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柔嘉生活第十年,慶祝宴上。
一直奉行不婚主義的她,突然把小助理帶回家,翻箱倒櫃地找身份證。
“我已經懷了周起然的孩子,這次必須給小夥子一個交代。”
我沒哭沒鬧,平靜地從床頭櫃裏取出來遞給她,也順手拿出自己的身份證攥在手心裏。
保姆想要安慰我,卻被女人冷聲打斷:
“讓他鬧,拿了證件又怎麼樣?沒我的同意,他跟鬼領證不成?”
聞言,所有人哄堂大笑。
有人戲謔道:“沈姐莫不是想要兼祧兩房?”
沈柔嘉隱隱得意:“話別說那麼難聽?不過帶人去扯個證而已,又不是去結婚。”
我悄悄嘀咕:“可是我要去結婚了。”
因為有個人巴巴等了我十多年,是時候放棄這段感情,給她一個名分了。
1
話音未落,臉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結什麼婚?”
“誰答應和你結婚了?你又想找茬了是不是?顧修遠,我告訴你,然然膽子小,你別成心嚇唬他。”
這才瞧見小夥子淚水漣漣的摸樣,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沈柔嘉心疼地將人摟在懷裏,柔聲安慰:“放心吧,我不會跟他結婚的,隻跟你扯證,他永遠低你一頭。”
這就是我那不婚不育的老婆啊,不,應該叫女友。
自己十年付出,終究成了一個笑話。
我識趣退出,準備去房間裏收拾自己的行李,卻被女人突然伸出的腳絆倒,重重摔了一跤。
頭磕在門框上,溫熱的鮮血順著額頭蜿蜒而下。
“道歉。”
“什麼…”
還沒等我反過悶來,就被沈柔嘉一把拖拽到周起然的腳邊,重重的一腳踢在後背上。
“你故意惹哭了然然,難道不應該道個歉嗎?還是你平日的教養都跑到狗肚子裏去了?”
看到我額頭上鮮血,女人眼神暗了一瞬,竟破天荒地解釋:
“我肚子裏的孩子,雖然是然然的,你若識趣,也應該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等將來你老了也好有個依靠。”
我撫摸著自己小腹上的那條猙獰的疤,當年為了彰顯自己不婚不育的決心,沈柔嘉強拉著我做手術切除了輸精管。
那時候,我們商量好了,不婚不育,丁克一輩子。
如今才過去第一個十年,她就找了更年輕的小夥子,又是領證,又是生孩子,還真是一樣都沒落下。
我還沒開口,周起然突然捂著心口說難受。
沈柔嘉嚇得趕緊將人摟在懷裏,扯著嗓子喊家庭醫生,光潔的額頭都暴起了青筋。
女人著急的摸樣,惹得在場人一臉戲謔地看著我。
見此情景,不但他們覺得好笑,就連我自己也笑出了聲。
當年,我從手術室裏出來,麻藥散盡,疼得臉都白了,女人卻一邊啃著紅彤彤的蘋果,一邊冷漠發聲:“就這麼嬌氣,不就切了兩個輸精管嗎,至於裝成那樣?”
還作勢走到門口:“再裝,我真走了,不陪你了?”
為了驗證自己的話,她還特地命護士撤掉止痛泵,我疼得死去活來,不小心扯開傷處,傷口沒能愈合好,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
每次看到我肚子上的那條疤,她都厭惡地躲開,還罵我沒用,做個手術都能留道疤。
家庭醫生提著藥箱匆匆趕來,一眼看到我滿臉鮮血和額頭上的傷,倒吸一口涼氣,剛準備處理,卻被沈柔嘉冷聲打斷。
“你搞錯了,病人在這裏。”
醫生瞧著在靠女人懷裏氣色紅潤的周起然,愣怔了一瞬,本著自己的良心建議:“沈總,先生的傷更嚴重,不及時處理,會留疤的。”
一句話惹得沈柔嘉大怒:“我說先給誰看,就給誰看,沈家的錢你掙夠了是不是?”
