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三年期滿,今日是你最後勞逸的日子,做過今日,你便回去吧!”
大靖皇城郊區,一處不知名山村,寒風嗚咽,天寒地凍。
村口前,一身單薄衣服,手指和小臉凍得通紅的林念雙目眺望遠方,眼神深處沒有如釋重負的解脫,反而是無比的淡然。
三年前,她風光無限,勇冠侯府主母,二品誥命夫人,皇親國戚為伍,宮中妃嬪位為伴。
為了夫家在皇上麵前立功,皇上給林念夫婿下了一道秘旨!去京郊南山奴力場,接近前朝畫家顧三疊!傳說他畫的一副重要畫作裏麵有前朝藏寶圖,有巨大財富!
現在國力虧虛,不得不依仗寶藏!
林念不過一個商賈之女,能有今日之地位,隻因為她嫁給已經落寞的武勳之子,在軍中不過是個把總的少年蕭銜。
蕭銜對林念家族有恩!當年林念因為得罪同行,家族蒙冤蕭家幫助伸冤!
後來林念她傾盡身家,為其在官場開路並且在皇帝下秘旨時,挺身而出,答應夫君表麵上是自己犯錯被貶為奴去了郊區做奴隸!實際上委屈自己成全蕭家,還貢獻娘家給的嫁妝幫助蕭家!
賭上自己自由,告別十月懷胎,為其孕下一女。
背負重大任務,三年後本應該榮耀歸來!受萬般敬仰讚許!給自己證名譽!
隻是,夫妻同心,舉案齊眉,一生一世兩雙人終究是美好的遐想。
蕭銜牢關大勝而歸,凱旋之時,萬民圍繞,隻是,陪在他身邊的並非他這個蕭家主母,原配夫人的林念。
而是他自年少時便仰慕的白月光。
“如今我已經功成名就,我不嫌你商賈之身卑賤,蕭家依舊尊你為主母,但晴兒自小與我傾慕,後更是跟著我南征北戰,我斷斷不能與她分開。”
蕭銜身著明光鎧甲,紮起的馬尾發束高揚,崢嶸驕傲,意氣風發,可口中之語,卻如刺骨寒冰,傷的她一時之間茫然無措。
那個與她高山追月,下江南采花,品詩酒,頌年華的少年,終究隻活在了她的記憶之中。
更可笑的是,伸手對天發誓以她為中心,不背不棄,卻給她最為沉重的一擊,讓她被貶在這山村卑微了三年。
林念吸了一口氣,挺了挺胸膛,仿佛這般身上就能輕鬆一些。
循著記憶中的道路,林念緩步而去,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在這三九寒冷的雪夜中,更襯了一番悲涼。
夜半時分,勇冠候府,此刻卻是張燈結彩,似有什麼大事一般。
飯菜的肉香,濃鬱的烈酒,香味彌漫四溢,沁人心脾。
“咕嚕嚕!”
侯府外,林念久久站立,看著這自己曾經生活的地方,不堪的回憶再度襲來,心中說不難受肯定是假的。
“再看一眼南南,這侯府就和我再無關係了!”
南南,是她和蕭銜的女兒,四歲的時候,自己被貶到山村為奴,此後三年,便再未見到南南一眼。
被貶的這三年,讓她看透了許多,但南南終究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肉。
或許是三年積蓄的思念,又或許是母性二字的作祟,林念敲響了蕭府的大門。
不多時,一下人開了府門。
“哪來的乞丐,蕭府也是你們這些醃臢能......”
隻是,那下人話還沒說完,便呆滯在了那裏。
“夫,夫人?”
“您怎麼回來了?”
下人反應了過來,迅速改口道。
“夫人?”
聽到這嘲諷的二字,林念隻想笑。
夫人,誰家的夫人?
被貶山村三年,整個侯府如人間蒸發,上至侯爺家眷,下至府中家丁,無一人露麵,自己對於侯府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人而已。
“夫人,這幾日侯爺與老夫人聖廟祈福,你在外麵稍等,我這就去和小夫人以及小姐通報一聲!”
府門猛地關上,下人前去通報。
見到這一幕,林念心中更是涼了幾分,真夫人關在門外,向小夫人稟報,這當真是奇聞。
不多時,府門大開,而後一眾人從內院走了出來。
為首一人,身穿綾羅,梳著發髻,舉足之間,帶著一股淩人氣勢。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蕭銜的阿姐—蕭雲煙。
旁邊一女子,身姿綽約,著白色狐裘,珠圓玉潤,一身貴氣襲人。
這便是蕭銜的白月光,葉晴兒。
“姐姐,你怎麼來了?你不是犯了大錯被趕出門去怎麼有臉…”
就在此時,葉晴兒走上前去,臉上帶著甜美可人的笑容道。
“今日是山村三年勞役的最後一日!”
對於這個女人,林念皮笑肉不笑的道。
“怪我怪我,侯爺早就吩咐了,結果我腦袋發昏,沒能記清楚姐姐出來的日子,非要拉著阿姐和南南陪我過生日!”
“姐姐可莫怪啊!”
葉晴兒再度開口,語氣中是藏不住的得意。
三年奴期,主母出獄,這自然是勇冠侯府大事。
可是這葉晴兒卻非要過生日,這其中意思林念自然知曉。
無非是給她個下馬威,讓她知道,如今的勇冠侯府已經沒有自己的位置,即便自己是勇冠侯府主母,可在這勇冠候府,依舊是她葉晴兒說的算!
若是放在三年前,自己必然會好好教育教育這葉晴兒。
但是現在,林念點了點頭。
“無妨,山村距離侯府不遠,此間路程,走回來足矣。”
“倒是你生辰,過一次少一次,自然是生辰為重!”
“你......”
葉晴兒聽到這話,當即變了臉色,可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駁斥。
林念沒有說錯,生辰這個東西確實是過一次少一次。
也在此時,一旁的蕭雲煙開口了。
“晴兒自小跟家人離散,沒有過過幾次生日。”
“你自小出生於商賈之家,野慣了,這點路程對你來說不算什麼?”
“剛回來,不要拿你那副沒有教養的話來陰陽怪氣的晴兒!”
蕭雲煙語氣極其的不客氣,士農工商,為商者賤。
他弟弟本就是人中龍鳳,即便家族已經落寞,也早晚會出人頭地。
可就是麵前這個賤人,趁他弟弟崢嶸未顯之時,定下了婚約。
而如今,他弟弟立功封侯,蕭家也可以說是朝堂新晉武勳。
但是他們這些家眷麵對那些王公貴族的家眷時,仍舊抬不起頭來。
一切都是因為,侯府主母是個商賈之女。
對於這個對自己充滿敵意的大姑子,林念不想浪費口舌。
反正過段時間,她和侯府便再無關係。
“南南呢?”
林念轉而問道。
“暖房!”
蕭雲煙不鹹不淡的道。
聞言,林念沒有說話,轉身朝著暖房而去。
隨著房門打開,一個水晶般的瓷娃娃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刹那間,林念淚水打濕了眼眶。
眼前的瓷娃娃,就是自己這三年來日思夜想,支撐著自己在山村活下去的希望。
“你個乞丐,怎麼敢進我的房間?”