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龍參的傳說

李把頭應道：“流傳的僅是一個大概，那些細節外人無從知曉。並且在這個故事中，我們的參幫起了重要的作用。現在說起來，也不知是對是錯。世事變化無常，似乎也不是一株靈參所能左右的。但是一株特殊的靈參，也確實是能改變一些東西。”李把頭說到這裏，感慨了一聲。

“你走山也有幾年了吧，對人參有多少了解？”李把頭隨後問道。

“我隻知些皮毛，與李把頭相比，天壤之別啊！”連勝感歎道。

“說說看。”李把頭仍舊鼓勵道。

連勝說道：“晚輩以前在參園子做過短工，也加入過一些臨時湊成的參幫，懂得一些。人參講究五形六體。五形指蘆、艼、紋、體、須。六體指靈、笨、老、嫩、橫、順。人參的年份是按蘆碗來計算的，一個蘆碗為一年。一年生的人參為一丫三葉；兩年的則生五片葉，也叫巴掌；三年生的叫二甲子，也叫‘開山鑰匙’；四年生的叫燈台子；五年生四品葉；六年以上則生五品葉和六品葉了。”

李把頭搖頭道：“你講的是園參的生長年份。對於野山參來說，一到五年間僅長出‘三花子’，也是常有的事。並且每增加一品葉，都要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長成一支四品葉，也要五六十年以上。園參長得快，在於移床換土。人參吸取地氣吸得厲害，凡種過人參的地，地勁弱了，再種其他的莊稼，多不能生長了。況且這些園參、秧貨，是不能和野生的山參相比的，僅作藥用罷了。人參在未長成全形之前最忌動土，不僅會泄了地氣，最重要的是還會影響到它的形體，氣泄形變。變形之參，失去了它原有的能量，不是原來的那般天生地長的形了，尤其是靈奇之貨。參幫裏有句行話，叫作‘寧移一座山，不動一指土’。還有更複雜的因素在裏頭，一時半會兒說不完的。”

“寧移一座山，不動一指土！原來因動土而泄氣再到變形，影響這麼嚴重啊！”連勝驚訝道。

“當然，有時候必須要動土，也要講究個怎麼動。故我北派參幫另有移山一門。參行裏學問大了，比不得普通的放山人，采到的人參僅是醫病救人，或是發筆橫財罷了。”李把頭說道。

李把頭起了興致，講起了那株龍參的故事。

傳說明末，年輕的老罕王還未得勢時，周旋於各部落及明朝廷之間。有一次遭了難，隻身逃進了長白山的深山老林。雖然避過了追兵，但是疲憊不堪的老罕王在林子裏堅持了數天後，已感逃生無望，奄奄待斃，內裏精神一懈，便自昏迷過去。恍惚中，感覺有一些人圍了過來。隨後有人試他鼻息，撫其脈息。

“此人是女真人，應該躺在這裏有幾天了，僅剩一口氣在了。若不用老參施救，怕是活不過今晚。”一個人說道。

“救他嗎？”另一個人猶豫了一下。

隨後，陷入了沉默中。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人說道：“我們在山裏走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在今天才找到並起出了這株呈‘飛龍在天’之勢的龍形靈參。這是一株千年難遇的‘帝王參’，可助人成就帝王之業。千載難逢的‘龍參’出山，是要找尋到那位有福緣的貴人。若是救下了這個人，豈不暴殄天物？況且此人也無福消受下這株龍參的特殊力量，即使救了他，最終也會害了他的。”

“可是，參幫有規矩，不能見死不救。如果再去尋找另一支老參回來救他，怕是晚了。”另一人說道。

“此人麵相特殊，當是一位還未發跡的貴人。不若賭上一回，就當他是一位貴人了，龍參自會救下他的命，他若能經受住龍參的特殊力量，日後在這北方必會成就帝王之業。對我們參幫來說，當是大有益處的。況且，我們剛剛起出這株龍參就遇到了他，不能不說此人與龍參是福緣雙聚之人。或許，這就是天意。天意不可違，我們更不能違反參幫的規矩。”又有一人說道。

