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的情人又跑了。
她連夜下了總裁行政令,親自去馬爾代夫找人。
“這趟回來,我要和他同居。”
出發前,她這麼跟我講的。
我苦笑著問她:“老婆,那你......還回家嗎?”
“我說了,要和他同居,你聽不懂嗎!”
她早就煩透了我。
“回家回家......你知不知道,我最煩的就是你這副整天黏著我的模樣!”
或許是太討厭我,又或許是太想去找她的情人。
我遞去的文件,她直接簽字。
那,是和我的離婚協議。
1.
許多人都羨慕我,能娶到柳如煙這種,既漂亮,又事業有成的老婆。
可我,隻是她和蘇執北之間的障礙。
蘇執北是她婚後認識的情郎。
是個渾身上下散發著狂野氣息的民謠歌手。
而我,平平無奇。
他出場遲了,進不了柳家的門。
這是柳如煙的遺憾,也是我心裏的結。
蘇執北不甘做情人,可又愛慘了柳如煙。
心中鬱悶,便會隔三岔五寫下訣別,人間蒸發。
他一跑,柳如煙便會發瘋,動用一切的關係去找他。
將他接回後,他們便會更加如膠似漆,肆無忌憚地去愛。
而我,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綠毛龜。
我以為我都習慣了。
直到他這一次跑,撞上了我和柳如煙的結婚紀念日。
“許南笙,柳總又去機場了!”
柳如煙的秘書秦知河,給我打來了電話。
“你確定要讓她走嗎?過幾天可是......”
過幾天,是公司最重要的日子。
上市的敲鐘日。
整個集團公司上上下下,為此忙活了三年。
可她作為執行總裁,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
不愧是我愛的女人,想做的事,便熾熱如火。
想尋的情人,便放下一切。
大到柳氏集團,小到區區一個結婚紀念日。
我突然想起了蘇執北。
柳如煙陪客戶喝醉,回家路上被流氓堵了。
路過的蘇執北和流氓狠狠打了一架,砸爛了養家糊口的吉他,把她從流氓手裏搶了出來。
等我趕到時,柳如煙披著他的外套,看他的眼神快要拉絲。
我想感謝他,卻被他趕來的朋友們攔在門外。
他將柳如煙哄睡,才出來見了我。
“哥們,啥年代了,還指腹為婚?”
“如煙一點都不愛你,你趕緊的滾吧。”
那一天,我便知道,良家少女愛上江湖遊俠。
這注定是場浪漫至極的愛。
我在其中,做個反派都有點多餘。
我掛斷了秦知河的電話,將離婚協議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阻撓了他們四年,反派,該退場了。
2.
指腹為婚,是柳父的意思。
我爸救了他的命,自己卻為此慘死。
他便指著我媽的肚子,立下了血誓。
兩家孩子,同性結拜,異性結婚。
後來,柳父發達,我媽卻病逝。
他便把我接到了柳家。
“南笙,這是我女兒如煙,等你們長大了,你就娶她做老婆。”
直到現在,我都記得柳父期盼的眼神。
要走了,挺對不起他的。
我是柳家養大的孩子。
在柳如煙的家,真正屬於「我」的東西,並不多。
不過一些同年留下的小玩意,僅此而已。
一共隻有三個行李箱。
我找到了柳父給我的股份贈予協議,放在了柳如煙的書桌上。
又叫來了保潔,做了一次煥新級的打掃。
保潔找到了一個舊相機,遞給了我。
裏麵,是我和她的照片。
東方明珠,峨眉金頂,青海湖畔,長白雪山......
我依依不舍地翻著,邊看邊笑。
笑著笑著,淚水滴落,打在最後一張照片上。
那,是我和她並排,站在校園門口。
穿著校服,一臉青澀。
“許南笙!和你結婚隻是為了給我爸交差!”
“你整天纏著我幹嘛!”
“我真的討厭死你這種隻知道圍著女人轉的男人了!”
蘇執北實在太有男人的野性了,我的確不如他。
隻是,柳如煙或許忘了。
還在高中時,我收到女同學情書,她曾警告過我。
“許南笙,你記住了,你是我指腹為婚的男人!”
“所以,你隻能圍著我轉!”
嗯,應該是忘幹淨了。
3.
柳家給我買的東西全部打包,放在了二樓的客房。
結婚照,扔進了碎紙機。
忙活一天後,我又仔細檢查了一遍。
沒了我的痕跡,別墅挺空。
正好,蘇執北的東西進來,可以填滿。
我去了車庫,開出了我自己的車。
一輛老邁騰。
邁出家門,騰出位置。
秦知河幫我把行李箱放進後排,隨後鑽進副駕,點燃一根煙。
“真走啊?”
