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絕望降臨（五）

正說著，突然刺耳的警報聲從學校裏響了起來，同學們驚訝地瞪大雙眼，紛紛從座位上站起身，臉色也漸漸變得慘白了起來。

“這，這是……”

“惡魔嗎，惡魔又來了嗎！”

“不，萬一是演習呢。”

“對啊，惡魔不是才擊退不久嗎？怎麼可能又出現啊。”

警報聲仍然在響著，可怕的寂靜籠罩在教室之中，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感到很恐懼，卻沒有人采取任何行動。可是隨著老師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教室，人們心中的幻想還是被殘酷的現實打破了。

“惡魔要來了，全部人趕快到外麵去集合！”

全校的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在空地上迅速集結了起來，和上一次集合時的熱血沸騰不同，這次的學生們明顯要消沉了許多。有的哭哭啼啼，有的罵罵咧咧，有的目光呆滯，有的垂頭喪氣，消極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甚至連老師們一個個也是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學生會的人在雅博和麗絲莉特的帶領下協助老師們維持著秩序，達裏安看了一會兒遠處的麗絲莉特，轉頭對著瀾小聲說道：“真是沒想到，才過了一個星期，惡魔竟然就又出現了。”

瀾點了點頭，表情也變得比平常凝重了不少。

“哥哥，開始我還沒有察覺，但現在能感受到‘孔’的方向有一股強大的惡念正在迅速擴大，這次的惡魔，說不定比上次的邪眼巨人還要厲害。”

“比邪眼巨人還要厲害？”

想著那天戰鬥的慘狀，達裏安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光是一個邪眼巨人都差點讓城市陷入毀滅，這次的惡魔如果比邪眼巨人還要強，那該是一個多麼恐怖的存在啊。

“不過哥哥，我想不用太擔心，因為畢竟有艾米和姐姐在，而且還有比那個比艾米更厲害的巴別。”

“啊，說起來也對，城裏有福音機關那麼多人，加上恩格瑪老師和兩位使徒大人，就算是更厲害的惡魔，應該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吧。”

正說著，學院長的身影出現在了前方的台階上，學生們也漸漸變得安靜了下來。

“同學們，剛才從福音機關傳來了不好的消息，根據探測器的反應，‘孔’又再次有了能量波動，最多再有半個小時，惡魔就會從‘孔’裏出現，向我們發起進攻。”

恐懼的情緒迅速在學生中蔓延了開來，一些人捂著臉埋下腦袋，還有一些人抱著頭蹲在了地上，更有甚者忍不住痛哭出聲。

“不許哭，你們還是聖路易斯學院的學生嗎！”

“都給我站起來，看看你們這樣子，真是給父母丟人！”

好幾個老師怒氣衝衝地對著學生們罵道，學院長突然大聲喝道：“不要責怪學生，都給我停下！”

震懾於學院長的威嚴，那幾個老師乖乖地站回了原位，學院長掃視了一圈，又繼續開口說道：“害怕的同學，我不會怪你們。雖然我們學院是以對抗惡魔而成立的，人們對你們都抱有很高的期望，但不管怎樣，你們對我而言，都隻是普通的學生，所以沒有勇氣去戰鬥的同學，現在就可以離開這個學院，我不會阻攔你們。但在你們走之前，希望能聽聽我這個老頭子的心裏話。”

“我現在都能記得以前第一次與惡魔戰鬥的情形。我在戰場上一邊逃命，一邊抱怨這個世界的不公。像我當時那樣的中年大叔，正是應該享受著清閑的工作才對，竟然還要被派到這種地方出生入死。我是我們那支作戰部隊中最弱的，戰友們經常嘲笑我，連我的上級也說，我肯定是這支部隊裏最先死的，可是直到戰爭勝利，我仍然活了下來。”

“你們或許聽過我許多對抗惡魔的光輝故事，但我要告訴你們，那些事跡和犧牲的人比起來，根本就算不了什麼。我之所以活下來，也隻是我運氣好罷了，那些犧牲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我現在都還記得那些戰友的樣子，比起我來，他們都要年輕太多了，其中有一些人，就和你們的年紀一樣。他們並不是什麼聖人，他們也並不強大，他們每個人都有著自己戰鬥的理由，他們麵對惡魔也一樣會恐懼，會害怕，但他們還有著相同的一點，就是一顆勇敢的心。”