“可是，我們的目標是另一位貴人。以此龍參為交換，我們可以立即得到我們需要的一切。便是救活此人，日後成就帝王之業，對我們來說，那也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了。誰能等到那一天啊！”另一人說道。

眾人又陷入沉默中。

過了一會兒，有一人終於開口道：“你是掌門把頭，你拿主意吧。”

“那就以此龍參救他一命吧，否則就會違背參幫以參濟世的初衷。龍參一出土即遇此人，可能就是為了救他和助他。此龍參長有十二條秀美的長須，不知是能助此人成就十二年的帝王之業，還是能助他創造子孫十二代的王朝。”一老者感慨道。

於是，氣將絕息的老罕王，被這群參幫的人喂食下了那株靈參中的頂級極品——龍參！

見老者動作，一人驚訝道：“掌門把頭，你怎麼將龍參蘆頭[1]上的那枚棗艼折斷留下了？《參經》有言：‘靈參必要服全形，不得全形不善終。’故而起風水作用的靈奇之貨，必須要服食全形才好。否則雖能得其特殊福報，但也會遭受到意外之禍。”

“不知此人善惡，且留一缺憾吧。此龍參助他成就帝王之業，已是造化。不令其服食全形，也是怕他一平庸之輩，無福消受龍參的力量。這樣他遭反噬時，力道也弱些，會少受些苦楚吧，這也是為了他好。”那位掌門把頭感慨道。

人參大補元氣之功，起死回生之能，立時顯現出來。服食龍參後的老罕王，很快醒了過來。他看到了旁邊站著的那十幾名參幫的人。

“你活過來了。”那位掌門把頭上前一步，認真地說道，“你聽好了，我們是參幫的人，屬於北派參幫。我們用尋找了多年的，一株極為珍貴的特殊龍參救下了你的命。這株龍參是株帝王參，不僅能活人性命，還能助人成就帝王之業。”

老罕王聽了，萬分感激之餘，也自帶迷茫，起身拜道：“多謝救命之恩。日後若是能成就帝王之業，我和我的子孫定不忘參幫今日恩德。”

老罕王在參幫被照料的幾天裏，對本已熟悉的野山參，又有了全新的認識和了解。同時也知道了一些關於靈奇之參的秘密和特殊作用。後以售人參起家壯兵，終建金稱汗，成就了帝王之業。

後來老罕王率軍攻明。寧遠一戰，被袁崇煥的紅衣大炮所傷，於是退兵回沈陽，終不治而死，果是未得善終。至於是否與其未曾服食龍參上的那枚被折斷去的棗核艼有關，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一個清朝，自他開始，正好延續了十二帝。

自老罕王開始，有清一代，皇室隻認野生山參，其餘皆定為假貨，更加重視野生人參的作用了。同時，以保護“龍興之地”為由，封禁長白山，獨占野生山參資源，甚至達到了一種瘋狂采挖的程度。由初期每年十數萬斤的采集量，降到後期每年不足數百斤。

為了獨占長白山各種資源，清代曾由內務府設立打牲烏拉衙門，管理人參等貢品。後來又專立“官參局”，來單獨管理人參事務。

北派參幫以龍參救下了老罕王的性命，助他成就了帝王之業，老罕王得勢之後，沒有忘記參幫對他的幫助，給予了諸多優待。後來的清廷皇室還特別頒發了一塊“官參局”的“巡”字令牌。但凡長白山區的各處參庫，參幫之人持此金牌，自可出入無礙，且有權力取走少數的特殊之參。即便如此，參幫仍舊暗中存在，不為人知。也僅是清朝皇室，知道有這麼一個參幫的存在，與老罕王有著特殊的淵源。

北派參幫在那一時期，作為一種特殊的存在，對靈奇之貨的收集，達到了鼎盛。憑著官參局的金牌，二百多年來，北派參幫竟然在參庫中挑選出了幾十株靈奇之貨。那些特殊人參，一部分經各種渠道流進了皇宮和北京城各王府中；另一部分則去向不明。