“還有,別再叫他先生了,婚都沒結,哪來的先生。”說這話時,還不忘安慰似的,撫摸著周起然的發頂。
我暗笑,這回終於不裝了。
因為她的不婚主義,我和沈柔嘉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年,彼此以夫妻相稱,在外人看來,我們就是一對普通的夫妻。
時間長了,連我自己也這麼認為了。
還真是抬舉自己了。
2
醫生為難地看了我一眼。
隻能頂著沈柔嘉如炬的目光,跑去先給周起然做檢查,可檢查了一圈,也沒發現異常,又不能拆穿謊言。
隻能硬著頭皮說了一句:“並無大礙,可能是受到了驚嚇。”
聞言,沈柔嘉又踢了我一腳:“就說是你吧,怎的心眼就那麼壞呢。”
頭一陣陣發暈,我懶得理他,但凡涉及到周起然,這人總是那麼多匪夷所思的腦洞。
不寫小說,真是可惜了。
等家庭醫生終於得了空閑,趕忙轉過身打算給我處理傷口,卻被女人冷聲製止:“一點小傷而已,就不勞駕醫生大駕了。”
她看向我,眼神如冰:“記住了,這是給你的教訓。”
在沈柔嘉的強烈製止下,醫生惋惜地,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鮮血流進眼睛裏,我苦笑一聲,忍著一陣陣眩暈,艱難起身,打算去房間裏先簡單處理一下,卻被女人攔住了:“還沒道歉呢?”
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我道什麼歉?
自從跟周起然交往後,這倆人都賴上我了。他吃不下東西,是因為看見我倒胃口;不小心扭傷了腳,誣陷我偷偷詛咒他;他打個噴嚏,卻怨我沒洗澡,汙染了空氣。
實在不想自己額頭上再留下一道猙獰的疤,咬爛了嘴裏的肉,我認命站直身,無視周起然得意的眼神,對著他就是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對不起,不小心嚇到您了。”
我彎著腰看向沈柔嘉。
輕聲問她:
“我可以走了嗎?”
盯著我臉上的血,女人心虛了一瞬,嫌棄地把頭轉向一邊:“這次就先算了,下不為例。”
額頭上的血,滴到了地板上,觸目驚心地紅色映進眼睛裏,患有暈血症的我頓時頭暈目眩,失去意識前,耳邊是沈柔嘉嫌棄的聲音。
“真倒黴,見血了,惡心!”
“今天不吉利,回頭找大師翻翻黃曆,選一個吉利的日子,咱們再去領證吧。”
我是被疼醒的。
醒來的時候,人躺在醫院裏,醫生正在給我的額頭縫針,尖銳的針刺進皮膚穿起皮肉,疼得我頭皮發麻。
咬緊牙關,我正想問醫生怎麼沒打麻藥。
耳邊卻傳來沈柔嘉對著周起然戲謔的聲音:“看吧,我就說不用打麻藥也行,你偏不信,非要親自過來看。”
“這回相信了吧。”
周起然掩飾掉內心的得意,興奮道:“想不到,還真有人不怕疼呢。”
女人刮刮他的鼻子,寵溺道:“這算什麼,他做完手術都不用止疼泵呢。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呀,抽個血都會紅眼睛。”
“走了,今天不能領證了,帶你去拍賣會上瞧瞧,買幾件稱心的寶貝,就當是補償了。”
說著,沈柔嘉拉著周起然離開了病房。
“拍賣會?”
我忽然想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辦。
包紮好傷口,無視醫生的喊叫,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3
我叫了一輛網約車,剛走出醫院大門,正好車就來了。
給司機出了十倍的價錢,連闖了五個紅燈,才抵達拍賣會現場。
還好時間來得及。
入場時,我特地躲開了沈柔嘉和周起然這對活寶,無奈這頭上的白紗布太紮眼,兩人還是發現了我。
周起然一臉受傷的表情,好像死了爹一樣。
沈柔嘉則一臉厭惡地跑過來警告:“顧修遠,你還真是塊狗皮膏藥,不好好在醫院裏呆著,為了給然然找麻煩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怕什麼,我又沒說不要你。”
我嗤笑一聲,也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大臉。
見我置之不理,她壓低聲音誘哄道:“識相趕緊走,別再想著給然然找不痛快。我答應你,大不了順便也給你買件東西,總行了吧。”
我冷聲打斷他:“沈總,我是代表我自己來參加拍賣會的,與任何人無關。”
“不可理喻。”
丟下一句話,沈柔嘉氣得回了座位。
拍賣會果然沒讓我失望,臨近尾聲,才等到了我心心念念的寶貝。
那是一個小小的玉牌,也是我母親的遺物。
當年,顧家敗落,討債的人擠滿了院子,為了還債母親賣掉了所有的首飾,隻剩下這一塊小小的玉牌。