“福音機關賜予了我們全人類控製元素的力量，但這並不是打倒惡魔的關鍵，如果沒有那顆勇敢的心，力量對你而言就隻是一種華而不實的裝潢。我知道這樣的壓力對你們而言太過於沉重，但是你們想過嗎，你們所擁有的力量，比起那些衝鋒陷陣的普通士兵，已經要強大太多太多了。每個人都要捫心自問，如果連我們都不去挺身而出，我們的家人又要靠誰來保護？”

“同學們，我不會要求你們每個人都像書裏教育的那樣，為了世界的安危，要視死如歸，要勇於犧牲，我隻希望你們不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抉擇。我不會要求你們成為全人類的英雄，我隻希望你們能成為自己家人心目中的英雄。好了，我的話就講到這裏，要離開的人，現在就可以走了。”

學院長的話已經告一段落，沉默籠罩在人群之中，但這種寂靜立刻就被雷鳴般的掌聲給打破了。

堅毅和勇氣開始回到了同學們的身上，學院長的話雖然不是什麼大道理，卻真正走進了每一個人的心中。雖然每個同學在這裏上學的目的或許不盡相同，但是保護家人的心是相同的，因為這就是人類最樸實的情感。

“我們要戰鬥！”

“我們要打敗惡魔！”

學生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呼聲，在聲浪中，達裏安激動地捂住胸口，因為他感受到了在心中熊熊燃燒起的火焰。

沒問題的，隻要大家團結起來，任何惡魔，我們都不會懼怕。達裏安一邊想著，一邊握緊了瀾的手。

而與此同時，巴別和艾米正率領著福音機關的精銳鐵騎朝著‘孔’疾馳而去。看著艾米一臉擔心的模樣，巴別開口問道：“艾米，我們上午已經和腓烈大人商談過作戰計劃了，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對不起，我沒有質疑腓烈大人的意思，我隻是有點擔憂。從這個反應上來看，這次出現的惡魔很有可能會是個厲害的家夥，我們這樣輕易出動，然後把恩格瑪一個人留在城市裏布置防禦是否太過草率？”

“我明白你的顧慮，但腓烈大人也有他自己的考量。既然我們兩人身為使徒，就擁有著能夠先發製人的實力，隻要我們能夠在惡魔從‘孔’裏爬出來之前就將它們消滅，那對城市而言是最好不過的了，而且跟隨我們一起的這些人也是福音機關的精銳。退一萬步講，就算這次的惡魔我們難以對抗，腓烈大人還有兩個小時就能到達這裏，隻要堅持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應對這一次的襲擊。”

“艾米你怕什麼，不管是什麼惡魔出現，直接將它們全部揍飛就行了。”翠的聲音從艾米背上的長槍傳出，艾米搖搖頭有些擔憂地說道：“我心裏總是覺得有些不安，從上午開始，‘孔’旁邊所駐紮的部隊就和我們失去了聯係。而且這裏的惡魔出現了兩次，但都沒有被啟示錄所預知，究竟是怎麼回事？”

“所以我們才更要去‘孔’那裏看個究竟，或許這次的惡魔和我們拍到的那個人影脫不了幹係。”

說話間，軍隊已經來到了山腳的警戒哨，雖然有著明顯打鬥過的痕跡，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按下心中的疑惑，軍隊繼續沿著山路朝山頂奔馳，這座山並不高，山頂是一片平緩的寬闊地，‘孔’就坐落在山頂的中央。而當他們穿過樹林，來到寬闊的山頂上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全部驚呆在了原地。

士兵們的屍體在‘孔’之前堆成了一座小山，而有一個戴笑臉麵具的男人和一個穿著黑色洋服的銀發女孩正坐在屍體堆上。看見軍隊的到來，男人站起身，朝著巴別等人拍起了手。

“噢，多麼讓人驚訝，兩位使徒大人竟然都到這裏來了，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看著這詭異的場景，人們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而巴別和艾米的表情已經瞬間變得異常凝重。