“這是參幫曾經有過的一段輝煌。”李把頭講完老罕王與龍參的故事，感慨了一聲，“長白山的人參成就了一個滿清王朝，不過長白山千萬年積下來的人參資源，也毀在了這個王朝的手裏。”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龍參這種帝王參啊！”連勝驚奇之餘，不由得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自己可是服食過一苗奇貨地丹，這支地丹參，能為自己帶來什麼樣的變化呢？

“李把頭，人參真的有這麼神奇啊？”連勝仍舊疑惑不已。

“不僅如此。”李把頭說道，“人參，為百草之王，天地間之仙草。是一種能夠影響人的健康，甚至人生命運的神靈之物。人參通於人身，是人與自然相通的靈體。參助人身，人借參力，通順於天地，融合於萬物。天人相應，而後合一，故可借天地萬物之力。它的神秘、神奇之處，你以後會親眼見到的。故事畢竟是故事，不如親眼看到和經曆過的真實感強烈。”

“一種特殊的人參，是可以改變一切的嗎？”

“隻要你想改變，這個世界自然會改變。想成功，僅服下一株靈奇之貨，然後等待著現成的好事是不行的，也是不夠的。還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你的心，裝著你的誌向，這才是力量的源泉，是真正的靈丹妙藥，是人體中的大藥。”李把頭緩緩說道。

兩人說話間，門一開，進來一名中年男子。李把頭忙起身與那人打招呼，稱之為齊先生。

齊先生對李把頭也很恭敬，問候了一下。他望了一眼旁邊的連勝，未做理會，便自去了。

接著侯掌櫃進來招呼二人去前堂用飯。

走路的過程中，侯掌櫃對連勝叮囑道：“掌門把頭特意令李把頭給你上課，當是你的福氣，參幫的老人都沒這份待遇呢，你可要認真學習了。”

李把頭在旁邊說道：“連勝這孩子不錯，食過奇貨，當是與人參、參幫有緣的。當然了，不管你以前入過多少外麵的參幫、跟過多少把頭，都不算入了行的。今天入了真正的參幫，就還是個初把郎，一切要重新開始。”

“明白！晚輩會謹記李把頭的教導。”連勝恭敬地應道。

這時，一陣清脆的鳥鳴聲音傳來。隨見院子的上空出現了一隻紅嘴黃羽，如鴿子般大小的鳥來。

“是嵐丫頭的人參鳥。”李把頭見了笑道。

“棒槌鳥！”連勝見了，頗感意外。

這種人參鳥又稱棒槌鳥，喜食人參果，對放山人來說是一種幸運鳥。走山尋參時若是見到此鳥，且隨之去，多時能尋找到人參。

“是嵐丫頭到了。”李把頭笑道。

“老煙鬥！你也在這裏啊！”隨聞一聲清亮嬌喝，一名身穿綠襖藍褲，腳蹬繡花鞋，麵容秀麗且帶有幾分野性的少女蹦跳過來。

“兔兒，回來了！”少女朝空中一招手，那隻人參鳥便飛落到少女的左肩膀上。原來，這是一隻人工馴養的人參鳥。

“嵐丫頭，你是和葉把頭一起過來的嗎？”李把頭問道。

少女應道：“我一個人過來的。怎麼，老煙鬥，不歡迎我嗎？”

李把頭笑道：“你是參幫的開心果，葉把頭的孫女，誰敢不歡迎你來。吃過飯沒？要不一起吃點，侯掌櫃準備了一桌子好吃的。”

“是啊是啊！”侯掌櫃滿臉堆笑道，“有葉大小姐喜歡的豆沙餅、茯苓糕，還有清蒸小樹雞。”

“不吃。你以為我葉嵐是來占便宜打秋風的？我是昨晚聽爺爺說，參王爺爺從山裏回來了，我是來見他老人家的。”

侯掌櫃應道：“掌門把頭昨天就走了，十天半月才能回來。”

