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世界崩壞

夕陽映紅了天空中的晚霞，忙碌的一天終於到了該休息的時刻，山城的街道上多了不少準備回家的行人，而一名男孩，正奔跑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手中提著一隻灰色的野兔，這正是他奮戰了一個下午的戰利品。拜這隻狡猾的兔子所賜，男孩的身上已經滿是泥汙，衣服也變得有些殘破，讓他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喂，你這孩子看著點！”

“幹什麼，不長眼睛嗎！”

“呀！臟死了！”

不停有人朝著男孩抱怨出聲，可是精力旺盛的小孩子怎麼會因為這點責罵而停步呢，男孩靈巧地在人流中閃轉騰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跑上了長長的坡道。

隻要走完這條長長的台階，自己的家就近在眼前了，男孩加快了步伐，卻看見路上的行人紛紛帶著驚愕的神情指著自己身後。

“怎麼了？”

“怎麼那麼多鳥啊！”

男孩疑惑地停下腳步，順著眾人的手看向身後，臉上的笑容刹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數百？數千？數萬？

難以計數的鳥群正從遙遠的山頭衝天而起，浩蕩的嘶鳴聲響徹在火紅的天空之中，壯觀而又詭異的景象讓男孩瞠目結舌呆站在了原地。

正在此時，男孩發現自己手中本應精疲力竭的兔子，突然間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發了瘋般撲騰開來，男孩用力抓住兔子的身體，手背卻被兔子給狠狠咬了一口。

“啊呀！”

男孩手一鬆，兔子“嗖”的一聲趁機逃竄而去，男孩正想去追，突然間腳一軟跌倒在了地上。正在為自己莫名摔倒而感到疑惑，男孩猛然發現四周的景象竟然晃蕩了開來。自己並非是腳滑而摔倒，而是因為腳下的大地正在劇烈的晃動。

“地震了！”

四周的人群發出慌張的呼喊，一個接一個跌倒在上下起伏的大地之上。男孩在劇烈的晃蕩中勉強用胳膊肘穩住身子，然後奮力抬起腦袋，一道衝向天際的白色光柱映入了男孩的眼簾。

宛如在節日上施放的煙火，上升的光柱突然爆炸開來，隨即男孩整個視線都被雪白的光芒給剝奪了。

“轟！”

仿佛可以撕裂耳膜的聲浪突然間炸響開來，男孩捂住耳朵發出一聲慘叫，身體如同殘破的樹葉一般被疾馳而來的颶風整個拋起，然後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鑽心的疼痛從全身各處傳來，腦海中一直回蕩著刺耳的聲音。分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知道周圍現在是什麼情況，男孩隻是蜷縮成一團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時能感受到有碎石敲打在自己的身體上。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隨著暈眩感漸漸從腦袋裏褪去，嗡嗡作響的耳朵終於慢慢變得平靜下來。

男孩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終於開始漸漸清晰，而就在看清周圍的那一瞬間，驚恐的神色頓時布滿在他那張稚嫩的麵孔上。

隻是眼睛一閉一睜的功夫，四周竟然變成了一片廢墟，一條大大的裂縫正沿著自己身旁縱貫整個狹長的台階。腳旁的碎石被蹬入裂縫，掉進漆黑的深淵中，男孩嚇得大喊出聲，朝左邊滾了過去，然後靠在廢墟中喘氣連連。

哀嚎聲，哭泣聲在整個城市中此起彼伏，大地已經不再震動，男孩扶著斷裂的牆壁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看著台階下那已經變得滿目瘡痍的城市，還有那些如潮水一般湧動的人群。

天災來的太快，男孩完全無法用他那隻有八歲的大腦去理解這一切，但沒法理解的事情還不止這些。他驚恐地發現，遠處裂痕遍布的城牆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爬上了好幾隻巨大的黑色生物，它們長著如同蜥蜴一般滑溜狹長的身軀，尖尖的腦袋上有著一顆顆巨大的眼球裸露在外。男孩知道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生物還知之甚少，但就算是這樣，他也能明白，遠處那些不祥的生物，絕對是一群危險的家夥。

尖厲的嚎叫聲從那些怪異生物口中響起，人海開始從城牆邊迅速散開，怪物們已經從城牆上跳了下去，血霧在遠處彌漫開來，許許多多的人被怪物高高拋起，然後被撕扯成了碎肉塊，如同垃圾似的灑在大地。

黑色的魔影已經衝散人群沿著台階向上奔來，男孩捂住嘴，把湧上喉嚨裏的嘔吐物給強行壓了下去，然後奮力邁開腿朝自己家的方向奔跑了起來。

隻要能見到爸爸媽媽，就還能得救！男孩腦海中隻有這麼一個念頭，可是當他把最後一個台階邁過之時，眼前的廢墟讓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家已經不複存在，許多人的手腳從瓦礫中伸出，卻如同樹枝般一動不動。男孩咬著牙，憑著自己的記憶跑向了自己家的方向，轉過一個拐角，男孩頓時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爸爸！”

男孩撲上前去，中年男子趴在地上，看著男孩的到來也不由得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法爾比，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們走……”

男孩的話頓時停了下來，因為他絕望地發現，眼前的父親整個下半身都埋進了廢墟中，鮮紅的血液浸紅了身下的大地。

“法爾比，不要哭，你聽我說！”中年男子艱難地說道，“你媽媽已經不在了，我也沒救了，你不要管我，沿著這條路繼續跑，從我平常帶你打獵的那條路離開這裏。”