駐紮部隊全軍覆沒了，是這個男人幹的嗎？沒法從他身上感受到強大的力量，但是總感覺這個人身上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巴別皺了皺眉頭，對著麵具男人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失禮失禮，我還沒做個自我介紹呢。”男子脫下高帽，對著巴別鞠了一躬，“你們是大名鼎鼎的使徒，而我就隻是個帶著麵具的小角色罷了，可沒有像你們那樣響亮的稱呼，所以你們叫我‘笑麵人’就好了。”

“不要說這些廢話，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想要幹什麼！”

巴別發出了一聲大吼，翠的聲音突然響起：“巴別，艾米，你們要小心，我能感覺到那個男人身上有著不同尋常的東西，而且他身旁的那個女孩是神造人形，應該和瀾是一樣，可是又混雜了一些惡魔的氣息。”

“你說什麼？”艾米有些震驚的把目光投向了那個女孩，巴別的臉變得更加陰沉了下來：“普通人沒有相關的知識和設備，不可能造出神造人形，你是怎麼製造的？”

“別這麼疑神疑鬼的啊，我可跟你們福音機關沒有半點關係，再說了，我所知道的東西，你們福音機關也不見得能夠完全了解呢。比如說……從‘孔’裏召喚惡魔的方法。”

“果然是你幹的嗎！”

“啊，沒錯，是我幹的。”

笑麵人話音剛落，艾米已經從馬背上彈身而出，一陣颶風刮過，眾人眼前一花，艾米的槍尖瞬間便抵住了笑麵人的喉嚨。

“哎喲喲，使徒大人，這是要幹什麼？想把我就地正法嗎？”雖然被艾米製住，但笑麵人似乎並不慌張。艾米冷冷地對著笑麵人說道：“你最好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否則我馬上刺穿你的喉嚨！”

“千萬別啊，聽上去就感覺好痛的樣子。”笑麵人抬起兩隻手舉在頭頂，艾米不耐煩地大聲吼道：“快說！”

“爸爸，我討厭這個女人，要我處理掉她嗎？”身旁的女孩突然開口說話了，她用無神的雙眼看著艾米，毫無表情的臉讓人覺得這個女孩就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洋娃娃，可是艾米卻沒來由的感覺到一絲寒意。

“鏡，不要著急，我正和她玩著呢。”笑麵人動了動身子，艾米手中加勁，已經有血液從笑麵人的脖子上滲出。

“不要給我耍花招，你難道認為你還逃得掉嗎？我給你5秒鐘時間，再不說，我就會刺穿你的喉嚨！”艾米發出了最後警告，但笑麵人卻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大笑。

“哈哈哈哈，你這麼認真幹什麼？算了，鏡，我有些膩了，你看著處理吧。”

“是，爸爸。”

被稱為鏡的少女雙眼開始綻放出不祥的紅光，感受到身旁突然高漲的能量波動，艾米不敢怠慢，對著笑麵人使勁一刺，然後縱身朝後躍開。鏡高抬雙手，一片黑色的小光球從鏡的頭上浮現，如雨點般朝著艾米劈頭蓋臉砸了過來。

巴別伸出右手，手背上浮現出一個發光的十字架圖案，艾米的身突然出現一道耀眼的光之障壁，黑色的光球砸在障壁上引發了連串的爆炸，艾米順勢一個漂亮的後空翻落回了馬背。

鏡縱身躍起，竟然徒手把障壁給撕了個粉碎，正要邁步，笑麵人卻出聲叫住了她。

“好了，回來吧。”

“可是爸爸，你說過讓我自己看著處理的。”

“現在不需要你出馬，因為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趕快回來。”

紅光從鏡的雙眼褪去，她轉過身又躍回了笑麵人身邊。笑麵人摸了摸脖子，用戲謔的口吻說道：“艾米大人，剛才那一下我差點脖子都斷了，下次再溫柔一點好嗎？”