“對了……”葉嵐警惕地望了旁邊站著的連勝一眼，欲言又止。

李把頭見了，忙說道：“嵐丫頭，他叫連勝，是掌門把頭親自引入參幫並且收為徒弟的，自己人。”

“不會吧？”那葉嵐又望了連勝一眼，似乎不敢相信。

李把頭又給連勝介紹道：“嵐丫頭是移山一脈葉把頭的孫女，叫葉嵐。她可不簡單呢，開了參幫女子放山的先例，並且還馴養了這隻人參鳥，每次走山時都多有收獲。”

“連勝見過葉……”連勝抱拳施禮，卻又不知怎麼稱呼。

“叫我葉嵐好了。”葉嵐撫摸了一下肩膀上的那隻人參鳥，高傲地應道。

“對了老煙鬥，昨晚聽爺爺說，冷參哥哥要回來了，是真的嗎？”葉嵐隨後急切地問道。

“哦！竟有此事，沒聽說呢。”李把頭聽了，大感意外。

“葉把頭那邊消息夠靈通的。”侯掌櫃這邊說道，“的確有這回事。前幾天有消息傳來，南派參幫的人帶了冷參小公子已出關了。”

“怪不得，十年的期限到了，冷參也應該回來了，真是大好事呢！”李把頭高興地說道。

“看來是真的了！冷參哥哥要回來了。都十年了，不知道他還能記得我不？”葉嵐興奮不已。

“應該會記得。冷參被南派參幫的人綁走的時候已經記事了。”李把頭應道，“這是大喜事啊！嵐丫頭，走，我們喝一杯去，邊喝邊聊。”

“好啊，好啊！”葉嵐歡快地先行走去。

“原來師父的孫子叫冷參，他要回來了！”連勝這邊也替師父高興不已。

侯掌櫃準備了一大桌子豐盛的酒菜，多是山裏的奇珍野味。

飯桌上，那葉嵐一個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盡是些冷參小時候的事。

“冷參哥哥應該長得很高了吧！一晃十年了，還是那個樣子嗎？”葉嵐坐在那裏，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聽說南派參幫的人也盡數出關了。”陪坐的侯掌櫃，這邊低聲對李把頭說道。

“南派參幫的人都過來了！他們雖說是送還冷參，但如此集體出關，事情怕不是那麼簡單了。”李把頭憂慮道。

“南派參幫的那些人還敢來？這次叫他們有來無回。以為將冷參哥哥送回來就沒事了？”葉嵐那邊憤慨不已。

“當年冷參被南派參幫的人綁走，並且能順利退回關內，應該是掌門把頭有意為之的。否則哪裏會容他們綁了冷參就這麼輕易地去了？”李把頭說道。

“啊！當年的事，是參王爺爺故意為之的？”葉嵐聽了，驚訝萬分。

“是啊！否則也不會有十年之約。”李把頭應道。

李把頭見連勝吃完了飯，在那裏傻坐著，於是說道：“連勝，你且回屋將那部《人參譜》認真讀了，不懂的地方明天我再講給你聽。”

連勝聽了，這才起身向幾個人先行告退。

待連勝去了，葉嵐不屑道：“參王爺爺哪裏找來的這個土包子？竟然還能讓老煙鬥親自為他講課。好大的麵子！”

“別小看他，他可是服食過奇參的人，否則掌門把頭也不會將他引入參幫。”李把頭說道。

“啊，他服食過奇參！我說嘛，原來是走了狗屎運了。”葉嵐仍舊一臉的不屑，但也感覺十分意外。

“長白山裏有些年頭未出靈奇之貨了。能在掌門把頭的眼皮子底下被他搶先得了手去，堪稱一件奇事了。這就是人與參的緣分，很是奇妙的。”李把頭感慨道。

侯掌櫃這時說道：“南派參幫的人，此番盡數出關，名義上雖是送還小公子，怕也為了長白山裏的那件事。”

“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年初的時候，掌門把頭就和我說過，長白山裏的事今年必要動了。此番趕上南派的人送還冷參，難道說是南北參幫要聯手了？”李把頭眼色忽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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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蘆頭：人參的根莖，又稱蘆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