因為是太姥留下的,她藏在懷裏,一直沒舍得賣。後來我高燒不退,才忍痛賣掉了,帶我去醫院治病。
從此,母親一直對玉牌念念不忘,臨死前,都在自責沒守住祖宗留下的東西。
這些年,我陸續贖回了母親當年所有的首飾,卻唯獨不見那塊玉牌,想來是被什麼神秘買家給買走了。
終於,重見天日。
那塊玉牌,我勢在必得。
幸運地是,玉牌被安排在最後,相比於前期的鑽石古董,這個小小的物件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亮相的一瞬,在場大佬們興致缺缺,我卻打滿了雞血。
沈柔嘉豪氣地為周起然拍下了全場最奢華的鑽石手表,親自為他佩戴,兩人誌得意滿,時不時地瞟向我。
見我沒反應,又有點不甘心。
終於等到最後,玉牌一出場,我就迫不及待地舉牌。
見我舉牌,沈柔嘉皺了皺眉,過來小聲說:“顧修遠,禮物我已經給你準備了,識相趕緊滾回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說著,他拿出一個生了鏽的鐵環,在我麵前晃了晃。
瞧著那不知從什麼地方擰下來的螺絲帽,我氣笑了:“不需要,送給你的然然吧。”
能找到這麼個東西,還真是難為她了,忽然發現,交往了多年,沈柔嘉還沒送過我什麼像樣的禮物。
以前得不到,現在不需要。
我沒理她,繼續專心舉牌,主持人連喊了三聲,就在錘子即將砸下來之際,周起然突然舉了牌。
他不懷好意地衝我眨眨眼,對沈柔嘉撒嬌道:“怎麼辦呢?沈姐姐,起然也好喜歡這個玉牌。”
4
“那好說呀,直接讓顧修遠讓給你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
沈柔嘉隨即擺出架子,冷聲對著我發號施令:“顧修遠,把這個玉牌拍下來,直接送給然然,回頭我再給你買一個。”
我一邊舉牌一邊回答:“不行,我隻要這一個。”
畢竟我以前溫順慣了,這次突然油鹽不進,女人有點抹不開麵子,聲調高了幾分:“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行,那我就跟你扛到底,看看到底誰的錢多。”
為了打壓我,沈柔嘉直接打手勢點了天燈:“對主持人表示,不管他出多少,我永遠比他多一萬。”
轉頭,對著我洋洋得意:“你沒我錢多,還是放棄吧。”
我確實沒她錢多,家裏大部分的錢都在她的名下,被她這樣搗亂,一點辦法都沒有。
拳頭在袖子裏握緊,骨節咯咯作響,指甲深深插進肉裏。
我紅著眼睛哽咽道:“沈柔嘉,你就一定要這樣對我嗎?那個東西對我很重要,是我母親的遺物。”
或許是從沒見過這樣的我,女人胸口起伏了一下,正想說句軟化,卻被一雙白皙大手拉過去。
周起然咬著唇,眼淚汪汪:“沈姐姐,然然真的好喜歡這個。”
這招百試百靈。
沈柔嘉狠心拒絕了我:“之前幫你拍了那麼多你母親的遺物,就這一件了,少了就少了吧。”
“然然喜歡,你就必須忍痛割愛。”
拿到玉牌後,趁女人不注意,周起然特地在我麵前晃了晃:“不就是個破玉墜嘛,也沒什麼特殊的呀?還難看得要死。”
話音未落,玉牌倏然落地,四分五裂。
我大叫一聲,趕緊蹲下去,慌忙撿地上的碎片,不小心劃破了手指。
“修遠哥,對不起,然然不是故意的。”
沈柔嘉緊張地把人摟在懷裏,溫聲安慰:“一個破墜子而已,碎了就碎了,隻要沒被嚇到我的然然就好。”
“可那是姐姐母親的遺物......”
“我既然送給你了,那就是你的。”
發現碎片劃破了周起然的小腿,沈柔嘉更是緊張地把人扶到座位上,周起然卻掙紮著起來:“然然要給修遠哥道個歉。”
女人無奈又寵溺地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你個傻小子,他根本不值得你道歉。”
他擺出歉意的樣子走過來,蹲下,悄悄在我耳邊說出誅心的話。
“活該,我是故意的。”
忍無可忍,我扔掉手中的碎片,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流著眼淚,咬牙著崩潰道:“你怎麼就這麼惡毒。”
“你會不得好死的。”
沈柔嘉跑過來製止,見死活拉不開,掄起椅子砸斷了我的胳膊。
女人氣得一腳踢在我身上,火急火燎地讓保鏢背著已經翻白眼的周起然直奔醫院了。
過了許久,我忍著斷骨的痛,打開手機,找到那個熟悉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被秒接,傳出那人慵懶的聲音:“怎麼了,顧小遠,又有什麼事需要姐姐幫忙呀?”
“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