我點了點頭。
這個家,我已經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青梅竹馬耶,大美女耶,還是富婆耶......”
秦知河不解地看著我:“我就搞不明白,你們都結婚了,哪怕分她的收入......”
我打開扶手箱,拿出離婚協議。
“已經離了。”
秦知河一臉驚訝:“不是,這不還沒去民政局辦證麼?要不再說說......”
我打斷了他:“老秦,我不想騙自己。”
良家姑娘愛上江湖遊俠,這是天大的浪漫。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從中作梗的,是我。
我發動了車,老家夥噠噠噠地響。
“該換發動機皮帶了。
秦知河沒話找話,反倒提醒了我。
“嗯,舊物,都該換了。”
秦知河狠狠抽了口煙。
“媽喲,你擔保我進的公司,你走了,柳總不把我開了才怪。”
他愁眉苦臉之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哎!哎哎哎!”
秦知河興奮了起來:“柳總打過來了,肯定是跟你說軟話的,快接快接!”
他激動地以為,工作能保住。
我卻隻能擠出一絲笑容。
“老秦,你自己按免提吧,別說話。”
秦知河狐疑著,摁下免提。
“許南笙,我們下午四點到上海。”
“你買兩瓶三溝酒,要52度的,再買個鵝,做個鐵鍋燉,多放粉條。”
“執北,你還想吃什麼?”
電話裏,傳來了蘇執北的聲音。
“和你在一起,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
“隻是,許哥怎麼辦?”
柳如煙寵溺一笑:“他無所謂的,我讓他搬二樓客房去,你和我住主臥。”
“對了,許南笙,你約一下拍婚紗照那個攝影師。”
“記得讓他把婚紗和西服一起帶過來,尺寸在我書房的手賬裏,你幫我發給他。”
“許南笙,說話!聽到了沒有!”
我拿起了電話。
“柳總,這些事,你回來了自己辦吧。”
隨後,便是掛斷,關機,扔進了扶手箱。
眼不見,心不煩。
“不是,哥們?”
“柳總真把街溜子帶回家來?”
秦知河目瞪口呆。
我不答,狠狠摁下老邁騰的喇叭。
滴......
老夥計嘶鳴著,車身有些抖。
它,也為我不值。
事關蘇執北,柳如煙從不開玩笑。
所以。
“老秦,下車吧。”
“我該出發了。”
4.
一個月後,秦知河來找我喝酒。
“兄弟,可以啊,燈下黑。”
“你居然躲在柳總的娘家,她知道了不得氣瘋?”
燈下黑......
我勉強笑了笑。
“這裏,也是我的老家。”
“哦,我忘了,你們青梅竹馬來著。”
秦知河點燃了煙,咧開了嘴傻樂。
我卻笑不出來。
蘇執北跑路出國,柳如煙都能在三天內找到他。
又怎麼可能找不到走投無路,隻能回老家的我?
她不是不能,隻是不想。
或者說,我不值得她耗費人脈去找而已。
我回想起了開車回老家的那天。
她給我打了一百零四個電話。
我在開車,手機靜音。
看到這麼多未接來電,我真的動了回頭的心思。
可是,等我找到服務區停車,打算回電話時。
手機上多了七條她發來的微信。
「許南笙,你居然敢不接我電話!」
「許南笙,家裏怎麼一點你的痕跡都沒有了?」
「許南笙,你什麼意思?你要離家出走?」
「許南笙!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柳家好吃好喝養你十幾年,沒我柳家,你早餓死了!我就帶個男人回來而已,你耍什麼少爺脾氣?」
「許南笙,我限你在三分鐘內,給我回電話!」
「許南笙,你故意要讓我在執北麵前丟臉,對吧?」
「許南笙,我已經把你的東西全扔了!你走了,就永遠別再回來!」
隨後,便是兩張照片。
一張,是她摟著蘇執北的脖子坐在沙發上,身後,是已經沒有結婚照的畫框。
另一張,是垃圾桶。
裏麵裝著的,是我放在二樓客房,用柳家的錢買的東西。
前後,大概十分鐘。
良家婦女愛上江湖遊俠的故事,終於迎來了新篇章。
男女主終於打敗了反派,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嗯,真是個美好的結局。
所以,反派更應該退場了。
5.
老秦走後,我回到了我上班的地方。
山上的蜂場。
打理好蜂箱,做完飯,老板徐晴歡回來了。
“香!”
她撲在桌邊,大快朵頤。
“笙哥,你這手藝絕了!”
