,而娘親也因為憂思過重而離世。
以後,我心口的每一次疼痛,都讓我回憶起這痛苦的記憶。
這是被我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永不能提的痛苦。
想不到,韓落雪竟然知道這一切。
“既然知道我才是救命恩人,那你為何還要搶?”
望著我虛弱的模樣,韓落雪眼底滿是嘲諷。
“我為什麼不搶?當然要搶啊,這樣今安哥哥才會隻愛我,至於你,哪有證據能證明你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想起來也真是令人發笑,你爹娘竟然沒放棄你,救下了你這條賤命,還費盡心思想讓你不體弱多病,死了也得怪自己......”
她還沒閉上嘴,我就一個巴掌重重扇在了她的臉上。
韓落雪猛得被我扇倒在地,震驚的望著我,剛想破口大罵,卻在聽見腳步聲後臉色一變,捂著臉弱弱的望向我,聲音裏滿是委屈。
“流煙姐姐,都是我的錯,昨日今安哥哥陪我看病沒來得及回來,你有什麼不滿就打我吧,我都接受。”
我麵露嘲諷,隨即聽見了一道帶著怒意的聲音。
“江流煙,你別太過分!”
陸今安快步上前,抱起地上的韓落雪,皺著眉看向我。
“落雪救我時傷了心脈,昨日一直在疼,我守著她一晚她才好些,你今日卻打了她?我知道你懷了孕脾氣不好,但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惡毒,都對我的救命恩人動手了!”
他氣得把手中的盒子砸到地上。
盒子碎裂,連帶著裏麵精致的玉佩也碎裂開來。
我們曾約定,每年成親之日都要有一枚新的玉佩當做定情信物。
我早就忘了今日,但陸今安竟然還記得。
酸澀從心頭蔓延開,我強忍著眼淚,感受著他毫無溫度的目光,還是質問出聲。
“陸今安,為何你如此相信韓落雪就是七年前救你的人?要是我告訴你,其實當年......”
“今安哥哥!”
韓落雪委屈的哭喊聲傳來。
“剛才流煙姐姐打我打的好用力,我摔在地上,腿痛,心口也痛,我好難受......”
陸今安冰冷的望著我,聲音冷冽,隻餘下質問與失望。
“你的解釋我懶得聽,我現在送落雪去醫館,你就好好待在家裏,等我回來再說。”
隨後,他小心翼翼的抱著韓落雪,轉身離開。
我垂下眼眸,靜靜已經被攥的扭曲的和離書。
陸今安隻說我惡毒,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平安,是我用一生的健康換來的。
而我的親人全因我而出事。
我呆坐了片刻,隨後找出了壓箱底的玉佩。
當年我救下陸今安時,他意識模糊,卻還是把身上最貴重的世子玉佩塞給了我。
韓落雪以為我沒有證據,無法證明我就是陸今安的救命恩人。
但我有的,這玉佩便是證據。
但我是真的喜愛陸今安,也知曉他重視恩情,所以從來沒想過要挾恩圖報。
從前我認為我們有感情,隻是沒想到,他的真情實意,一直都是騙我的。
現在,不管是恩情還是真心,一切都無所謂了。
我要徹底與他斷絕關係,從此以後,分道揚鑣。
我把玉佩和墮胎藥放在一起,拿著它們與和離書離開了房。
侯府管家剛好到院門口,“世子妃,這是今日的安胎藥,世子特地命我趕快送來給您的。”
“我不需要喝安胎藥了。”我把玉佩和墮胎藥,連帶著和離書一起給他,“你把這些東西交給世子吧,順便替我傳話,七年前他送我的玉佩,我不要了。”
管家伸手接了過去,瞧見和離書幾個大字,瞬間麵色慌張。
可等他抬頭想要找我時,我早就離開了。
管家驚慌失措,立刻趕往醫館。
“世子殿下,不好了!世子妃喝了墮胎藥,如今往城外去了!”
他猛得推開醫館的門,在陸今安冷冽的目光下掏出玉佩,低頭遞了過去,聲音顫抖。
“世子妃還說,七年前您送的玉佩,她不要了,以後與你分道揚鑣,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