“艾米，不要掉以輕心，他脖子上的傷口在這短短時間竟然已經愈合了，這不是普通人類可以做到的。”翠開口說道，艾米點點頭，心裏的不安又增加了幾分，剛才那一刺的觸感還殘留在手中，換做普通人絕對不可能活得下來，這個怪人究竟是什麼來頭？或者說，這個人還是人類嗎？

巴別的袖口裏突然伸出銀白色的鐵片覆蓋住了他的雙手，他從馬背上跳下地，雙手在胸前猛的一錘，燦爛的聖光頓時在巴別全身環繞起來。

“喔，真厲害。”笑麵人盯著巴別雙手的臂鎧說道，“這難道就是被稱作最強聖具之一的堅壁豪腕？”

“既然知道，那麼你就趁現在好好掂量掂量，在你身下這些人的性命究竟有多重。”

巴別冷冷地盯著笑麵人，眼睛裏燃燒起了熊熊的怒火。笑麵人聳了聳肩，指著自己身後說道：“我倒想和你過個兩招，但可惜現在主角已經準備出場，所以我還是在一旁看看就好了。”

大地突然開始劇烈地顫動，所有的戰馬像是被什麼東西嚇著了一樣，一邊發出陣陣哀鳴一邊想要調頭離開，士兵們好不容易把受驚的馬給控製住，緊接著隨身攜帶著的探測器發出的蜂鳴聲讓所有人的表情都沉重了下來。

便攜式惡魔探測器可以根據一公裏內惡魔的能量波動來發出警報，而警報頻率的不同，就代表著惡魔出現的級別也就不同，而現在的持續而又急促蜂鳴聲，意味著惡魔的級別起碼是A級以上。

沒關係，有兩位使徒在這裏，加上這麼多福音機關的精銳，就算是A級惡魔，我們也能應付。所有士兵都是這麼想的，就在同時，一隻青紫色的大手突然出現在笑麵人身後，然後重重地按在了‘孔’的邊緣，伴隨著響徹天地的嚎叫聲，黑色的光柱射向雲霄，在飛上天空的一塊塊碎石中，龐大的身影緩緩從孔中升起，浮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那是一個讓人感覺無比醜陋的怪物，它的上半身是人類一樣的軀體，勉強能從它臉上那堆布滿粘液的褶皺中分辨出和人相似的五官，而它的下半身就容易認識多了，那就是一個超級巨大的蒼蠅，而蒼蠅本身便是惡心的昆蟲，像這樣巨大化來看，就更是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恐懼如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迅速傳播開來，不光是士兵，連巴別和艾米的臉上也浸出了汗水。雖然眼前隻有一隻惡魔出現，但從這隻惡魔的形態上來判斷，如果真如內心所想，那麼絕對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想去麵對的存在。

“這，這個惡魔是什麼東西！”

“難道說，是啟示錄所說的最邪惡的七隻之一嗎？”

“別開玩笑了，啟示錄都沒有預知，怎麼可能會出現S級的惡魔！”

“可是它這個形態，和我們以前聽到的一樣啊！”

“艾米大人，巴別大人，這個惡魔到底是什麼啊！”

聽著士兵們驚恐的喊聲，艾米咬了咬牙，高高舉起手中的長槍。

“全員給我打起精神，做好和S級惡魔——‘暴食’別西卜的戰鬥準備！”

士兵們發出了一陣騷動，縱使是福音機關的精英，聽見別西卜的威名，也無法再保持平常的鎮定。

因為每個人心裏都知道，隻要遇見了別西卜，就代表著絕望已經降臨在了自己身上。

“哈哈哈哈哈，怎麼了，為什麼所有人都板著臉呢？”笑麵人仰著頭高舉雙手，發出了不合時宜的尖銳笑聲，巴別突然隔空揮出一拳，空間發出一聲悶響，光球劃出燦爛的軌跡，朝著笑麵人飛速奔去。

“啪”，笑麵人伸出右手把光球給擋在身前，隨即用勁地向上一拋，光球頓時在半空中炸開。

“巴別閣下，真虧你還能這麼活蹦亂跳的呢，我很想稱讚你的勇氣，可是呢……”

笑麵人甩了甩冒煙的手，聲音突然變得出奇的冰冷。

“不好意思，你們已經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