“哪個女人能嫁給你,做夢都得笑醒。”
她豎起手指頭誇讚我。
我不自覺地想起了柳如煙。
她說她喜歡在家吃飯,我才苦練了一手廚藝。
可等我練到人人稱讚時,蘇執北出現了。
我精心準備的飯菜,涼了熱,熱了涼,等不來該享用它的人,最終,被我倒進垃圾桶。
後來,我學會了一個道理。
等不回來的人,熱多少次飯也不會回來。
我便也不做飯了。
萬幸的是,手藝沒丟,回來以後將就這份手藝,在徐晴歡的蜂場找到了工作。
“笙哥,我吃飽了。”
“今天約的車沒來,你陪我進一趟城送蜜,好不好?”
她產的蜂蜜向來不賣,都是送給城裏的親戚。
可我不想回城,不想回到柳氏集團的領地,不想遇到柳如煙。
我正想拒絕,徐晴歡卻可憐巴巴望著我。
“笙哥,我不會開車......”
話已至此,我隻能一口應下。
開車,送她進城。
6.
直到蜂蜜送完,我終於知道蜂場那麼多蜂蜜去了哪裏。
部隊的軍區大院。
徐晴歡拉著我,向她那被衛兵稱為長官的父親介紹。
“這是許南笙,未來晴歡集團的002號員工。”
她得意洋洋,老長官隻是和藹地笑。
我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蜂蜜送完後,她又不想回山裏,非要拉著我去酒吧喝兩杯。
柳如煙不喜歡酒味,我便從不喝酒。
我婉言謝絕,徐晴歡卻根本不聽,生拉硬拽,把我拉進了酒吧。
沒多久,她便約來了一群朋友。
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小夥子,她們聊的內容,我聽不太懂,隻能坐在一旁發呆。
喝了兩杯之後,我借口上廁所,溜去了衛生間洗臉。
哪知,在這裏,我碰見了最不想碰見的人。
蘇執北。
“喲,這不是老許嗎?”
蘇執北喝了點酒,有些醉意,大咧咧走到我麵前。
隨後,抬手拍打我的臉。
“這一個月,你跟個老鼠一樣躲,躲哪兒去了?”
我握住他的手腕:“放尊重點。”
“嘿,我就打了,怎麼著?”
他掄圓了拳頭,一拳揮來。
我輕易躲開,隨後抬腳一踹。
這一腳多少有些火氣,踹得狠了。
他跌倒在地,捂著肚子,哎喲哎喲地叫喚了起來。
隨後,他突然委屈巴巴地喊道:“你怎麼這樣啊,我們找你這麼久,找到你了,你就動手打人?”
我一臉懵逼之時,身後,傳來了夾雜在酒氣裏,熟悉的香水味。
柳如煙......
我回過了頭,卻見她冷著臉站在我身後。
蘇執北立馬從地上爬起:“姐姐,我碰到笙哥,勸他回家。”
“他卻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給我一腳。”
“好疼啊......”
蘇執北略帶撒嬌,抱住了柳如煙的手臂。
委屈得仿佛真是我蠻不講理一般。
柳如煙冷冷地看著我,隨後舉起了手。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得我的臉火辣辣的疼。
“許南笙,放你野了一個月,你越來越沒家教了!”
“給執北道歉!”
7.
我看著這位一月沒見,名義上的妻子,嘴裏發苦。
苦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柳如煙抓住了我的手:“道歉,然後跟我回家!”
我往後退了一步,甩開了她的手,正色道:“柳如煙,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柳如煙嘿了一聲,抬起手來。
“你再強,別怪我大庭廣眾的打你!”
“柳如煙,你清醒一點。”
我正色道:“我們已經離婚了。”
“你放什麼屁呢!我什麼時候和你離婚了!”
她的質問,讓我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她留給我的溫暖。
我終於意識到,她根本就沒看過那份離婚協議。
我連離婚,都隻是她在追尋蘇執北路上的捎帶手而已......
我麵無表情地拿出手機,翻出了離婚協議書的照片,遞到她麵前。
“柳總,您親筆簽的字。”
“白紙黑字,具有法律效應,我淨身出戶。”
“協議簽訂之日生效,現在,我們已經離婚,一個月了。”
柳如煙當場怔住。
她不敢相信地搶過手機,放大照片,看著她親手簽下的字。
隨後,便是一聲尖叫。
“啊!!!”
她舉起手機,狠狠砸在地上。
“許南笙!你是我的親人!”
“你怎麼可以和我離婚?”
“你憑什麼能和我離婚!”
她怒視著我。
恰在此時,徐晴歡居然走了進來。
“笙哥,我還以為你暈了呢,沒暈就走,接著喝。”
柳如煙眼睛通紅,惡狠狠地盯著她。
隨後,突然扣住她的肩膀,將她往自己方向一拉。
“小狐狸精,我讓你搶我男人!”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了徐晴歡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