“不要，不要，我要和爸爸一起走！”男孩痛哭著用手摳住父親腰上的一塊石板，卻怎麼也無法挪動石板分毫。

“聽爸爸的話，快離開這裏！”

中年男子著急地伸手抓住男孩的褲子，突然周圍傳來了震動，人們的尖叫聲從一旁傳來，男孩轉頭看去，一片斷肢殘臂在天空中飛了起來，黑色的怪物從左側的拐角處露出了尖尖的腦袋，頭上的那一堆眼睛突然扭到男孩的方向，隨即咧開了滿是獠牙的大嘴。

“啊啊啊啊！”

男孩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要死了，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那麼神一定會來保護我們吧，因為每天晚上吃飯前，爸爸媽媽都會一起誠心禱告。

神啊，萬能的神啊，如果你能聽見我的呼喚，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爸爸！

“救命！誰來救救我們！”

宛如回應著男孩的呼喚一般，白色的閃光從怪物身上炸響，怪物嚎叫著退了開去，隨即一群身著白色風衣，腳踏銀色長靴的人們手持各種武器出現在了男孩的麵前。

排頭的一名男子從隊伍中走上前來，他有一頭如女人一般秀麗的齊腰金發，藍色的眼眸中帶著不可撼動的威嚴與淩厲的殺意。在怪物示威般的低吼中，男子舉起手中那把銀光閃閃的闊劍，大聲高呼起來。

“一切都如同啟示錄中所描述的一樣，眼前的這個怪物，就是惡魔！”

“這個世界已經開始發生變革，從現在開始，這裏的一切，都由我們福音機關全權負責，我們就是變革者，我們就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仿佛是在回應金發男人的話語一般，所有的人都舉起手中的武器大喊起來。

“福音機關萬歲！”

眾人向眼前這個非人類的怪物無所畏懼地發起衝鋒，喊殺聲響徹四周，男孩的臉上漸漸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神果然是存在的，有救了，父親有救了！

男孩跌跌撞撞地衝到金發男子麵前，金發男子把銳利的目光投到了男孩身上：“這裏很危險，你為什麼還不離開！”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爸爸！”男孩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揪著金發男子的衣角，“我爸爸就在那邊，他被壓在廢墟下了，求求你們救救他吧！”

“放開！”

金發男子仿佛失去了興趣一般，把目光從男孩身上抽離，然後使勁一推，男孩頓時被推倒在地滾了老遠。

金發男子持劍衝進了正在與怪物作戰的人群之中，男孩心涼到了極點，他跪在地上，看著身旁已經氣若遊絲的父親，眼淚止不住的從臟兮兮的臉上滑落在地。

“求求你們了，誰來，誰來救救我爸爸！”

男孩朝著麵前的眾人大聲哭喊，卻沒有人回應男孩的呼喚。男孩抓住父親的手，看見父親露出了放心的微笑，隨即父親的頭重重砸在地上，再也沒有了聲息。

男孩緊緊握住那隻漸漸失去溫度的大手。

他的喉嚨已經幹涸，聲音變得嘶啞不堪，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停止那撕裂心扉的哭嚎。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隻是舉手之勞而已，為什麼這些人不來救他？男孩的心裏滿溢著悲傷和憤怒，卻又無法從任何地方得到回答。

淚水模糊了男孩的視線，他把目光投向與怪物戰鬥的人群，怪物已經渾身冒煙倒在了地上，人們互相擁抱，發出了歡呼聲。本應該是高興的景象，本應該是因為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欣喜，但男孩卻完全無法從中感受到任何的喜悅，心中隻剩下仇恨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這些人不是神，他們隻是一群對自己父親見死不救的人渣！

金發男子感受到背後傳來灼熱的視線，他轉過頭，凝視著男孩那雙布滿仇恨的雙眼，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

“來人，去把那孩子帶上。”金發男子對著周圍說道，好幾個人點點頭，然後走到了男孩身旁。

“不要碰我！”

男孩暴怒地推開人們的手，一名女子看著廢墟下的屍體，難過地閉上眼睛，把男孩給攬入懷中。

“對不起……”

“我說了放開我！”

男孩拍打著女子的肩膀，金發男子突然走上前來把女子拉到身後，然後重重地扇了男孩一巴掌。

“我們的職責是消滅惡魔，拯救更多的人類，你的父親被壓在這裏，就算救了他，他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所以我們沒有功夫去救一個將死之人。”

男孩捂著臉，仍然是瞪著金發男子，卻再也沒有一滴眼淚流下。

“現在這個世界，就再也不是你熟悉的那個世界了，要想在這個世界上活下來，就給我變得有用一點！”

“要恨，就去恨這個不講理的世界，你有著不錯的眼神，那就讓我看看，你究竟有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金發男子轉身離開，四周幸存的難民們紛紛衝上前來跪在男子麵前。

“謝謝你們！”

“你就是我們的救世主啊！”

女子蹲下身對著男孩溫柔地笑了笑：“大人已經決定收留你了，放心吧，你現在安全了。”

而男孩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在女子臉上，他隻是死死盯著金發男子的背影，臉上浮現出與他年齡不相符的冷酷。

你才不是什麼救世主，我絕對不承認你這樣的人是什麼救世主。

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扒下你這張虛偽的嘴臉。

晚霞依舊燃燒在傍晚的天空中。

而戰鬥的烽火，已經點燃在大陸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